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二十八回 遇危难乘云救孤女 识阴谋众侠脱牢笼

话说乘云﹑禤而立﹑不隐﹑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六人尽作平民打扮﹐都到兵部衙门取齐。邝埜﹑于谦将通关文牒﹑一应用具都交给乘云﹐乘云便教将物事都分开包裹了﹐栓在各人马匹上﹐自己却将通关文牒揣入怀中﹐背上背了圣旨。

于谦指着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瘦小汉子﹐对乘云道︰“这位名叫鱼有水﹐不懂武功﹐乃是通译﹐这次就跟着你们前往瓦剌﹐你等好生照顾。”

乘云与鱼有水见过礼﹐便教东方不亮专责其安全。

邝埜﹑于谦把盏﹐都喝了送行酒。乘云等辞了邝埜﹑于谦﹐打马出城﹐望西而去。

却说乘云等午时出发﹐到旁晚时分﹐已到大同城。禤而立马上问道︰“贤弟﹐且投店歇息﹐明早再赶路吧。”

乘云道︰“立兄﹐不如就往咱们住过的‘云中客栈’﹐如何?”

禤而立道︰“好!我先行一步去打点﹐你们随后就来。”说完打马去了。

乘云等放慢脚步﹐缓缓进城﹐到得那“云中客栈”﹐禤而立早己安排好房间﹐都是上房﹐乘云独占一间﹐禤而立﹑不隐一间﹐西门﹑南宫一间﹐东方与鱼有水一间。

众人进房梳洗罢﹐乘云便唤掌柜的前来﹐教将酒食就在他房中摆下﹐将众人都叫到房中﹐团团坐了。乘云道︰“本次办差﹐我等不便声张﹐以免节外生枝。就当作往塞外做皮货生意之人。鱼大哥一路上多担待些个。”

鱼有水道︰“大人放心﹐小人理会得。”

乘云道︰“鱼大哥﹐日后就称我为东家吧。”

鱼有水立即就道︰“是!东家。”

众人怱怱吃过晚饭﹐早早睡了。次日天还未亮﹐便起床打火造饭﹐算还了房钱﹐七人又打马前行。

乘云等日行六﹑七百里﹐到第三日上﹐己到云内州境。那云内州古称九原﹐后置云内州﹐至太祖有天下时﹐置卫所四十余。

不隐拍马从后追上来﹐对乘云道︰“前面五十里远近﹐便是云内了﹐咱们快马加鞭﹐到城里投宿罢。”

禤而立道︰“贤弟﹐出了这云内州﹐再往北便是茫茫草原戈壁﹐正好在此多备干粮﹑食水﹑草料﹐以备不时之需。

乘云道︰“好!”双腿一夹马肚﹐云雪驹便如箭一般疾往前冲。原来乘云所骑无影骓借与云中君骑乘回西北﹐乘云便只好用玄灵的云雪驹了。

云雪驹这一发力奔跑﹐禤而立等人如何追赶得上?正跑之间﹐突听得兵刃撞击之声﹐乘云策马奔上一个土岗﹐四下一望﹐只听得打斗之声从左边传来﹐运足目力向前一看﹐隐约看到前面三里之遥有十数人在打斗。

乘云好奇心起﹐也不等禤而立等人。拍马就往前奔去。奔前一看﹐只见十数个瓦剌士兵﹐围着三人在拼命砍杀。乘云再定睛看时﹐只见那三人都是汉人打扮﹐一个汉子生得甚是斯文﹐手舞单刀﹐浑身浴血﹐拼命地护着身后的妇人和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姑娘。那妇人身受重伤﹐兀自手挥一把柳叶刀﹐死战不退。

乘云一见﹐便即明白﹐敢是这一伙鞑子意欲劫掠这三人﹐这三人不从﹐因而拼起命来。

只见那汉子一柄刀胡乱格挡﹐已毫无章法﹐突然﹐被一个鞑子兵从后一刀﹐从后心直透前胸。妇人一见﹐大叫一声﹐和身向那鞑子兵扑去。那鞑子兵冷笑一声﹐把刀从汉子身上抽出﹐回手就是一刀。眼见得那妇人就要被一刀两断﹐命丧当场﹐那小姑娘吓得大叫︰“娘!娘!”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鞑子头颅骨嘟嘟滚下地来﹐尸身扑地倒了。众鞑子一见﹐吓得魂飞魄散﹐便欲逃跑。乘云大喝一声︰“哪里逃!”身形一展﹐长剑频出﹐只一眨眼功夫﹐将那十数个鞑子兵尽数杀戮。

乘云把剑插了﹐来扶那汉子。那汉子正中要害﹐已然死去。乘云又来扶那妇人﹐那妇人失血过多﹐已然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小姑娘在旁抱着妇人﹐不停哭叫着娘亲。

乘云扶起妇人﹐那妇人拼着最后的气力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薇儿﹐快给恩人磕头!”

