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十五回 大同城魔踪初现 潭柘寺喜遇贵人

话说乘云道︰“显忠兄弟﹐行走江湖﹐没有点武艺在身是不行的。你武艺低微﹐甚是不妥。明日起﹐俺就教你些粗浅功夫﹐日后也好防身。”

王显忠听了大喜﹐跪在地上道︰“多谢大哥!”

乘云将王显忠扶起﹐突然听得禤而立咦了一声﹐道︰“贤弟﹐快来看﹐他怎地在此?”

乘云连忙凑到窗前﹐顺着禤而立手指处一看﹐道︰“咦?果然是他。”

只见窗外街道上﹐走来一个白袍中年人﹐正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后面跟着管家鲁同顺﹐陈嗣汉则牵着三匹马在后跟着。

乘云一看见甘开熙﹐一个倩影涌现眼前﹐心中便觉大痛﹐虎目蕴泪。禤而立并未发现乘云表情有异﹐望着街道︰“贤弟﹐是否追上前去相见?”

乘云淡淡地道︰“不要了吧﹐俺们这次悄悄上京办事﹐还是不要让人知晓为好。”

二人离开窗边﹐到桌旁坐了。乘云突道︰“显忠兄弟﹐你悄悄下去向掌柜的要几坛酒上来﹐不要让我姐知道。”

王显忠道︰“好咧!”悄悄开了门出去。

禤而立笑道︰“贤弟﹐怎么晚饭时还没喝够?”

“立兄﹐这一段时间一直没好好跟你喝一顿酒﹐现在就俺们哥仨在此﹐正好畅快喝上几碗。”

“好!愚兄也想找个机会与贤弟好好喝上一顿。”

正说着﹐王显忠推门进来﹐用绳子栓着两坛酒挂在脖子上﹐一手抱了一坛酒﹐一个坛子上还覆盖着三只酒碗。王显忠将酒放在地上﹐拿了一坛摆桌上﹐从怀中又拿出两个纸包﹐打开一看﹐却是一包花生米﹐一只卤鸡。禤而立拍开泥封﹐倒了三碗酒﹐端起酒碗道︰“贤弟﹐来﹐先干一碗润润喉再说。”

三人不说话﹐连干了三碗。禤而立道︰“贤弟﹐甘家庄初识之时﹐愚兄只道你武功尽失﹐就算身有武功﹐也不一定比愚兄高明多少。现在才知道﹐贤弟功夫如此高明。愚兄实在佩服。”

乘云淡然道︰“小弟功夫﹐全是师父栽培的结果﹐也没什么高明不高明的。来小弟敬你一碗。”

喝到第六碗上﹐王显忠已然趴在桌上﹐不胜酒力了。禤而立将他扶到床上躺下。回到桌旁坐了﹐酙满了酒﹐道︰“贤弟﹐来﹐干!”

二人干了一碗﹐禤而立道︰“贤弟﹐看见甘庄主﹐想必是想起了甘小姐了吧。怎地情绪如此低落?”

乘云被禤而立说中心事﹐叹息一声﹐自顾自干了一碗﹐道︰“立兄﹐往事不堪回首。日后请勿再提起此事。”

“哦?那甘小姐怎么了?”

乘云不答﹐禤而立道︰“是了﹐自从你武功恢复﹐回到西北﹐愚兄就时常见你魂不守舍的样子﹐莫非你回来之前﹐就去见过甘小姐了?”

乘云只顾喝酒﹐默不作声。禤而立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追问﹐默默地陪着喝了几碗。

乘云忽然开口道︰“立兄﹐小弟求你一事。”

禤而立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乘云道︰“怀春之事﹐请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小弟感激无限。”举碗与禤而立一碰﹐一口干了。

禤而立道︰“贤弟﹐放心﹐以后愚兄一句也不提就是了。来干一碗﹐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日后种种比如今日生!”

乘云道︰“好!小弟也明白此理。只是……说时容易做时难。”

二人喝光四坛酒﹐各自安歇。乘云躺在床上﹐心中愁苦﹐辗转难以入睡﹐眼前尽是怀春的影子。迷糊之中﹐店中雄鸡﹐已叫头遍了。

天色渐明﹐门外谷芄兰拍着门﹐催促起床。乘云﹑禤而立﹑王显忠赶紧收拾行李﹐就店中打火做饭吃了﹐王显忠算还银两﹐五人上马又行。

乘云一路沉默﹐芄兰与他说话﹐他也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芄兰甚觉没趣。玄灵故意落后数步﹐拉着禤而立问道︰“乘云这是怎么了?”

