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摄
五十九
土智子在海螺居收到了顺子写的家书,满心喜欢地打开,上面写道:
公子:
今天是老爷去世的一周年,张妈给老爷上完坟回来,突然很想你,哭咧。她叫我不要告诉你实情,怕你担心。我看你不在,就替你给老爷上了三把香。本想不告诉你,也不知道咋咧,还是写上了。希望你能抽工夫回黄土崖看看。
……
顺子
土智子读了信,眼圈不觉红了,掉下泪来。张妈和顺子想他,他也想张妈和顺子,更想过世的父亲。不能亲自到父亲的坟上烧纸,他觉得难受和愧疚。记得父亲的周年忌日那一天,他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千尺瀑布背后的山上,面向东方,磕了三个响头。他知道那是黄土崖的方向。如果父亲泉下有知,一定能看见他,一定会感到欣慰的。祭奠了父亲之后,他才感到一丝安慰。土智子陷入沉思之中,泪珠儿还挂在面颊上,忽然听见光亮子叫他去文书阁,便慌忙拭去眼泪,叫亮子先去,说他马上就到。
文书阁里,坐满了孔师父的学生,土智子在光亮子的身边坐下。孔师父像往常一样出了题,讲了开场白,为讨论定了基调,然后鼓励大家踊跃发言。今天的题目特别大,是《论太极星的未来》。有人说:太极星的未来是不可知的,预言都是徒劳;也有人说:太极星的未来是可知的,因为它和人生一样,人是有主动权的。众说不一,讨论得十分热烈。光亮子见土智子低头不语,像是被霜打了似的,碍着孔师父在场,不好交头接耳,便悄悄地和土智子递纸条。
“谁把你的魂勾走了?”光亮子写道。
“别开玩笑了,我心情不好。”
“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给你排解排解。”
“没啥事。”
光亮子还想继续传递纸条,被孔师父白了一眼,只好停住手。
文书阁的讨论,土智子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下课以后,他怏怏地回到海螺居。刚进屋,就听见屋子里有响动。
“别装神弄鬼啦,现身吧,亮子!”
光亮子把隐身衣脱了,拿着顺子的信,晃了晃道:
“想家了吧?跟丢了魂似的。”
“你偷看我的信?”
“还用偷看?每次收到家信,你都会失魂落魄的,我还能不知道?”
“把信还给我!”
“好好好。”
土智子从亮子的手里夺过家信,把它收到一个铁盒子里。那盒子里已经积攒了几十封信了。
“不想去告个假,回家看看?”光亮子道。
“不,我没事,不休假。”
“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去说?”
“不用不用!”
“不用就不用,你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光亮子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一周过去了,土智子又忙着学习和练功,把想家的事也渐渐地淡忘了。这一天,他正在千尺瀑布下面的草坪上读书,忽见光亮子神色慌张地跑来。
“不好了,张妈不见了!”光亮子道。
“你说什么?”土智子急切地问。
“张妈失踪了!”光亮子一面说,一面把一份电传递给土智子,上面写道:
土智子,
张妈于两周前突然失踪了。我考虑再三,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我已经托人四处打探呢,相信很快就会有张妈的消息。你千万不要着急,也不要过分伤心,切记切记!
高士元
土智子看了电文,泪如雨下。他顾不得许多,一路小跑,回到海螺居,找到孔师父,言说张妈如母。母亲有难,儿岂可无动于衷?孔师父十分理解土智子的心情,他让土智子马上回黄土崖寻找张妈,并让他找到张妈后,尽快回西域继续学习。
土智子一刻也不耽搁,一个人驾着飞舟,直奔中州乾唐的黄土崖。几个时辰以后,他把飞舟降落在黄土崖的顶上,顺着五百级台阶,跑到村子北头,看见自家门前的大槐树下面,那几个石人孤零零地站着。门关着,他正要叩门,突然听见顺子从身后道:
“你可回来了!”
土智子一扭头,见顺子从东边的杨树林里走出来,裤腿挽到膝盖上,腿脚上尽是泥巴。
“张妈呢?找到了没有?”土智子急切地问道。
“你都知道了,是高先生说的?”
“别管谁说的,人找到了没有?”