乘云赶紧止住﹐道︰“快别多礼!在下先替夫人止血包扎﹐有甚话待会再说。”

妇人摇摇头﹐道︰“恩人﹐贫妇快不﹑不行了……夫家复姓有琴﹐名振君﹐世居绥德﹐以货卖金玉古玩为生。贫妇娘家姓乔……小女采薇……求恩人好生……好生照顾……将我夫妇归﹑归葬﹑归葬故里……”言还未毕﹐一点香魂已归地府。

有琴采薇一日之内失去双亲﹐伏在母亲尸身上痛哭。乘云心中恻隐﹐将采薇扶起﹐道︰“小妹妹﹐令尊令堂已归天国﹐你好好给他们磕几个头吧。”

有琴采薇甚是乖巧﹐将眼泪抹了﹐跪在地上﹐向双亲尸身磕了三个响头。乘云正要发啸声传讯﹐却听得一声长啸传来﹐乘云知道乃是禤而立等人寻他来了。于是发声回应。不一会﹐禤而立等纵马驰来﹐一见此等场景﹐不隐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低了头﹐不住地低声念诵往生咒。

乘云将刚才之事一一说了﹐道︰“只是这有琴夫妇尸身如何处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鱼有水向乘云道︰“东家﹐此去往西三﹑五里地远近﹐有一个三﹑五户人家的小村﹐不如到那里﹐向村民求购木柴炭精﹐就地将他夫妇火化了﹐待瓦剌事了﹐回程时再折到绥德﹐将他夫妇归葬故土﹐以了其心愿。”

南宫道︰“不妥不妥﹐俺们是要向北而行﹐若往西去﹐岂不误了路程?”

乘云道︰“就这样办吧﹐三弟﹐死者为大﹐先处理了他夫妇遗体。也不差在这点路程时间。”

众人合力挖了个大坑﹐将那些鞑子尸首埋了。又将鞑子马匹上的毡布取来﹐将有琴夫妇遗体都包裹好﹐放在鞑子遗下的马匹上。又将鞑子马匹都收拢牵了。

乘云将采薇抱上自己马背﹐道︰“小妹妹﹐不要怕﹐你母亲临终将你托付于我﹐以后我就是你的大哥哥﹐你就跟着大哥哥好不好?”

采薇红着眼﹐点头道︰“好!大哥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哩。”

乘云道︰“大哥哥姓龙﹐就是天上会飞的龙凤的龙﹐名字叫乘云。记住了吗?”

采薇道︰“记住了﹐以后我就叫你哥吧。你叫我薇儿好吗?我爹和我娘都这样叫我的。”

乘云道︰“好﹐以后哥就叫你薇儿了。”

三 ﹑五里地转眼就到了﹐果然前面有个小村庄﹐七﹑八间低矮的木屋﹐零零丁丁地座落在草原上。

乘云停了下来﹐对鱼有水道︰“鱼大哥﹐烦你带三位老人家去村里买柴火炭精吧﹐我们就在此等候。我们如带着有琴夫妇遗体进去﹐恐怕村里人不悦。”

鱼有水道︰“正该如此。”招呼了西门三老﹐往村里去了。不一会﹐东方回来道︰“大哥﹐都谈妥了﹐只是要多花点银两。”

乘云道︰“这个自然﹐我们所需木柴甚多﹐恐怕要将这几户人家一年所积木柴都用光了。四弟﹐你就给他们每人二两银子吧。”

东方道︰“好。就请禤小哥﹑不隐大师也一道去搬木柴吧。”

众人一齐动手﹐搬来木柴﹐就野外架起来﹐将有琴夫妇遗体置于其上﹐将火点燃。不隐合什趺坐﹐诵起经来。采薇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乘云将有琴夫妇遗体火化毕﹐用一块白布﹐将骨殖﹑骨灰都收集包好﹐再用油布包裹了﹐最后﹐外面又用毡布包好﹐自己背在背上。却将圣旨交由禤立背了。

