话说禤而立听到叫自己﹐便道︰“晚辈在!前辈有何吩咐?”
原野草道︰“禤小哥﹐你与乘云不离左右﹐对乘云臂助甚多﹐我这为师的甚为感激。”
禤而立道︰“晚辈与乘云情同手﹐怎分彼此?前辈不必介怀。”
原野草道︰“虽则如此﹐我有一物相送﹐禤小哥定必喜欢。”
禤而立道︰“晚辈何德何能?敢受前辈厚礼?”
原野草不答﹐却唤祝霸前来﹐从祝霸手中接过一把长刀﹐道︰“这把刀乃用上等镔铁﹐再加钢精﹐请高手良匠照你那环首刀样式打造而成﹐锋利无匹。就送与你了。”
禤而立接刀在手﹐只见那刀鞘乃用鲨鱼皮包裹﹐将刀抽出来﹐寒光闪闪﹐寒气迫人。禤而立大喜﹐将刀插回鞘内﹐跪在地上﹐道︰“此刀果然是宝物。前辈厚意﹐晚辈却之不恭。”
原野草扶起禤而立﹐道︰“宝刀赠英雄﹐相得益彰。此刀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唤做‘雪胆’;此外﹐还有一套刀法﹐一并送与你了。”
禤而立一听﹐便跪下叩头道︰“弟子叩谢师父深恩。”
原野草道︰“我虽授你刀法﹐却只能算是我的记名弟子。”
禤而立道︰“是!弟子记住了。”叩头罢﹐站了起来。
玄灵﹑乘云﹑采薇俱都来祝贺。
原野草道︰“从明天起﹐开始教授刀法。”
禤而立道︰“是!弟子随时候教。”
原野草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去忙吧﹐我还有事要与乘云说说。”
各人散去﹐原野草带着乘云寻了一间偏房﹐将门关好﹐师徒二人在房中坐了﹐原野草道︰“乘云﹐降魔明心经练得怎样了?”
乘云道︰“师父﹐近日徒儿自觉功力大增﹐似乎已达第八重境界了。”
原野草道︰“你且运气看看。”
乘云就地盘膝坐好﹐依着降魔明心经心法﹐练将起来。原野草伸掌贴在乘云命门穴上﹐但觉其体内真气沛然﹐游走无碍。
原野草缓缓地道︰“乘云﹐你将真气运至生死玄关之处﹐为师助你打通任督二脉。”
乘云听得﹐依言将真气提起﹐往任督二脉冲去﹐但觉一股力道﹐如潮水一般﹐虽然柔和﹐却是无坚不摧﹐与自己体内真气一合﹐去那玄关上一冲﹐竟然毫无滞碍﹐一冲而过。
过了半柱香光景﹐原野草收回手掌﹐道︰“周天运行三转﹐便可收功了。”
乘云将真气运行大周天三转﹐收功跪下﹐道︰“徒儿多谢师父厚赐。”
原野草道︰“乘云﹐你现在任督二脉已打通﹐生死玄关已破﹐降魔明心经第九重境界指日可达。然而﹐内经要诀也不可荒废。”
乘云道︰“是!弟子谨记。”忽然想起一事﹐便道︰“师父﹐你曾说道﹐这降魔明心经若至九重﹐便天下无敌?”
原野草道︰“正是。”
乘云道︰“师父可曾听过三际神功?”
原野草一听﹐神情严肃﹐道︰“乘云﹐你从何处听得此功?”
乘云道︰“徒儿因立兄等人中毒﹐前去盗取解药﹐将那赛花蕊花怜芳制住﹐逼迫她交出解药﹐并得知她乃炎夏帮前帮主长媳﹐跟现帮主甘开熙不和。便以言语相劝﹐相谈中﹐说起炎夏帮之前并不叫炎夏帮﹐而是叫汉帮﹐徒儿想起西北无名骷髅身上所得腰牌﹐便拿来给她辩认﹐不曾想﹐正是其先夫之物。”
乘云将与花怜芳交谈的话﹐说了一遍﹐只是将花怜芳意欲勾引之事瞒过不说。然后说到陈嗣汉劫牢﹐花怜芳赶来﹐陈老夫人当着陈嗣汉之面揭露了陈家父子死亡真相﹐使得陈嗣汉决心弃暗投明﹐潜回炎夏帮中以作内应。陈老夫人便将甘开熙所练内功﹐名为三际神功告知。未了﹐乘云道︰“徒儿因而知道这三际神功。”
原野草道︰“陈老夫人有没有说这三际神功有何来历?”