禤而立笑道︰“没什么﹐也许是昨晚没睡好吧。”

玄灵半信半疑﹐不再相问。走了半日﹐五人投店进食﹐乘云喝了几碗酒﹐又有说有笑起来。玄灵看着弟弟精神恢复﹐放下心来。

一路无话﹐五人夜住晓行﹐乘云果然每晚都教授王显忠功夫﹐那王显忠却是聪明之极﹐一学就会。

不一日﹐五人到了大同。那大同古称云中﹐北接蒙古﹐东望河北﹐为北方之门户﹐山西之屏障﹐扼咽喉要道﹐乃兵家必争之地。城高墙厚﹐参差万户人家。

乘云马上见了﹐赞道︰“姐﹐以前听师父说这大同城如何雄伟﹐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玄灵笑道︰“能得师父称赞的城池﹐还会有差?”

谷芄兰道︰“太好了﹐乘云哥哥﹐今晚可以吃顿好的了。”

禤而立也道︰“贤弟﹐咱们可以痛快喝上一顿酒了。”

玄灵道︰“你们就知道吃喝﹐好象这一路上就没吃饱过?”

芄兰道︰“姐姐﹐不是没吃饱﹐而是没啥好吃。”

五人哈哈大笑﹐相跟着进了城。到得城里﹐也不着急投店﹐而是绕着大同城逛了一圈﹐然后在那热闹之处﹐找了间“云中客栈”住下。

乘云道︰“姐﹐不如咱们就到城中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芄兰高兴地道︰“乘云哥哥﹐快带我们去找好吃的。”

禤而立道︰“闻说这大同最有名的是刀削面﹐还有羊杂和铜火锅。不如咱们就去吃羊杂?”

玄灵道︰“立兄﹐你吃过吗?”

禤而立道︰“龙……龙姑娘﹐在下也只听闻﹐没有吃过。”

“乘云﹐那咱们就去吃铜火锅﹐再要一份羊杂﹐然后一人一碗刀削面﹐怎样?”

芄兰道︰“姐姐﹐快走吧﹐说的我都流口水了。”

五人有说有笑﹐出了客栈﹐只往人多热闹处去。王显忠指着一个地方道︰“乘云哥哥﹐前面那个酒肆人多热闹﹐生意不错﹐想必店主人家手艺不错。”

禤而立道︰“显忠兄弟所说有理。”

于是五人到那酒肆﹐挑街边一副座头坐了。小二立马过来招呼道︰“客官﹐吃点什么?”

王显忠道︰“小二﹐你家有什么拿手的菜肴?”

小二道︰“小店做得上好的羊杂和刀削面﹐还有上等的火锅。”

“那好﹐就来一个铜火锅﹐一份羊杂﹐最后每人一碗刀削面。”

“好咧!铜火锅一个﹐羊杂一份﹐刀削面五碗。”小二向里喊道。转头又问︰“客官要喝酒吗?小店有上好的梨花老窖﹐保你满意。”

乘云便道︰“那好﹐先来两坛吧。”

小二道︰“客官少待﹐酒菜马上就到。”躬躬身﹐往里间去了。

不一会﹐小二将一个小炭炉摆在桌上﹐另一个伙计便把一个铜锅在炭炉上放端正了﹐又一个伙计端来一盆羊杂。小二又拿了二坛酒出来﹐给每人筛了一碗﹐道︰“客官您要的菜都上好了﹐请慢用。待会客官吃喝好了﹐再上刀削面。”说完自去了。

乘云端起酒碗﹐道︰“姐﹐立兄﹐还有芄兰妹子﹐显忠兄弟﹐咱先干一碗。”

五人端起酒﹐乘云﹑禤而立一口干了﹐玄灵﹑芄兰﹑王显忠却是浅饮一口。于是一齐动筷﹐吃喝起来。不过片刻﹐早把那羊杂吃光了﹐芄兰道︰“这羊杂真是好吃!”

玄灵道︰“嗯﹐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杂。乘云﹐再叫一份羊杂吧?”

乘云道︰“好!”

王显忠便叫道︰“小二﹐再来一份羊杂!”