乘云领着采薇﹐指着禤而立道︰“这位是禤而立大哥哥。”

采薇向禤而立鞠了一躬﹐叫了声︰“大哥哥。”

乘云又将不隐﹑西门﹑南宫﹑东方等人一一向采薇介绍了﹐道︰“这些都是哥的好朋友好兄弟﹐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妹妹了。”

采薇点点头﹐道︰“哥﹐我都记住了。”

乘云将采薇抱上马背﹐自己就坐在她身后﹐道︰“大伙再赶一程路吧。”把马一催﹐向前就走。

跑不多久﹐采薇也许这日奔波斗杀累了﹐又连失双亲﹐身心俱疲﹐竟然倚在乘云怀里睡着了。乘云怕她颠簸﹐便将马放慢。只这一慢下来﹐四十多里路程﹐直走到快交戌时才到云内城中。

禤而立胡乱寻了间客栈投宿﹐乘云便轻声唤道︰“薇儿﹐到客栈了﹐咱们住店吃饭了。”叫了数声﹐不见采薇醒来﹐伸手一摸采薇额头﹐竟然热得烫手。

乘云道︰“不好﹐薇儿病了。”

不隐过来帮乘云将采薇抱下马来﹐禤而立已要了四间上房﹐众人跟着掌柜的往上房去﹐乘云将采薇抱到自己房中﹐道︰“薇儿就在我房中歇息了。掌柜的﹐此处可有郎中?”

掌柜的道︰“有是有﹐只怕这等时辰﹐不肯出诊。”

乘云道︰“烦请去央告一番﹐我多与他银两就是。”取出一锭一两重银子﹐道︰“也不让你白跑﹐这锭银子就送与你作酒钱吧。”

掌柜一见银子﹐立马眉开眼笑﹐把银子接了﹐道︰“你老放心﹐小的这就去给你请郎中去。”

乘云道︰“掌柜的﹐烦你叫小二将酒食送到我房中来﹐明日一并算还银两。”

掌柜道︰“小的这就去吩咐厨下﹐你老稍待。”一溜小跑地走了。

乘云亲自去打了一盆冷水﹐拧了面巾给采薇擦去脸上泥污﹐只见那采薇一张鹅蛋脸因热病烧得通红;眉似弯月﹐星眸紧闭﹐樱唇干裂﹐小巧的鼻尖上冒出汗珠来。

乘云将面巾敷在采薇额上﹐伸手去她脉上一把﹐却是不知何病。

乘云此时却是暗暗后悔﹐放着师父如此神医﹐自己竟然半点医术都不懂。若平时学得师父一星半点医术﹐此时怎会束手无策?

禤而立等人安顿好行李﹐都来房中探视。小二早将酒食送来﹐大伙怱怱吃罢﹐掌柜的已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郎中进来了。

乘云上前见礼道︰“在下姓龙﹐请教先生贵姓?”

郎中道︰“龙公子﹐多礼了﹐在下免贵姓钱。请问病者何在?”

乘云将钱郎中引至床前﹐道︰“先生﹐舍妹突然病倒﹐请速救治则个。”

钱郎中嗯了一声﹐就床边替采薇把了脉﹐道︰“令妹脉象宏而急乱﹐想是奔波劳累﹐又受了惊吓﹐再被风寒所致。待小老儿开一剂药﹐令其发一身汗﹐明日必有好转。”就房中八仙桌上开了药方﹐吩咐道︰“五碗水煎成一碗服用。晚上多盖被子﹐不可受冻了。”然后叫乘云随自己回店中撮药。

乘云袖中取出一锭五两银子﹐道︰“些须诊金﹐请先生笑纳。”

钱郎中道︰“多了多了﹐只须一两银子便可。”

乘云道︰“先生深夜奔波不易﹐请勿推辞。”

钱郎中推辞再三﹐只得收了。便带着乘云﹐到自己店中﹐撮了草药﹐交给乘云﹐道︰“今晚先服一剂﹐明早小老儿再来探视。”

乘云再三道谢﹐拿了药﹐如飞般回到客栈﹐央掌柜的借了熬药的瓦罐﹐自去厨下熬药。待药熬好﹐亲自端了﹐却教西门扶起采薇﹐用小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吃了。