“有!”乘云道︰“听陈老夫人言道﹐这三际神功乃摩尼教主亲书的经书中所载﹐为后辈教主依此所创﹐功分三部﹐每一部的练习方法都不同﹐繁复难成﹐能练成的人翏翏无几。功成之后﹐一掌发出﹐无声无息﹐却可催枯拉杇﹐无坚不破。人若受了此掌﹐骨骼脏器震成齑粉﹐而其形不变。”
原野草道︰“是了。为师也只是从你师祖留下的典籍中知道有此功法﹐如何练习﹐却已失传许久。典籍中只道﹐此功光明正大﹐内力浩瀚﹐无物不克。却不曾记载克制之法。”
乘云道︰“徒儿明白了。将来免不了要跟他作个了断﹐到时再作区处。”
原野草沉吟着﹐道︰“乘云﹐若真要与之性命相搏﹐须万万小心。”
乘云道︰“是!弟子谨记。”稍停﹐又道︰“对了﹐师父﹐陈嗣汉言道﹐炎夏帮总舵在晋冀交界处之南坨山﹐那里东距阜平约七十里﹐西离五台约百里﹐最近距西北石咀约四十里。陈公子道﹐自甘开熙接任帮主后﹐便在那里设立总坛﹐他也只去过一次﹐路径甚不相熟。”
原野草道︰“果然在这里!你秋伯伯也曾追踪至此处﹐然后就不见了敌踪﹐他也怀疑此处必为炎夏帮一处重要巢穴。”
“师父﹐既知其所在﹐不如一鼓而荡平之?”
“不可!乘云﹐你且先不要理这事﹐为师须与长老会商后才可决断。”
“是!”乘云道。
却听得门外采薇道︰“师父﹑哥!天都黑了﹐快出来吃饭吧。”
原野草道︰“好!乘云﹐你师娘一定又做好吃的了。”
乘云道︰“好!徒儿很久没吃过师娘做的菜了。”
饭罢﹐乘云与禤而立自回宅院﹐安排将十数箱财宝悄悄运出﹐天明之后﹐扮作车夫﹐将财宝都运到师父处交割了。
禤而立留在院中﹐原野草便即传授刀法。禤而立得明师亲传﹐心中感激无名﹐用心练习﹐不数日﹐将一套刀法都学全了。
原野草道︰“而立﹐这套刀法名唤‘兰陵刀法’﹐取兰陵王入阵之意。千军万马之中冲锋陷阵﹐尤显威力;便是单打独斗﹐遇强更强!此乃我近年所创之刀法﹐乘云因不使刀﹐故而没有传授与他。”
禤而立道︰“师父如此厚爱﹐弟子不知如何才可报答大恩。”
原野草道︰“你我既有师徒之名份﹐便无须多言。此去与炎夏帮相持﹐凶险必多﹐你好生小心在意。”
禤而立恭敬地道︰“是!弟子谨记。”
一连数日﹐乘云白天到原野草处请安﹐晚上回下处安歇。细数白将军往返京城日期﹐应该回来了﹐这日﹐乘云便与禤而立﹑林焕南﹑秋实﹑魏彪到府衙中﹐见过知府施乐山。
乘云问道︰“施大人﹐白将军回来了吗?”
施乐山道︰“大人﹐下官正要去寻你哩。白将军昨晚已回﹐现正在衙中相候。”
乘云道︰“快快请白将军相见。”
施乐山便唤衙差去传白将军来见。不一会﹐白将军来到﹐一见乘云﹐便即行礼道︰“末将参见龙将军!”
乘云道︰“白将军辛苦了﹐见着于大人了吗?于大人可有回书?”