小二里面应了﹐不一会就把羊杂端上来。五人大快朵颐﹐将两坛酒喝个精光。王显忠便叫道︰“小二﹐将咱们的面拿来吧。”

小二应了。

五人正在等上刀削面﹐突然玄灵低声对乘云说︰“乘云﹐俺对面隔一张桌子的两人﹐有点古怪。”

乘云斜眼看了一会﹐道︰“就两个汉子在喝酒﹐有何古怪?”

玄灵道︰“那两人穿着打扮﹐不农不商﹐坐着的姿势﹐显然是个练家子。身上藏着兵刃。”

禤而立假意起身净手﹐不一会回来道︰“龙姑娘说的没错﹐那两人身上必定藏有兵刃。”

说话间﹐小二用木托盘端了五碗刀削面上来﹐道︰“客官﹐您的面来了。”

王显忠道︰“小二辛苦了。”拿了一块碎银给了小二。小二接过银两﹐谢了又谢﹐这才回里间去了。

乘云边吃面边道︰“姐﹐既有古怪﹐咱就盯着﹐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吧。”

吃罢面﹐五人又要了一壶茶﹐慢慢地喝着﹐五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儿。不一会﹐那二人会钞﹐起身走了。乘云一使眼色﹐禤而立便跟着那二人身后去了。

王显忠连忙叫小二过来﹐给了银两﹐四人远远跟着禤而立身后盯着。那二人漫无目的地在城中乱转﹐末了﹐走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一旋身﹐竟然跃进一个院子里。禤而立连忙隐在暗处﹐少停﹐乘云等人赶到﹐禤而立低声道︰“进了那个院子﹐果然是身负武功之人。”

玄灵相了相那院子﹐也没甚特别之处﹐便道︰“禤大哥﹐你去后面守着﹐芄兰往左﹐俺去右边﹐显忠正门守着。乘云﹐你进去看看﹐如有不妥﹐便即发暗号﹐俺们便来援手。”

五人分头行事。乘云待四人都隐好身形﹐这才找了个黑暗之处﹐足尖点地﹐悄无声息地跃到院里。脚一沾地﹐乘云便隐身墙角﹐把眼看时﹐那院子不甚大﹐中间种了一棵杮子树﹐门边停着一辆马车﹐却是不见马匹。望向屋里﹐不见灯火﹐黑黝黝的﹐似是无人居住一般。

乘云暗道︰“怪哉! ”于是蹑手蹑脚地贴近窗户﹐侧耳细声听﹐只听屋里一个极细的声音道︰“主上着我俩前来﹐一是送些银两﹐二是看看你们怎样。”

另一声音道︰“谢主上。辛苦两位巡察大人了。小人这里一切皆好﹐城中兄弟也都按主上吩咐﹐按部就班﹐并无差错。”

“很好!”先一个声音道︰“主上说﹐最近……”声音越来越小﹐乘云运足耳力﹐都听不到任何言语﹐只索罢了。

乘云略一思索﹐于是原路退将出来﹐王显忠接着﹐问道︰“如何?”

乘云道︰“果然有古怪。”

王显忠道︰“那怎么办?”

乘云道︰“如能将此二人擒下﹐便知端倪。”

“怎么个擒法?”王显忠跃跃欲试。

乘云摇摇头﹐道︰“尚无办法。最好不要在此动手。免得惊动了他人。”

“他人?你是说还有同伙?”

乘云点点头﹐不再说话。却听衣袂带风之声﹐两条黑影从院子里掠将出来﹐落地之后﹐四顾没有人﹐这才施施然沿着小巷向前走去。

乘云喜道︰“机会来了。显忠﹐去叫他们跟过来。”说完﹐自己便尾随黑影﹐跟将下去。

那二人七转八拐﹐尽拣偏僻的小巷行走。乘云暗自庆幸︰“天助我也!”

走了数条小巷﹐看看四下寂静﹐正是出手的好机会。乘云一掠上前﹐伸指疾点﹐那二人未及反应﹐早被点倒。乘云复点了二人晕睡穴﹐将二人拖至一边﹐去那二人身上一搜﹐果然然身上藏有利刃;乘云将兵器抛下﹐再一搜﹐却是十数两银子﹐乘云将银子揣入怀中。

乘云搜至腰间﹐却摸着一块硬物﹐拿出来一看﹐黑暗中却看不清楚。此时﹐身后玄灵轻声问道︰“乘云﹐人呢?”

乘云道︰“都擒下了。”

“有何发现?”