吃罢药﹐乘云教大伙回房歇息﹐自己则守在采薇床边﹐不停地以冷水湿了面巾﹐敷在采薇额上。

那钱郎中所开药方果然有效﹐不到二个时辰﹐采薇脸上红色渐褪﹐呼吸平顺。乘云一见大喜﹐又用小勺喂了半碗清水﹐这才从行李中扯出一条毡布﹐铺在地上﹐盘膝打坐﹐练起功来。

乘云功行一大周天﹐收功起身﹐已然差不多平明了。乘云往床上采薇看去﹐只见她睡得正香﹐便取下她头上敷着的面巾﹐又蹑手蹑脚的出了房。到厨下找着小二﹐央他借了米﹐亲自生火熬起粥来。

熬好粥﹐天已大明﹐乘云端了粥﹐回到房中﹐正好采薇已醒﹐乘云将她扶起﹐靠在床上坐了﹐道︰“薇儿﹐感觉好些吗?”

采薇道︰“哥﹐我这是怎么了?”

乘云道︰“你昨晚发热病﹐哥找了郎中来给你看病﹐又吃了草药﹐想必现在好了些儿了。”

采薇道︰“原来如此!薇儿给哥添麻烦了。”

乘云道︰“傻孩子﹐哪有什么麻烦?饿了吧﹐来﹐哥给你熬了粥﹐先吃了再说。待会郎中还要来看你哩。”

薇儿落泪道︰“哥﹐你真好。”有琴采薇从小除了爹娘外﹐再没人对她这么好过﹐因此感动而泣。

刚喂采薇吃完一碗粥﹐掌柜的就带着钱郎中来了。乘云接着﹐感激地道︰“先生神技﹐吃了先生的药﹐昨晚便见不发热了﹐到今天﹐己然大好﹐适才吃了点粥﹐也见有精神了。”

钱郎中嗯了声﹐便来与采薇把脉﹐又要采薇伸出舌头看了看﹐道︰“龙公子﹐令妹风热已退﹐只是身体尚虚﹐不可车马劳累。小老儿再开一帖药﹐将余热消去﹐将养得一二日﹐便好了。”

乘云道︰“如此﹐有劳先生了。”

钱郎中开了方子﹐却要乘云跟着回店中取药。乘云便来找禤而立﹐教好生看顾采薇﹐自己便跟了郎中去取药。

乘云道︰“先生﹐在下有要事须要赶路﹐耽搁不得﹐如之奈何?”

钱郎中道︰“龙公子﹐令妹身体虽然尚虚﹐根基却好。小老儿这剂药服过之后﹐当可病除。若能明日再休养多一日﹐路上多加小心﹐估计问题不大。”

乘云谢了﹐又送一锭三两银子与钱郎中。钱郎中坚则不受﹐乘云只好作罢。乘云取了药﹐正要告辞﹐钱郎中却将出三颗腊丸﹐道︰“龙公子﹐小老儿感念你乃是个好人﹐就多送你三颗药丸﹐路上给令妹服下﹐不出二日﹐必然大好。”

乘云千谢万谢﹐辞了郎中﹐回到客栈便即煎药。禤而立道︰“贤弟﹐带着采薇﹐恐不宜赶路。”

乘云道︰“立兄﹐有何良策?”

禤而立吞吞吐吐﹐欲语还休﹐乘云道︰“立兄﹐自家兄弟﹐直说无妨。”

禤而立这才道︰“不如寻个人家﹐将采薇寄居此处﹐咱们回来再……”

禤而立话未说完﹐乘云就打断道︰“立兄﹐咱侠义道中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采薇母亲临终将女儿托付小弟看觑﹐小弟怎可脱身不理?何况﹐采薇才受失去双亲之痛﹐现今我等又弃她而去﹐她一个小姑娘﹐在此举目无亲﹐如何受得了?”

禤而立道︰“只是权宜之计……”

乘云毅然道︰“立兄﹐就不要再提了﹐小弟决计不会留下采薇的。”

禤而立道︰“贤弟一番话﹐令愚兄十分汗颜。就依贤弟之意﹐在此多停一日罢。”

乘云煎好药﹐喂采薇吃了。吃罢药﹐采薇又沉沉睡去。乘云便请不隐到房中来照看采薇﹐却唤禤而立﹑三老一齐到城中走走。

南宫道︰“大哥﹐今日不赶路﹐却到这城中乱逛﹐有何道理?”