白将军道︰“末将押着赃物﹐按将军吩咐,从水路进京﹐一路顺利。到了京城﹐末将便直趋兵部﹐却好于大人在衙﹐末将便将那十数口箱子都交割了﹐又将将军书信呈与于大人。于大人看罢﹐便教末将等馆驿中歇了。次日﹐于大人与了回书﹐便打发末将等回来了。”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个大信封﹐交与乘云。
乘云接过﹐打开一看﹐内里又有两个信封﹐乘云抽出其中一个﹐只见封皮上写道︰乘云贤侄亲启。
乘云知道﹐这是于谦的书信﹐于是展开信笺﹐看将起来﹐于谦道︰贤侄扫荡贼帮﹐为国辛劳﹐老夫甚是欣慰。白将军所押财宝﹐已悉数收讫﹐尽数纳入国库之中。朝中一切安好﹐皇上英明睿智﹐从谏如流﹐国事日兴﹐百姓日安。张家父子﹐结交匪帮﹐私贩盐铁﹐图谋不轨﹐皇上口谕︰着即就地正法﹐云云。后附言道︰随附皇上手谕。
乘云看罢﹐连忙抽出另一封信﹐展开一看﹐上面道︰自爱卿离京﹐不觉又数月矣﹐朕时常思念之。于大人转告爱卿江南大捷﹐甚慰!望爱卿早日扫平贼寇回朝﹐朕与卿便可把酒言欢﹐如昔日矣。
乘云看罢﹐将书信收入怀中﹐道︰“白将军﹐一路辛劳﹐功劳不少。”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道︰“这二千两银子﹐赏与你﹐一千两赏与几位小校;另外这一千两﹐则是赏与是次有功之众军士。”
白将军接了银票﹐道︰“末将谢过将军﹐并代各位兄弟谢将军厚赐。”
乘云道︰“还有些须小事﹐请白将军再辛苦一趟。”
白将军道︰“愿为将军效劳!”
“治下众多大小私盐贩子﹐前已派员侦知监视﹐现在就请将军率兵﹐前去擒拿。”
白将军道︰“是!”
乘云指着林焕南﹑秋实﹑魏彪三人道︰“此三位兄弟﹐可协助将军前往收捕。”
白将军便领着林焕南﹑秋实﹑魏彪三人﹐点起兵马联同众捕快﹐不数日﹐将一众私盐贩子尽数捉了﹐都打入大牢。
乘云又道︰“施大人﹐张家父子结交匪人﹐皇上口谕﹐就地正法。不日朝廷便有公文下达。至于张家庄院田产﹐造册登记﹐一律抄没入官。”
施乐山道︰“是!下官这就照办。”乘云吩咐完毕﹐自与禤而立回到师父处。
施乐山便即点起人马﹐前往查抄张家。不久便接到刑部公文﹐命将张家父子就地正法。施乐山便教从大牢中牵出张宗周﹑张天佑父子﹐押往菜市口斩首示众不题。
自此之后﹐一连十数日﹐众人无所事事﹐乘云让众人或三人或二人﹐终日到街上闲走﹐看看有无陈嗣汉留下的暗记。
这日﹐乘云与禤而立一早到师父处向师父及众师娘问安﹐原野草道︰“乘云﹐今日你随师父出外一趟罢。”
乘云道︰“去哪?”
原野草道︰“到时便知。”
乘云道︰“好。”
采薇听得要外出﹐便嚷着要跟着去﹐乘云道︰“薇儿﹐师父与哥外出办正事哩﹐你就不要去了。”
采薇道︰“哥﹐师父常说﹐三分功夫尚须七分历练。你们去办事﹐薇儿正好也跟着历练一下嘛。”
原野草呵呵笑道︰“好好﹐就带你去吧。”却对禤而立道︰“而立﹐你就在家练刀法﹐晚上若我们未回﹐你就自己回去吧。”
禤而立道︰“是!”
玄灵道︰“立兄﹐好生用功。”接着对原野草道︰“师父﹐都准备好了﹐走吧。”
原野草扮作老学究﹐乘云﹑玄灵扮作书生﹐采薇却是丫环打扮﹐四人出门﹐到城中雇了一辆马车﹐出城往西而去。走了五十多里路﹐远远看见一座寺庙﹐乘云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原野草道︰“你猜猜?”
乘云道︰“难道是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寒山寺?”
玄灵道︰“乘云﹐这回聪明了﹐一猜就中。”
乘云道︰“咱们来这里拜佛吗?”
玄灵道︰“嗯﹐拜拜也无妨。”
原野草由得他们姐弟说话﹐却不出声。采薇却道︰“姐﹐哥﹐师父到此﹐必定有大事﹐怎会为了拜佛?”
乘云一听顿时明白﹐便道︰“姐﹐你就会拿我开心。”
玄灵咯咯笑道︰“谁要你这脑子转不过弯来?”
说话间﹐已到寺门前﹐原野草下了车﹐教乘云付了车资﹐四人便往寺里走去。原野草钟楼﹑诗碑都不去看﹐径直往僧众起居的后院走去。一个和尚见有人闯进来﹐便拦住道︰“施主﹐此处乃本寺僧人起居之所﹐请施主止步。”
原野草道︰“这位大师﹐在下与怀觉禅师有约﹐烦请通报一声。”
和尚道︰“施主上下如何称呼?”