“没有﹐只有一块牌牌﹐尚没细看哩。”

禤而立晃亮火折子﹐众人往那牌子上一看﹐大伙不觉怎样﹐乘云却是啊了一声。只见那牌子通体黝黑﹐三寸见方﹐用镔铁打造﹐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镌有“飞豹”二字﹐“飞豹”二字下又镌着巡察两个小字。乘云浑身一震﹐一掌拍开一人穴道﹐低声喝道︰“相好的﹐要活命﹐就好生回话。”

那人满目惊惧﹐浑身发抖﹐点点头道︰“小人……小人说……说……”

“你们是什么人?什么帮派?”

“小人乃炎夏帮飞豹旗属下﹐好汉﹐小人只得这点银两﹐您老便拿了去﹐就当是小人孝敬您老的吧。”

“适才你在那院子中﹐跟什么人说话﹐你所说的主上是谁?”

“那是帮中弟兄﹐俺受上头差遣﹐给他们送银两的。”

“主上是谁?”

“俺司职低下﹐并不知主上是谁。”

“那你飞豹旗主事是谁?该知道吧?”

“这……这……”

乘云一指点了他一处穴道﹐那人立即痛得满地打滚﹐就是喊不出声来。稍停﹐乘云解了他穴道﹐问道︰“现在可记得起你那飞豹旗主事名字了?”

那人道︰“记得记得。俺们飞豹旗主事的称为将军﹐名叫……啊!”

乘云突见眼前白光一闪﹐本能地向后一退﹐叫声不好﹐冲天而起﹐半空中看见一个黑影在对面屋脊一闪即没﹐身法极快。

乘云自忖追赶不及﹐于是落下地来﹐禤而立道︰“两个都死了!”

乘云道︰“对方武功极高。小心为上。不好!快!”说完身而起﹐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往先前那院子飞掠而去。

玄灵马上就明白乘云所指﹐对禤而立道︰“快到先前的院子取齐!”说完﹐也一掠而去。

禤而立﹑芄兰轻功火候与玄灵相差太远﹐如何追得上?加上王显忠不会轻功﹐只得穿街过巷﹐往那院逃跑去。

待禤而立三人跑到那院子时﹐玄灵﹑乘云已在等着他们﹐芄兰问道︰“逮着了吗?”

乘云道︰“逮着什么?”

“人呀!”

“早就人去楼空﹐俺们来迟了。”正说着﹐乘云又道声不好﹐飞身上房﹐施展绝世轻功﹐在房顶上飞掠﹐朝着刚才那巷子奔去。

到得那巷子﹐四处搜寻﹐适才那二人尸身都不见了。乘云不觉脊背发凉﹐忖道︰对方心思如此慎密﹐真是个强劲对手。

正思忖间﹐玄灵等也已赶到﹐玄灵问道︰“乘云﹐怎么了?”

乘云道︰“对手甚是狡猾﹐这不﹐连尸身都不见了。”

玄灵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厉害的对手。”

五人再无发现﹐只索罢了﹐默默无言地回到云中客栈。

乘云坐在房中﹐不停地玩弄着那两块牌子﹐炎夏帮﹑飞豹旗﹑将军﹐这几个名称不停地想了又想﹐这炎夏帮从来也没听说过﹐小小一个江湖帮派﹐却是设置飞豹旗这等军队才有的名称﹐主事之人还称为将军。这是什么样的帮派?

乘云想起之前在荒野之外那骷髅身上得来的牌子﹐跟自己手上这两枚牌子﹐大小形制一模一样﹐只是那个牌子上写的是“汉”字﹐难道还有一个叫“汉”的帮会?

乘云百思不解﹐和衣躺在床上﹐迷糊之中﹐却见怀春向自己跑来道︰“云哥﹐带我去江南吧。咱们找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

乘云大喜﹐问道︰“春妹妹﹐这些天你去哪了?怎么找你不到?”

怀春笑靥如花﹐道︰“小妹一直都在等你啊。”

乘云大喜﹐上前欲抱怀春﹐却抱了个空﹐只见一个怪物一把将怀春抓住﹐飞到天上去了﹐只听得怀春叫道︰“云哥……救我……”

乘云欲追﹐双足却如生了根一般﹐怎么也迈不开﹐乘云大急﹐突见一把利剑从天而降﹐将乘云刺了个透明﹐乘云大惊﹐啊的一声大叫﹐一跤坐倒在地。睁眼看时﹐却是南柯一梦。

乘云转头望向窗户﹐窗外仍是黑沉沉的。乘云再也不能入睡﹐索性坐将起来﹐盘好双腿﹐练起功来﹐却怎样也无法入静﹐眼前尽是怀春倩影﹐不觉心中大痛。

好不容易捱至天亮﹐五人吃过早饭﹐又再起程。芄兰与乘云并缰而行﹐问道︰“乘云哥哥﹐你说这炎夏帮是什么来头?”