乘云道︰“待会你便知了。”

乘云专门往裁缝铺子去﹐估摸着采薇身材大小﹐买了好些现成的衣服鞋袜﹐又到杂货铺去买了好几包糖果﹑果脯﹑肉干之类的零食﹐大包小包的提在手上。

东方笑道︰“大哥也忒偏心了。”

西门道︰“四弟﹐此话怎讲?”

东方笑道︰“当日俺们结拜时﹐大哥可什么礼物也没给俺们买哩。”

南宫道︰“四弟﹐俺们这几个老不死的﹐还讨什么礼物?”

东方道︰“你不看大哥今日收了个小妹﹐又是衣服又是糖果﹐岂不偏心。”

禤而立闻言哈哈笑道︰“东方前辈﹐这你可就眼红不得了﹐谁要你不是个小姑娘?”

乘云道︰“立兄说得对﹐四弟如果也是个小姑娘﹐我也一样买糖果来哄你。”

五人一齐大笑。

回到客栈﹐乘云因采薇病情好转﹐放下心来﹐道︰“立兄﹑大师﹐三位老弟﹐横竖明天也不赶路﹐采薇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今日就放心喝酒吧。”

不隐一听喝酒﹐抢着道︰“乘云﹐贫僧这就去叫掌柜的备酒食。”也不等乘云答应﹐三步并作两步﹐早就出了房去了。

至晚﹐乘云熬了肉糜粥﹐采薇已能自己进食﹐吃罢粥更见精神了。众人看见采薇康复﹐尽皆大喜﹐便商议要明天动身﹐乘云道︰“医者之嘱不可不遵﹐一日就是一日﹐少一日都有麻烦。”

不隐道︰“这也有点夸张了吧?”

乘云道︰“家师乃是名医﹐这事我最清楚不过了。有一次﹐一人腿骨断了﹐正好遇到家师路过﹐便替他接了骨﹐敷了药﹐吩咐他百日之内不可动也不可沾水﹐那人过了九十九日﹐感觉已然大好﹐便下床行走﹐又用水清洗腿部。”

南宫问道︰“后来怎样?”

乘云道︰“也不怎样﹐就是不能完好如初﹐有点瘸了。”

不隐道︰“这么严重!那还是等多一日吧。”

第三日一早﹐乘云才梳洗罢﹐采薇已自下床了。乘云大喜﹐道︰“薇儿﹐你全好了?”

采薇道︰“哥﹐薇儿全好了﹐感到浑身有力气了。”

乘云道︰“好好!你还是不要出门吹风﹐就在房里呆着。”

采薇道︰“好!听哥的。不过﹐哥﹐今天我不吃粥了好吗?”

乘云道︰“好呀﹐薇儿想吃什么?”

采薇想了想﹐道︰“我想吃爆炒羊肉片。”

乘云道︰“好!今天咱们就吃这爆炒羊肉片。”

至晚﹐乘云让掌柜的烧了一大桶热水﹐让采薇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然后里里外外换上乘云买来的新衣裳。那采薇象是变了个人似的﹐明眸贝齿﹐娇俏可人。看得三老啧啧称赞;就连不隐都夸说是观音转世。

吃罢晚饭﹐乘云叫三老去院中查看马匹﹐叫店伙多喂些精料;又与禤而立﹑不隐细细地检视一遍行李。都早早歇了。

正是五月间天气﹐寅交卯时﹐天己放亮。乘云催促大伙起床﹐收拾行李﹐给马匹上鞍。吃过早饭﹐乘云就有琴夫妇骨灰包前立个灵位﹐让采薇拜了﹐又给她披上孝衣。这才教东方不亮与掌柜的算还了银子﹐各各跨上马背﹐牵上那俘得的十数匹马﹐出了客栈﹐往北而去。

乘云在马鞍上多铺垫了两件软皮子﹐抱了采薇﹐一夹马肚子﹐往前驰去。众人马不停蹄﹐只顾赶路。又每一百里地﹐换一次马匹﹐因此﹐到得天黑时﹐早已走了八百多里地了。

西门指着前面一个小岗﹐对乘云道︰“大哥﹐就前面土岗歇马宿营罢。”

乘云道︰“好!”一马当先﹐往土岗驰去。众人下马﹐将马匹围成一圈﹐搭了两个帐篷﹐生起一堆篝火﹐取出干粮食水﹐饱食了一顿。乘云又教不隐安排了守夜顺序﹐便各各歇息。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乘云一行八人晓行夜宿﹐餐风饮露﹐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多日﹐算计路程﹐将要到也先驻地也失八秃儿了﹐乘云唤鱼有水问道︰“鱼大哥﹐你看到那也失八秃儿还有多少路程?”