原野草道︰“你就说故人草先生便可。”
和尚施了一礼﹐转身入内。不一会﹐只听得一声佛号﹐一个老和尚走将出来﹐但见他身披袈裟﹐手持念珠﹐头戴僧帽;一部银白长须飘拂胸前﹐大有出尘之势。老和尚健步走到原野草跟前﹐合什道︰“老衲迎讶来迟﹐草先生恕罪。”
原野草也合什回了一礼道︰“禅师风采不减当年。”
怀觉道︰“请到禅房拜茶。”领着原野草等人﹐来到一间禅房﹐推门进去一看﹐只见少林虚相﹑武当翠微﹑慈莲师太﹑秋中明﹑郁天舒﹑关节达六位长老俱已在坐﹐只有麹三剑尚在京城﹐因而缺席。
怀觉将原野草带进房中﹐便即告退道︰“众位施主自便﹐老衲暂退。”
乘云道︰“禅师自便。”便转头与各长老打招呼。玄灵﹑乘云﹑采薇以晚辈之礼﹐一一拜见众长老。
原野草道︰“各位长老﹐今日聚会﹐乃因有重要事情相告。现在就让乘云说说有关炎夏帮总坛所在及剿灭张家庄之情况。”
乘云此时已然明了师父来寒山寺之用意﹐便道︰“各位长老﹐晚辈到江南两个月有余﹐剿灭了张家庄﹐将炎夏帮于江南之钱粮供应彻底截断了。”
于是将如何攻打张家庄﹐搜得数十箱财宝﹑粮食无数;又如何劝降陈嗣汉;又从陈嗣汉口中得知炎夏帮总坛所在;一五一十都说了。
听罢乘云所说关节达道︰“既知其总坛所在﹐我等便杀将进去﹐将其一网打尽便了。”
秋中明道︰“关大侠﹐此非易事。凡总坛之中﹐其秘道必多﹐若走漏了风声﹐贼人便逃匿了﹐岂不白费功夫?”
郁天舒道︰“就这般秘密帮会﹐其中总坛机关消息必多﹐一个不慎﹐我方必伤亡惨重。”
虚相道︰“不如先派数人潜往彼处附近﹐暗中侦查﹐待查明情况﹐再作布置未迟。”
翠微道︰“虚相掌门之法甚好。”
慈莲师太道︰“盟主有何高见?”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所言甚好﹐先于那里各个方向安插眼线﹐然后伺机再定。我意以为﹐炎夏帮势力庞大﹐分坛甚多﹐现今我们又有了内应﹐最好先将其分坛逐一消灭﹐断其手足﹐然后再一举进攻总坛﹐擒其渠首。”
郁天舒道︰“刚才乘云曾道﹐炎夏帮各旗将军各行其事﹐只听令于帮主﹐各旗将军互不相通。如此一来内应甚难知晓其余各旗据点﹐如之奈何?”
玄灵忽然道︰“各位长老﹐小女子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慈莲师太道︰“玄灵施主请说吧。”
玄灵道︰“张家既破﹐必然牵出炎夏帮江南势力﹐前者劫牢﹐便是如此。因此﹐不如先将飞彪旗下各据点拨去﹐如此一来﹐彪将军无处藏身﹐便可向其他旗属求援……”
原野草道︰“好!好!玄灵此计甚妙。张家被灭﹐那么破飞彪旗也顺理成章﹐必不引起甘开熙之怀疑。”
翠微道︰“无量寿佛!就这样定吧。”
原野草道︰“此事不须我们动手﹐就由乘云去办吧。乘云可调官兵围捕﹐胜算更大。”
关节达道︰“如此﹐我们岂非无用武之地?”
秋中明笑道︰“关长老﹐我们不动手﹐盟主必有安排。”
那知原野草却道︰“现在真个没有安排。不过秋长老﹐你可安排人手去那南坨山附近五十里远近伏下眼线﹐特别是阜平﹑石咀这些镇甸﹐其必在这些地方安插据点。我估计其总坛人数必多﹐平日之饮食供应也必不可少。”
秋中明道︰“是!如无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原野草道︰“好!此事天舒协同你去办吧。天舒当年潜伏黑煞﹐对此经验甚丰!”
郁天舒道︰“好!”