乘云被昨晚那梦所困扰﹐心情极端低落﹐充耳不闻﹐只顾低着头想心事。芄兰讨了个没趣﹐嘴儿一扁﹐哼道︰“不理睬人!有什么了不起!”

转而驰至玄灵身边﹐道︰“姐姐﹐你说这炎夏帮是什么来头?”

玄灵摇头道︰“俺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师父从没说过﹐江湖之上还有这么一个帮派。”

“依俺看呀﹐这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江湖小帮﹐不然怎么连无所不知的原大侠﹑草先生也没听过呢?”芄兰道。

禤而立道︰“有些帮派不在江湖上走动﹐又没做过什么大事﹐故而在江湖上无人认识﹐也不是没可能的。”

玄灵道︰“只是这个帮派﹐有如此高手﹐江湖上根本不曾听过﹐却是古怪。”

玄灵见乘云一路不说话﹐只道他是在想昨晚之事﹐也不去打扰他。

走了半晌﹐禤而立道︰“贤弟﹐下马喝口水歇息吧。”

五人下马﹐芄兰递了一个水囊给乘云﹐乘云接了﹐忽然觉着一路上没理睬芄兰﹐心中过意不去﹐便道︰“谢谢妹子。”

“哪用你谢呀﹐你愿意理睬人家就很不错了。”芄兰故作不悦。

乘云陪着笑脸﹐故意道︰“谁敢不理谷大小姐?你告诉俺﹐俺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芄兰咯咯笑道︰“你真坏!”

乘云对玄灵道︰“姐﹐这破牌子的事咱先不去理会﹐还是先办好师父交代的事儿才是正事。”

玄灵道︰“谁去理会这事了?不就你一人在瞎琢磨吗?”

“不对!芄兰不也在琢磨这事吗?”

芄兰道︰“小妹只是问问﹐不象你﹐一整天象个闷葫芦﹐理都不理人家。”

“好好好!那这下半天就理你﹐可好?”乘云跳上马背﹐双腿一夹马肚子﹐叫道︰“走喽!”

芄兰很是开心﹐翻身上马﹐追着乘云道︰“乘云哥哥﹐等等我。”

这日﹐五人到了怀来﹐禤而立道︰“贤弟﹐咱们到怀来了﹐很快就可以到京城了。”

玄灵道︰“不如咱们就在这怀来投宿吧﹐今天不赶路了。”

芄兰道︰“立哥哥﹐这怀来有好吃的吗?”

禤而立道︰“芄兰妹妹﹐这俺就不知了。”

王显忠道︰“兰姐姐﹐俺给你找好吃的!”

芄兰横了王显忠一眼﹐道︰“谁要你找?俺要乘云哥哥带我去找。”

乘云道︰“这个容易﹐俺就带你大街小巷地去找找。”

五人找了家妫川客栈﹐安顿好后﹐芄兰便来缠着乘云去找吃的。乘云梳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显得神采奕奕。芄兰见乘云英俊伟岸﹐心下欢喜﹐突然对乘云道︰“乘云哥哥你且等一等。”跑回房中﹐换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裙﹐瓜子脸白里透红﹐说不尽的袅娜多姿。王显忠看得眼都直了。玄灵赞道︰“妹子真是美极了。”

芄兰含羞带俏地道︰“姐姐﹐不要笑话妹妹嘛。”

禤而立道︰“走吧﹐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要作反了。”

五人出了客栈﹐只往热闹处行走﹐走着走着﹐禤而立突然小声地道︰“贤弟﹐俺们好象被人跟踪了。”

玄灵道︰“都不要回头﹐就让他们跟着吧。”

乘云道︰“对﹐不来惹俺们就罢﹐若敢来撩拨俺们﹐哼哼!”故意走上前与芄兰并排而行﹐边走边高声谈笑。

芄兰心情大好﹐指着前面一个酒肆﹐对王显忠道︰“显忠﹐你去前面的酒肆打听一下﹐看有什么好吃的。”

王显忠道︰“好﹐兰姐姐稍待﹐小弟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王显忠回来道︰“那酒肆食客众多﹐地方够大﹐店家说有上好牛肉和酒﹐不如就到他那里试试吧。”