鱼有水道︰“照理咱们走了这些日子﹐应该不到百里便到了。前面若遇牧民﹐一问便知。”

乘云道︰“好!有劳鱼大哥与立兄前面问路。不隐大师﹐就请你合后。”

众人继续前行﹐不久遇到几个牧民﹐赶着一群羊在放牧。鱼有水上前用瓦剌语问路﹐言道︰再向西北百多里地﹐便是也失八秃儿了。

禤而立道︰“贤弟﹐往前赶一程再宿营吧。”

乘云看看天色﹐道︰“也好﹐再赶五十里路﹐应该没问题。”

采薇道︰“哥﹐我要自己骑马。”

乘云道︰“你会骑马?”

采薇道︰“薇儿从小跟着爹爹﹐骑马早就会了。”

乘云道︰“好。”牵过一匹马来﹐自己骑了﹐却将云雪驹让采薇独自乘骑﹐却又不放心﹐将缰绳牵了﹐带着云雪驹并缰而行。

次日一早﹐乘云教大伙全换上大明服色﹐亮出旗幡﹐却教鱼有水先往也先大帐报信﹐让也先前来迎接天使。自己带着众人﹐缓缓而行。

约莫走了三十多里地﹐只听得前面号角齐鸣﹐一彪军马一字排开﹐两骑俊马如飞般驰近﹐乘云看时﹐却是鱼有水陪着一个瓦剌军官﹐前来禀报。

那瓦剌军官飞身下马﹐操着生硬汉语道︰“末将阿古拉﹐奉太师﹑敬顺王之命﹐前来迎接天使。”正是上次迎接天使庄盎的也先亲随百夫长。

乘云道︰“阿古拉﹐可还认得本使?”

阿古拉抬头一看﹐喜道︰“原来是龙护卫!末将当然认得。”

乘云道︰“敬顺王何在?”

阿古拉把手一指后面道︰“太师就在前面不远处相候。”

乘云道︰“就请前面带路。”

阿古拉道︰“是!”飞身上马﹐一抖马缰﹐往来路就走。乘云等催动马匹﹐跟在后面疾驰。不一会已到那队瓦剌兵马跟前﹐阿古拉直奔到那面黑色大纛之下﹐对着也先一阵急语﹐也先听了﹐脸上现出笑容﹐挥手教阿古拉退下﹐策骑就向乘云跟前驰来﹐一边跑一边高声道︰“龙老弟﹐可是你么?想煞老哥哥了。”到得跟前﹐跳下马来。

乘云一见也先﹐也跳下马来﹐向前迎道︰“绰老哥﹐正是小弟乘云。”

二人双臂互交﹐寒暄一阵﹐也先道︰“老弟﹐走!到大帐说话。”复又上马﹐并缰而行。

到得大帐跟前﹐众人下马﹐也先携了乘云手臂﹐一齐进了大帐﹐禤而立等鱼贯而入。乘云对也先道︰“绰老哥﹐小弟此次皇命在身﹐还是先公后私吧。”

也先道︰“这个自然。”

乘云从禤而立手中接过圣旨﹐高声道︰“敬顺王也先接旨!”

也先便即跪下道︰“臣敬顺王绰罗斯‧也先候旨。”

乘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上体天意﹐下恤兆民﹐念尔等子民﹐处苦寒之地﹐常受饥馑﹐故而不忍尔等进贡无度……今尔等不体朕怜悯之心﹐又来侵扰疆界﹐伤我子民﹐实为大逆……尔须弹压属下﹐不得再生事端﹐若果不然﹐一旦天威震怒﹐加以雷霆之击﹐则尔等为齑粉矣。今朕不欲见于此﹐着速遣王子进京﹐往后不得再犯疆界﹐钦此!”

也先听罢乘云宣读﹐似早己料到英宗有此一着﹐竟然神色淡定﹐口中道︰“臣领旨!”

从乘云手上接了圣旨﹐交给阿古拉接了﹐供在大帐里。

乘云宣旨罢﹐对也先道︰“绰老哥﹐皇上圣旨所言﹐可都明白?”