秋中明﹑郁天舒拱拱手﹐出门自去安排。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翠微掌门﹐慈莲师太﹐关大侠﹐暂在这苏州城中小住数日﹐待乘云与内应见过面之后﹐再作区处。”
虚相﹑翠微﹐慈莲师太﹐关节达俱起身行礼道︰“谨遵盟主令谕。”
商谈既毕﹐原野草无心游览﹐带着乘云﹑玄灵﹑采薇﹐依前雇了马车回至城中。
一连数日﹐乘云也不去向师父请安﹐只在城中各处闲逛﹐却是一无所获。乘云不觉焦躁﹐这日﹐走得渴了﹐信步走进一个小酒肆里﹐打了一斤酒﹐要了两个下酒小菜﹐独酌起来。不一会﹐吃喝罢﹐乘云会钞﹐走出店门﹐一眼瞥见对面一个杂货铺门前墙根下有个暗记﹐正是自己与陈嗣汉约定的记号。
乘云大喜﹐依着暗记所示﹐一路前行﹐未几﹐来到一个裁缝铺前﹐暗记却消失了﹐乘云正没理会处﹐却听身后有人道︰“公子不要回头﹐请随我来。”一个人便从身边走过﹐乘云一看背影﹐认得正是陈嗣汉﹐于是装作看了一下布匹﹐待陈嗣汉走了约五十步远近﹐这才慢慢地跟了上去。
陈嗣汉左转右转﹐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中﹐乘云快步走近﹐道︰“陈公子!”
陈嗣汉道︰“龙公子﹐日后为方便传递消息﹐你可去找家嫂﹐在下有任何消息都由她传递﹐这样方便也安全。”
乘云道︰“好!此法甚好!”
陈嗣汉道︰“此乃在下回去﹐凭记忆画下的总坛图样﹐只是﹐数年过去了﹐不知有否改变。公子可凭此参考。”说着将一块娟布塞给乘云。
乘云接了﹐将它揣入怀中﹐道︰“公子辛苦了。近日﹐在下与家师商议过﹐家师认为﹐须先将贵旗属下各处据点尽数破了﹐公子才有口实逃回总坛﹐这样就不易引起甘开熙之怀疑﹐公子认为如何?”
陈嗣汉道︰“令师此计大妙﹐在下正无回总坛之办法。”
乘云道︰“公子可否指示贵属之所在?”
陈嗣汉道︰“除太湖岛上﹐本旗属下于江南还有五处﹐只是﹐如若在下将之准确指出﹐公子一击即中﹐必然引起甘贼之怀疑﹐如之奈何?”
乘云想了想﹐道︰“公子尽可将地点告之﹐然后以搜寻张家留下的财宝为由﹐派贵属四出暗查﹐只要贵属一有行动﹐我们即跟踪而至﹐如此一来﹐甘贼即便怀疑﹐公子也可搪塞过去。”
陈嗣汉道︰“好!就依公子之计行事。在下回去﹐便即令人行动。”低声地将五处据点说了。乘云一一用心记下。
陈嗣汉又道︰“家祖母与家嫂已然搬家﹐现在隐居于城中此处。”将地址告诉了乘云﹐又道︰“但有消息﹐在下便会送往彼处。”
乘云道︰“都记下了。公子小心在意﹐万万不可冒险行事。”
陈嗣汉道︰“龙公子放心﹐在下都晓得。”
二人一拱手﹐便转身各从一个方向出了小巷。
乘云随即便到师父家中﹐将陈嗣汉所说﹐尽皆禀告了。
原野草道︰“乘云﹐破这五处贼巢﹐可由远及近﹐逐一消灭。只要攻破其中一个﹐不要斩尽杀绝﹐留一﹑二漏网之鱼﹐必奔另一贼穴﹐你只要跟踪而至﹐便可再灭第二处贼穴;如此﹐五处贼穴可平﹐最后再攻太湖上的巢穴﹐逼迫他出逃。”
乘云道︰“师父妙计﹐徒儿这就去准备。”
原野草道︰“为师再派盟中好手在旁作后援﹐一旦有需要﹐便可前往助你。”
乘云道︰“太好了。”
这日﹐杭州城内﹐浙江承宣布政司衙门前﹐来了一小队锦衣卫﹐领头的正是龙乘云。乘云把手一挥﹐林焕南便走上前﹐对守门的士兵道︰“去﹐叫你们布政使大人出来﹐皇上御前禁军都统领龙将军驾到。”
那士兵一听﹐道︰“上官稍等﹐小的这就通报。”
不一会﹐士兵陪着几位官员急步而来﹐为首的一位﹐身穿从二品服色﹐拱手道︰“不知哪位是龙将军?”