芄兰道︰“乘云哥哥﹐有好酒喝﹐咱就到这家吃喝去。”趁势就挽着乘云的手臂。

乘云脸上一红﹐又不忍甩开芄兰手臂﹐令她尴尬﹐只好缩着手﹐由着芄兰挽着手臂向那酒肆走去。

王显忠已早一步到酒肆里占了一副临街的座头。五人坐好﹐王显忠便道︰“小二﹐将你家拿手的菜﹐做个四荤四素上来﹐再来一碗热汤。拿两坛上好的酒来。”

小二应了﹐自去张罗。禤而立此时却咳嗽了一声﹐把眼来暗示乘云﹑玄灵。乘云会意﹐向店门一看﹐只见两个袴纨子弟打扮的汉子﹐走将进来﹐扫了乘云这边一眼﹐便在门口处一张桌子上坐了。

玄灵道︰“莫非是大同城里新结识的朋友来了?”

乘云道︰“有可能。”

禤而立道︰“难说﹐也许是本地黑帮也未可知。”

说话间﹐小二流水也似地将菜肴端将上来﹐又拿了两坛酒﹐摆在桌上﹐道声︰“慢用。”便自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五人心中有事﹐无心吃喝。乘云道︰“姐﹐要不要试探一下?”

玄灵道︰“再看看。”

禤而立献计道︰“不如俺们分开走﹐一会龙姑娘和芄兰﹑显忠兄弟回客栈﹐在下与乘云贤弟四处逛逛﹐看那两人如何反应?”

乘云道︰“此计甚妙。”

芄兰道︰“乘云哥哥﹐俺跟你一道走走。”

乘云横了芄兰一眼﹐低声道︰“你跟着姐回去﹐別胡闹。”

芄兰噘了嘴﹐不作声。

乘云向着王显忠一努嘴﹐王显忠会意﹐唤来小二﹐会了钞﹐五人起身就走。

出了店门﹐乘云﹑禤而立往左走﹐玄灵与芄兰﹑王显忠自回客栈。那二人也急忙会了钞﹐跟出店门。略一迟疑﹐便分头跟了下去。

却说乘云与禤而立在城中四处胡逛﹐又往偏僻处行走。身后那人跟了一段路﹐忽然不见了。乘云道︰“立兄﹐人家不上当﹐咱也不必再到处乱走了﹐不如回吧。”

禤而立点头道︰“愚兄也正有此意。”

二人回到客栈﹐玄灵三人正在房中等他们回来。一见乘云进门﹐芄兰便迎上前﹐问道︰“乘云哥哥﹐怎么样?”

乘云搖搖头﹐玄灵却压低了声音道︰“乘云﹐咱们的行李被人动过!”

“哦?有丟失什么吗?”

“什么也没丟。”

“看来对方还没想动我们﹐只是想知道俺们是干什么的。”禤而立道。

玄灵道︰“俺也是这么想的。”

乘云道︰“既如此﹐那咱们安心睡觉。”

次日﹐五人如常上路﹐约莫走了二十里地﹐迎面见一城堡﹐形似一艘船﹐长约两里﹐宽约一里﹐城高二﹑三丈许﹐十分雄壮。王显忠找人一问﹐原来此堡名唤土木堡﹐到了此处﹐离那居庸关就只有五﹑六十里地了。进了居庸关﹐便到京城了。

五人大喜﹐快马加鞭﹐往居庸关奔去。

这日酉牌时分﹐五人从西门进了京城﹐但见京城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五人寻了间燕云客栈住下﹐梳洗一番﹐换了干净衣服﹐便急不及待地往城中闲逛去了﹐直到亥时﹐方才回客栈歇息。

次日﹐吃罢早饭﹐玄灵道︰“乘云﹐师父差遣我们到京城来﹐如何打探?从何着手?你可有办法?”

乘云道︰“姐﹐这打探一事﹐又非一日两日可成﹐反正时间又不着紧﹐不如往京中各处走走﹐先见识一番京城风貌﹐然后再除图良策不迟。”

“说的也是。”玄灵也无计较﹐只得同意。

禤而立道︰“不如先往皇城外行走一番﹐看看皇宫如何?”

“好好!看看皇帝老子住的地方如何气派!”芄兰附和道。

玄灵笑道︰“傻妹子﹐当今天子九岁登基﹐现在算来﹐也就二十一﹑二岁﹐怎么成了皇帝老子了?”