也先皮笑肉不笑地道︰“都明白了。只是老哥所辖﹐幅员辽阔﹐许多兵将﹐并非老哥手下﹐说不定那犯事之人﹐乃是脱脱不花汗的属下。老哥却是管不着哩。”

乘云道︰“此等因由﹐老哥还是派人亲自向皇帝陛下去说为好﹐小弟只管宣旨。”

“那是﹐那是。”也先点头道。

乘云道︰“圣旨上云﹐请绰老哥遣王子到京﹐老哥这就请于众王子中遴选一位﹐随小弟进京﹐路上安全﹐当可保障。”

也先道︰“这遴选一事﹐也不是一时三刻可成﹐老哥还须与众妃商议。老弟万里而来﹐一路风尘﹐且请歇息两日﹐待老哥稍尽地主之宜﹐把酒言欢﹐如何?”

乘云不欲过分相迫﹐便道︰“客随主便。”

也先拍拍手﹐立即便有十数人鱼贯而进﹐铺毛皮的铺毛皮﹑摆案几的摆案几﹐不一会便摆下十数个座位。也先请乘云上座坐了﹐又教禤而立等人去乘云下首依次坐了。知院阿剌﹑赛刊王﹑伯颜帖木儿等王公大臣去自己下首也依次座了。刚坐定﹐又有十数人﹐手拿酒壶﹑酒碗﹐每张案几上都放好﹐末了﹐四个汉子抬了一只烤全羊上来。也先用小刀割了块羊头上的肉﹐递给乘云。乘云知道此乃瓦剌敬客的礼仪﹐自己身为天使﹐身份当然是极尊﹐因此也不客气﹐接过来吃了。

也先举起酒碗道︰“老弟﹐今日你能作主使前来瓦剌﹐实在是可喜可贺。来!老哥哥敬你一碗!”

乘云谢了﹐一仰脖子﹐把酒干了﹐道︰“好酒!”

二人连尽三碗﹐乘云道︰“绰老哥﹐小弟一路行来﹐但见水草丰美﹐牛羊肥壮﹐实在是替绰老哥高兴。”

也先道︰“老弟有所不知﹐我瓦剌地处苦寒之地﹐十年也不见得有一年有如此好光景﹐诚如老弟所说﹐实是难得。”

乘云乘机道︰“既有如此好收成﹐怎地还有劫掠之事发生?”

“这……”也先一时语塞﹐眼珠一转﹐接着道︰“老弟﹐老哥一向严令手下﹐不得越界﹐怎奈我瓦剌各部﹐各自为政﹐老哥虽为太师﹐但各部首领常常是阳奉阴为﹐老哥为此也头痛不已。”

乘云道︰“小弟闻说﹐绰老哥在瓦剌﹐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听老哥号令?”

“老弟过誉了﹐瓦剌各部首领自有领地﹑部众﹐老哥哥之命﹐不过流于表面﹐实在是管不了的﹐此乃实情。”

乘云知道在也先嘴里也套不出什么实情﹐便将话锋一转﹐问道︰“咦?绰老哥﹐怎地不见格日乐图及李哲俊二位前辈?”

也先笑道︰“怎么?老弟还想与他们再较量一番?”

乘云摇头道︰“哪里﹐小弟怎敢无礼?上次小弟与他二人切磋﹐也算是老朋友了﹐因此动问。”

也先道︰“不巧的很﹐老哥日前差他二人去办事﹐这一两个月内怕是都回不来的了。”

乘云道︰“待二位回来﹐请绰老哥代为问候。”

也先道︰“那是自然。”

当晚宾主尽欢而散。也先教阿古拉安排了三顶豪华的帐篷给乘云等人居住﹐又让阿古拉率亲随百多人﹐严密护卫。

乘云候了两日﹐不见也先现身﹐便唤阿古拉前来﹐请他传话﹐说道要见也先。阿古拉道︰“龙使者﹐这两日太师有急事前去觐见脱脱不花汗﹐恐怕七﹑八天都回不来了。吩咐末将﹐天使但有所需﹐只要交代未将便可。”

乘云无奈﹐只得回帐中与禤而立商议。乘云道︰“立兄﹐似如此这般﹐何时方可回京缴旨?”

禤而立道︰“且再等数日看看再说。”

采薇一旁听得二人商议﹐问道︰“哥﹐你们要等什么?”

乘云道︰“我们要等王爷回来﹐告辞了才走。薇儿乖﹐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

那知采薇却道︰“哥﹐你等不到王爷回来了。”

乘云笑道︰“薇儿怎么知道等不到?”