乘云回礼道︰“在下便是!”
那官道︰“本官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许祖昌﹐见过龙将军。请到衙内说话﹐请!”
乘云道︰“许大人请!”
许祖昌将乘云等引至衙内偏房坐了﹐便教献茶。茶罢﹐许祖昌陪着小心道︰“不知龙将军驾临敝府﹐有何见谕?”
有明一代﹐锦衣卫手眼通天﹐权势极大﹐朝廷大员无不畏惧。许祖昌虽身为从二品大员﹐见着乘云﹐亦不敢有半点官威。
乘云道︰“许大人﹐在下在此办案﹐欲借府衙暂住一﹑二日﹐请许大人命人打扫一庭院﹐我等有容身之处便可。其余就不相扰了。”
许祖昌道︰“这个易办!黄参议﹐你快去将衙后那个庭院打扫干净﹐让龙将军歇息。”黄参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许祖昌又道︰“不知龙将军此来办的是什么案?是否需要本官协助?”
乘云道︰“许大人﹐此案就不劳下问了。至于是否需要相助﹐则视情况再定。”
许祖昌道︰“是是﹐本官多嘴了。”
乘云道︰“许大人﹐烦你派二名衙差﹐要熟知本地各处街道村镇道路﹐以作向导。”
许祖昌道︰“尤经历﹐按龙将军之意﹐去找两个精细的人来。”
尤经历答道︰“衙中小吏汤贵﹑常富二人乃本府人氏﹐正可供龙将军驱使。”
许祖昌道︰“好﹐你快去传他二人到此。”
乘云道︰“许大人﹐如此﹐在下先行谢过。如无它事﹐大人就不必前来探视﹐我等日夜出没无常﹐请大人见谅。”
许祖昌道︰“如此本官就乐得偷闲了。”说着亲自领乘云等人到衙后小院中。
黄参议领着十数个衙役在打扫房舍﹐安排床席。院中一棵榕树﹐大可二人合抱﹐绿荫婆娑;院中一个侧门﹐可通往衙外。
乘云看了﹐正合心意。乘云在院中看了一回﹐尤经历领着两个衙役进来﹐对许祖昌道︰“大人﹐汤﹑常二人来了。”
许祖昌道︰“汤贵﹑常富﹐来见过龙将军。”
汤﹑常二人立即向着乘云行礼道︰“小人汤贵﹑常富﹐参见龙将军。”
乘云道︰“免礼了。本官请二位前来﹐是欲请二位作个向导﹐事成之后﹐重重有赏!你二人可愿意?”
汤﹑常二人连忙道︰“愿意﹐愿意。”
乘云道︰“好!从现在起﹐你二人就同本官住在一起﹐不可回家。”
汤贵﹑富二人互相望了一回﹐道︰“是!小人遵命。”
许祖昌看房舍都安排好了﹐便道︰“龙将军﹐请便了。本官就此告辞。”
乘云道︰“许大人﹐且请借一步说。”
许祖昌道︰“龙将军请!”将乘云带至一个偏房中﹐问道︰“龙将军﹐有何吩咐?”
乘云从怀中取出御赐金牌﹐向许祖昌一亮﹐许祖昌一见﹐连忙跪下道︰“臣许祖昌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乘云道︰“许大人请起。适才人多﹐不便说话。”
许祖昌毕恭毕敬地道︰“请龙将军训示。”
乘云道︰“据报﹐大人所辖之处﹐时常有人口失踪﹐至今不曾破案。我这次来﹐正是为此事而来。明日一早﹐你就派五百兵马﹐到美女山下﹐我自有用处。此事不可张扬以免走漏风声。”
许祖昌道︰“是!本官明早才发令点兵﹐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乘云道︰“多谢许大人﹐待事情办妥之后﹐再专程向大人致谢!”
许祖昌拱拱手﹐带着黄参议﹑尤经历及一干衙役走了。
乘云道︰“大伙睡觉吧。”
汤贵奇道︰“龙将军﹐这大白天睡觉?”