“啊?这么年轻﹐跟姐姐也就差不多年岁罢了。”芄兰奇道。

五人换了衣衫﹐乘云一身白袍﹐禤而立一身蓝袍﹐玄灵改着男装﹐都戴文士冠﹐扮作士子模样。芄兰也改穿男装﹐与王显忠扮作书僮。

到得皇城侧﹐但见紫禁城巍峨雄伟﹐红墙黃瓦﹐使人生出君临天下的感觉来。五人沿皇城边走了一会﹐玄灵突然附在乘云耳边说︰“乘云﹐不如去咱老宅看看?”

乘云点点头﹐道︰“好。”便依着师父往日描述﹐ 往先父故宅走去。

当日龙家被抄之时﹐玄灵才四岁﹐乘云也才两岁﹐哪里记得故宅什么模样?兜兜转转寻了半晌﹐也认不出自家故宅﹐只索罢了。

芄兰问道︰“乘云哥哥﹐俺们在此转来转去﹐却是为何?”

玄灵笑道︰“没事﹐只是闲逛而已。”

在城中各处又走了一圈。京城一片歌舞升平﹐市井坊间谈的都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乘云叹道︰“京城如此太平景象﹐百姓又怎知边关之事?恐怕连官府也不知闻边关为鞑子所扰哩。”

禤而立道︰“听说皇帝宠信太监王振﹐那奸阉弄权﹐闭塞天听﹐就是有边报到京﹐恐怕皇帝也是看不到的。”

姐弟二人默然良久﹐没了兴致﹐找了家酒家﹐胡乱吃了酒食﹐便回燕云客栈去了。

一连数日﹐五人在城中闲逛﹐倒是把城中各处街道﹐都略略认了个大概。这日玄灵道︰“乘云﹐听师父说﹐未有北京城﹐先有潭柘寺。不如今日就去那里一游如何?”

乘云道︰“你看﹐姐不提起﹐我都忘了。正当去那潭柘寺里观瞻观瞻。”

五人依前装扮﹐向店掌柜问明了路向﹐便往潭柘寺去了。

那潭柘寺乃晋永嘉元年所建﹐初名“嘉福寺”﹐位于京西潭柘山麓﹐坐北向南﹐背倚宝珠峰﹐占地广阔。道衍和尚﹐即姚广孝从成祖起兵﹐功成之后﹐辞官于潭柘寺隐居修行﹐与住持无初德始禅师探究佛理。据说成祖兴建北京城时﹐正是姚广孝主持设计﹐京城许多地方都是依照潭柘寺的样子修建的。因此民间便有︰未有北京城﹐先有潭柘寺之说。

五人到得山门外﹐抬眼一看﹐果然好一座大刹﹐善信甚众﹐香火鼎盛。进了山门﹐五人也如一众善信一般﹐买了香烛礼佛。然后从天王殿看起﹐一路往大雄宝殿﹑斋堂﹑毗卢阁看去。又转往东边﹐沿着方丈院﹑延清阁﹑行宫院﹑万寿宫﹑太后宫等游玩。末了﹐又往西边﹐从愣严坛﹑戒台直到观音殿一路细细欣赏。

不觉转到寺后﹐只见苍松参天﹐翠柏蔽日﹐修竹成林﹐花木扶疏。曲径幽深处﹐一座小亭映入眼帘。那亭子青瓦盖顶﹐六角翼然﹐亭中一张四方石桌﹐四边各一张石凳﹐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二十岁不到年纪﹐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如扫漆﹐眼似朗星。穿一袭淡黃团花袍﹐足蹬软靴﹐手持一柄花鸟纸折扇﹐负了手在观景。一个亲随打扮的汉子﹐侍立在旁。

乘云见那书生气度不凡﹐一派大家子弟风范﹐心中暗暗喝采﹐有心要与之结纳﹐便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姓龙﹐双名乘云。此乃家兄乘风﹐这位是好友禤而立。适才游玩得有些乏了﹐欲在这亭中稍坐﹐不想打扰了兄台清静﹐恕罪恕罪。”

那亲随双眼一瞪﹐作势欲赶乘云走开。书生把手一挥止住亲随﹐把眼来打量乘云等人﹐见乘云姐弟一表非俗﹐人又生得俊俏﹐心中先有几分欢喜﹐便也抱拳回礼道︰“两位龙兄﹑禤兄请了﹐小生姓成名钰﹐京城人氏。独自观景﹐正愁无人相谈﹐却好龙兄昆仲光临﹐不胜欢喜﹐何罪之有?”