采薇道︰“那王爷早就不在这里了﹐却叫外面的护卫将我们困在这里﹐不让回去。”

乘云大惊﹐却道︰“薇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采薇道︰“哥﹐薇儿没有乱说。”

禤而立问道︰“薇儿﹐你怎么道王爷要困住咱们?”

采薇道︰“前晚﹐我听帐外的护卫说的。”

乘云奇道︰“薇儿﹐你听得懂瓦剌人说话?”

采薇把头一偏﹐道︰“当然﹐薇儿从小跟爹爹和娘亲来往大漠﹐跟瓦剌人做生意﹐自然会说瓦剌人的话。”

乘云与禤而立对望一眼﹐问道︰“薇儿﹐前晚你听帐外护卫说了什么?”

采薇道︰“那帐外两个护卫﹐一个说大师带兵南下﹐一定可以抢到很多金银财宝﹐他们留在这里﹐发不了财。另一个说﹐太师只要他们看住我们﹐不让我们回大明﹐就是首功一件﹐太师回来时﹐赏赐一定很多。”

乘云又问︰“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采薇道︰“没有了﹐就听他们说了这些。”

乘云压低声音道︰“立兄﹐看来咱们是被软禁了。”

禤而立道︰“贤弟﹐得赶紧拿个主意。”

乘云道︰“立兄﹐还拿什么主意?三十六计﹐走为上。”

禤而立道︰“外面一百多人﹐怎么走?”

乘云道︰“先将阿古拉诳进帐中拿下﹐其余就好办了。”

禤而立道︰“此计大妙!”

乘云道︰“你去悄悄通知了大伙﹐都做好准备﹐只看我眼色行事。”

禤而立道︰“好!”说着出了帐去。不一会﹐禤而立带着不隐进来﹐道︰“贤弟﹐不隐大师有条好计﹐要与你相商。”

乘云道︰“哦?有何良谋?”

不隐压低了声音道︰“不如等到晚上﹐借故设宴相待阿古拉﹐将他们全都灌醉了﹐然后借着夜色﹐潜地逃走﹐待得他们酒醒时﹐咱们早就去得远了。”

乘云道︰“此计大妙!只是怎能将这百十人都喝醉了?”

禤而立道︰“贤弟倒是多虑了﹐就算不能全都醉倒﹐剩下的几个﹐就动手解决了。”

乘云笑道︰“好!”突然提高了声音道︰“大伙到这里几天了﹐左右没事﹐不如今晚就请众护卫喝酒如何?”

禤而立故意道︰“怎可麻烦人家?”

不隐道︰“不麻烦﹐贫僧去找阿古拉说说。”

乘云道︰“还是立兄去说吧。”

禤而立道︰“是!”转身出了帐篷﹐找到阿古拉﹐将乘云的意思告诉他﹐阿古拉歪着头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只好说︰“那好﹐请回禀龙使者﹐未将这就去办。”

旁晚﹐太阳刚一西沉﹐阿古拉命人宰了五头肥羊﹐就乘云等人帐外生了五个篝火﹐将那羊洗剥干净﹐架在篝火上烤着﹐又教人抬来十数瓮酒﹐就教手下士兵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乘云将阿古拉请到身旁坐了﹐左边却让采薇挨着坐了﹐却教三老和不隐每人一个篝火圈子里招呼着。又让鱼有水跟着禤而立﹐往来行走照应。

看看那羊烤得熟了﹐乘云高举酒碗﹐对阿古拉道︰“本使自到贵邦﹐受到你的精心保护﹐十分感激﹐今日有暇﹐就借贵邦的肥羊美酒﹐向众位表示谢意。来!请大伙一齐干了这碗酒!”

阿古拉听得乘云如此尊敬自己﹐十分高兴﹐高声道︰“好!干!”

一连干了三碗酒﹐瓦剌兵士纷纷从腰间抽出小刀﹐去那架上割那烤熟的羊肉﹐一边大碗喝酒﹐一边啃着羊肉﹐大快朵颐。

乘云等人不停地劝酒﹐阿古拉等人不疑有他﹐开怀畅饮。直喝至申时﹐阿古拉以下百十人﹐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不醒人事。乘云一使眼色﹐乘云﹑禤而立﹑不隐﹑三老﹐一齐动手﹐将众兵士都点了昏睡穴﹐然后迅速收拾了行李﹐牵了马匹﹐趁着黑夜﹐向南疾驰而去。

正是︰挣脱罗网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毕竟乘云等人如何逃出瓦剌﹐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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