禤而立道︰“这自有道理。你若不睡﹐却也不可四处走动。”
常富道︰“大白天有觉可睡﹐这等好事﹐想都不敢想。汤兄弟﹐咱们遵命就是。”
乘云又唤秋实﹑魏彪前来道︰“两位兄弟﹐你们去前边﹐让黄参议差人替我们买些酒食回来。”
秋实﹑魏彪领命去了。
于是众人在房舍中或打坐或假寐﹐直至掌灯时分﹐乘云才将众人叫起﹐让众人进食。饱食之后﹐乘云将汤﹑常二人叫至跟前﹐问道︰“美女山在何处﹐你二人可知?”
常富道︰“知道。”
乘云道︰“好!你二人带路﹐马上就起程。四弟﹐取两件夜行衣来给他二人换上。”又吩咐道︰“林大哥﹐动起手时﹐你负责保护汤﹑常二人安全﹐只隐于暗处便可。”
林焕南道︰“是!”
众人结束停当﹐将偏门开了﹐鱼贯而出﹐悄悄往西而行。禤而立打头﹐常富紧跟着;乘云居中﹐带着汤贵;不隐往来接应;弓弦合后。
因汤﹑常二人不会轻功﹐走了两个时辰﹐才到美女山下。常贵道︰“龙将军﹐此处便是美女山了。”
乘云相了相方位﹐道︰“常富﹐再往前走半里地。”
常富领着众人﹐又走了半里地﹐只见前面里许之处﹐有个山坳﹐隐约有数间泥屋。乘云喜道︰“必是此处了。”
乘云便教众人伏在当地不动﹐良久﹐看看子时已过﹐更交丑时﹐乘云便教林焕南与汤﹑常二人伏在原地等候。禤而立﹑秋实﹑魏彪走左路﹐ 弓弦﹑杨展﹑不隐走右路﹐乘云及三老居中﹐都散开了﹐利用树木﹑山石﹐隐蔽身形﹐悄然靠近那数间泥屋。
看看尚有十数丈之遥﹐乘云突然长身一掠﹐快逾电闪地掠至泥屋旁﹐将身子一伏﹐顺手摸了块泥土﹐向屋顶一甩﹐“笃”的一响﹐屋内竟然毫无动静。
乘云抽出景泰帝在郕王府时所赐的匕首﹐插入门缝中﹐轻轻地把门栓弄开﹐推门进去一看﹐那泥屋中除了一些家什﹐空无一人。
乘云出门一招手﹐禤而立等人便即围将上来﹐将其余房屋都看了﹐亦是空无一人。不隐道︰“莫不是走漏了消息?”
乘云道︰“不可能。”
弓弦道︰“如此看来﹐必有古怪。”
不隐道︰“有何古怪?”
弓弦道︰“暗道。”
乘云悟道︰“弓世伯所言有理。大伙细细察看。”
众人正欲分头搜查﹐却听黑暗中一个声音道︰“你等何人?深夜至此何干?”
众人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个灰衣人﹐黑巾蒙面﹐站在屋顶上﹐俯视着众人。
乘云故意问道︰“阁下何人?深夜在此﹐意欲何为?”
那人道︰“朋友﹐你尚未回答某之问题。”
乘云道︰“本府地界不时有人口失踪﹐我受本府差遣﹐前来办案。阁下在此现身﹐必与本案有关。左右﹐与我拿下!”
那人哈哈笑道︰“原来是杭州府中的饭桶捕快!不过能找到此处﹐也算有点本事了。既然来了﹐焉能放你等回去?”把手一挥﹐只听一阵响动﹐四周冒出三十多个一般衣着的灰衣黑巾蒙面人来﹐人人手持利刃﹐将乘云等人围了。
乘云道︰“你这厮果然与本案有关。”也把手一挥道︰“众兄弟上前﹐捉拿贼徒。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隐一声不吭﹐抡起镔铁棍﹐照着当前灰衣人扫去﹐灰衣人慌忙一退﹐立马就有五﹑六人围着不隐厮杀起来。
杨展喝道︰“贼子﹐还不快快上来受死!”快刀一起﹐刮起一阵冷风﹐卷向一众灰衣人﹐只眨眼功夫﹐劈倒二名灰衣人在地。灰衣人一看杨展凶猛﹐立时便有八﹑九个人围将上来。
灰衣人仗着人多势众﹐或三人或五人﹐各寻对手相斗。乘云见灰衣首领不动﹐于是也跃上泥屋顶上﹐对灰衣首领道︰“你这厮休尽着别人送死﹐敢来与我相斗吗?”
灰衣首领傲然道︰“有何不敢?对付你这等下三流的捕快﹐根本不须某出手。”
乘云道︰“哦?你这厮自认为能胜得了我?”