乘云见成钰谦谦有礼﹐又听他自称京城人氏﹐心中暗喜。于是玄灵﹑乘云﹑禤立﹑成钰四人在亭中坐了。

成钰道︰“看贤昆仲等模样﹐似是刚到京城不久?”

玄灵道︰“成兄好眼力﹐在下兄弟﹐数天前才到的京城﹐举目无亲﹐人地两生﹐正不知往何处游历方好。”

成钰并不正面回答玄灵的话﹐却道︰“贤昆仲腰佩宝剑﹐想必是练武之人﹐不知两位到京城来﹐是想觅个武出身还是文出身?”

乘云道︰“惭愧!在下兄弟练武﹐只是图个强身健体﹐并无什么惊人绝学﹐哪敢去考什么武举?家师教我等读书﹐只是要我等明大理﹑知廉耻﹑修善心﹐并无心仕途。”

“如此看来﹐令师倒是个隐世之高人。”

“家师一向淡泊﹐与世无争。”

“世间高人一向如此。可惜﹐可惜!如能出仕﹐为朝廷所用﹐必为一代贤臣。”

玄灵道︰“朝中贤臣多有﹐又怎地要舍近求远?”

“唉……乘风兄有所不知……”成钰叹息一声﹐便住口不说﹐想是突然醒悟﹐朝廷之事不可私议﹐于是话锋一转﹐道︰“不知这几日﹐贤昆仲都去过哪些地方游玩?小生倒真的可以向贤昆仲推荐一些京城名胜。”

“如此﹐不胜感激﹐多谢成兄指点。”

乘云﹑玄灵﹑禤而立与成钰谈得投契﹐看看天色不早﹐乘云道︰“成兄﹐小弟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龙兄有话但说无妨。”成钰微笑着道。

“成兄﹐我等与兄一见如故﹐不如小弟作东﹐到寺外觅一小店﹐小酌两杯如何?”

“这个……”成钰迟疑了一下﹐便道︰“也好。贤昆仲远来是客﹐怎敢让贤昆仲坏钞?这客就由小生来请﹐以尽地主之谊。”

乘云大喜﹐于是相跟着﹐出了潭柘寺﹐寻了间清雅干净的小店﹐要了一个雅间﹐分宾主坐了。芄兰﹑王显忠及那个亲随便侍立于后。

酒过三巡﹐乘云举杯道︰“在下兄弟初到京城﹐便可结识成兄﹐缘份非浅。小弟干了此杯﹐略表敬意。”玄灵﹑禤而立陪着干了。

“龙兄多礼了﹐贤昆仲允文允武﹐小生敬佩的很。”成钰回敬了一杯。

“成兄﹐在下刚从西北游学而来﹐有一件事﹐想请教成兄一二﹐不知该不该问。”

成钰心情愉悅﹐道︰“龙兄﹐小生与贤昆仲一见如故﹐有什么事便请下问﹐只要是小生所知﹐无有不答﹐不须顾忌。”

乘云喜道︰“在下兄弟这次在西北边陲﹐恰好遇着一伙鞑子﹐犯我大明边境﹐烧我村镇﹐杀我边民﹐劫我财物﹐掳掠妇女。在下兄弟一怒之下﹐将之杀了﹐救了众百姓。只是不知为何﹐这等大事﹐却不见戌边官军现身抵御。成兄世居京城﹐不知是否知晓朝廷与闻此事否?”

成钰听了﹐大奇﹐道︰“竟然有此等事?小生从没听过有此等事情。”一顿又道︰“贤昆仲挺身而出﹐救民于水火﹐真大丈夫也!”说着站起身来﹐向着乘云﹑玄灵﹑禤而立深深一揖﹐续道︰“小生敬佩之极﹐且受小生一礼。”

玄灵道︰“成兄﹐些须小事﹐何足道哉?鞑子时常侵扰边疆﹐朝廷不发兵守御﹐必釀大祸。在下兄弟来京﹐便想探知﹐朝廷是否接获边报?只是无处着手。”

“小生虽世居京城﹐却是无官无职﹐朝廷中事﹐一向不曾打听。”沉吟了一会﹐又道︰“不过小生倒是可以向龙兄推荐一人……”

乘云三人听了﹐大喜!

正是︰欲达天听苦无门﹐不想却遇指路人。毕竟成钰所荐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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