灰衣首领道︰“要胜你何难?只须三招﹐必取你狗命!”
乘云道︰“如此﹐我岂非死定了?”
“正是!”灰衣首领冷笑道。
“既然要死了﹐你这厮总有个名号告知吧?我到阎王爷处﹐也好有个冤主名字相告。”
灰衣人道︰“看在你快要死的份上﹐就告诉你吧。鹰爪孙儿﹐某乃炎夏帮飞彪旗下小骠将陆舟﹐纳命来吧!”说完﹐手中单刀一挥﹐往乘云颈项处抹来。
乘云不避不闪﹐眼疾手快﹐一伸手﹐便抓住陆舟刀背﹐伸足一踹﹐道︰“你这厮也下去吧!”一脚便将陆舟踢下屋顶。跟着也跃下地面﹐赤手空拳﹐与陆舟斗在一起。
却说灰衣人虽人多势众﹐却怎及乘云这伙猛虎?斗了半个时辰﹐灰衣人死伤大半﹐乘云见已方稳操胜券﹐拳法一紧﹐着着抢攻﹐陆舟虽有单刀在手﹐却是被乘云逼得尽取守势。
乘云道︰“姓陆的﹐此时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陆舟把眼看时﹐己方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能勉力支撑﹐把心一横﹐喝道︰“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看刀!”把刀使得风车一般﹐乘云冷笑一声﹐道︰“找死!”刀光之中﹐突然伸指一点﹐点在陆舟膻中大穴上﹐陆舟闷哼一声﹐往后就倒。
剩下的灰衣人一见陆舟倒地﹐纷纷撇下对手就逃﹐弓弦取弓在手﹐一连七﹑八箭﹐箭无虚发﹐只剩两个灰衣人﹐乘云便教弓弦住手﹐却教禤而立追将上去。
乘云命将受伤灰衣人都抬进屋内﹐替其包扎伤口﹐然后道︰“尔等既已被擒﹐如要活命﹐本官所问﹐从实招来!”
灰衣人俱道︰“大人但有所问﹐小人等知无不言。”
乘云道︰“此处暗道在何处?”
当中一人道︰“只在此屋中。”
乘云道︰“你叫什么名字?里面还有人守卫吗?”
“小人名唤尚初五﹐下面还有十数个人在里面。”
“好!你打开机关﹐带本官进去!”
尚初五依言打开机关﹐乘云便教不隐﹑杨展﹑三老一齐进去﹐弓弦﹑秋实﹑魏彪守在屋内。
乘云下到暗道﹐里面颇大。可容二﹑三十人﹐一条甬道直通里面。里面的护卫听得脚步声﹐喝道︰“什么人?”
尚初五道︰“是我﹐初五。”
“哦!”突然眼前一花﹐穴道便被点中﹐却是乘云乘其不备﹐一掠上前﹐出指如风﹐点了穴道。杨展上前﹐将他拖过一边。
乘云对尚初五道︰“将里面的护卫都叫将出来!就说是彪将军前来巡视!”
尚初五道︰“是!”对着暗道里面叫道︰“麻狗子﹐快叫大伙出来﹐彪将军前来巡视了!”
只听得里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道︰“初五吗?来了﹑来了!”
话落﹐甬道里面奔出十数人来﹐一式灰衣打扮﹐头扎灰布头巾﹐腰悬利刃。乘云问道︰“初五﹐都到齐了吗?”
那个叫麻狗子的道︰“都齐了。”
乘云道声好﹐忽然大喝一声道︰“动手!”出手如电﹐早点翻了三﹑四个护卫;杨展﹑不隐﹑三老一齐出手﹐刹那间﹐将那十数人都点翻在地。
麻狗子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便即被点了穴道﹐瘫倒在地。
乘云等人找来绳索﹐将他们尽数捆绑结实﹐却将麻狗子提起﹐解了他身上穴道﹐乘云道︰“识相的﹐带我进里面查看。”
麻狗子哆嗦着双腿﹐道︰“是……是……”领着乘云往甬道里走去。
走了一柱香功夫﹐前面豁然开朗﹐乘云抬眼一看﹐不觉怒火中烧。
正是︰愁苦仿如丰都冤魂﹐凄惨恰似人间炼狱。毕竟乘云为何发怒﹐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篇文章:《御寇群英录》 第四十八回 弃暗投明嗣汉归正 师尊莅临乘云购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