“别急,咱们进去说。”
二人进了客窑,顺子去弄开水,土智子见客窑里乱糟糟的,不似张妈在时那样整洁,心里一阵酸楚。他一个人来到张妈住的西窑,见墙壁上仍然挂着那幅挂毯,上面有草原、牧场、蓝天和白云。看着它,土智子禁不住想起上次离家前,张妈把牛骨雕像拿给他时的情景。土智子从脖子上解下牛骨雕像,把它放在手心,端详了好一阵。那牛骨雕像,手上擎着火,耳边刮着风,很像太极星第三纪的一位英雄豪杰。他是谁?张妈为什么一定要我戴上它?还说它能在我危难的时候保护我。
听见顺子叫他,土智子又回到客窑。顺子一面把打来的开水递给土智子一杯,一面讲述了张妈失踪的经过。土智子听了,觉得十分蹊跷。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无声无息地不见了,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顺子说都找遍了,还早早地报了官,至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公子,我把张妈的柜子打开了,你跟我过去看看。”顺子道。
“你什么?谁让你打开的?那是她自己的东西,从来都不让人看的。不经她允许,你就私自看她的东西!“土智子有点儿压不住火。顺子很少见公子发火,心里有些懊悔,也有些委屈。
“是为了找她,没办法才打开的。我觉得,她柜子里的东西,一定能告诉我们她老家在哪里。“顺子道。
“找到什么啦?”
“你跟我来。”
顺子把土智子领到张妈住的窑洞里,从挂毯下面的立柜中取出一个蓝花包袱,打开了,放在土智子面前。包袱里,有几件男孩子穿的衣服,同样的款式总有两件;还有北域人冬天穿的羊毛夹衣两件;还有马皮制作的小袋子一个。在这个小袋子里,他们发现了一件鹰毛披风,十分华丽!
“你看这披风,只有巴扎宫里才有,是宫廷御制的。”顺子道。
“你怎么知道是御制的?”
“老爷活着的时候讲过北域宫廷的故事。他说在北域,鹰毛衣服只允许宫廷的贵族穿,平民百姓是不允许穿的。”
“嗯,我也听父亲说过。可是,张妈的柜子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难道她的娘家是北域宫廷的贵族?这太不可思议了!她一定有难言之隐!”
“她一定是太想家咧,自己悄悄走的。” 顺子道。
“她不是这样的人!就是想家了,要走,她也不会一声不吭的。”土智子道,“我明天就去北域羊马城,去巴扎宫打听,看看她在不在那里。”
“我也去。”顺子道。
“不用了,你守在家里。万一张妈回来了,你好通知我。”
夜深了,顺子累了一天,撑不住,先睡了。土智子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家里少了什么,哪里都不对劲。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便走到父亲生前居住的窑洞里,给他老人家的灵堂上,上了一炷香。他望着父亲的遗相道:
“爹,我对不起你,没有把家照顾好,辜负了你老人家的期望。张妈不见了,我心里很难过。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给她养老,给她尽孝。”土智子一面说,一面又不觉滚下泪来。
“十六、七岁的大男人,怎么能哭鼻子呢?要是你父亲还活着,不骂你才怪呢!”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道。
土智子吃了一惊。见一个人站在父亲的窑洞门口,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呀?怎么进来的?”土智子道。
“哎呀,你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那人有点儿失望地道。
土智子诚实地摇摇头。
“再想想,“那人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光环亮出来,做了一个姿势道,“想起来了吗?”
“太光神圣?我家门前的那个石人?你怎么…怎么变成了人了?”土智子瞠目结舌。
“吓到你啦?”
土智子揉了揉眼睛,想看得真切一些。没错呀,是太光神圣。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乾唐一带夜间不安静,常有石人出没。他只当是讹传,从来没有当真过。幸好和石人对过话,不然,一定会被它吓晕的。
“你不是个石人吗?咋和真人一样呢?”
“是你的功劳,我的小主人。没有你,我们就会永远是石头。有了你,我们才一路来到黄土崖,等呀等呀,等着复活的这一天,这一天快要到来了。我代表他们几个,提前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猛然复活,吓坏了你,我们的小主人。”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能不能告诉我,张妈现在在哪里?”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你小主人呢?”
“这个以后再问,告诉我,张妈在哪里?”
太光神圣眉毛下垂,显然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是按照小主人的吩咐道:
“我不知道张妈现在在哪里。但是,我知道张妈是被谁抓走的。”
“真的,是谁?”
太光神圣把张妈被人打晕了,装进袋子里带走的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道:
“我们是石人,只能看着,却什么也不能做,无能为力呀!”
“我不怨你们。你想想还有什么细节你没有说?”
太光神圣想了想,又道:
“一共有四个歹徒,其中有一个个子不高,满脸是黄胡子,他问另一个:‘是张玉秀吗?’。看来张妈的名字叫张玉秀。”
“张玉秀?”土智子道。
“我该走了,我的能量快用光了。你记住:如果你有危险,只要大叫一声,‘神圣救我’,我们就会马上复活,出现在你身边,协力保护你。”太光神圣道。
“真的吗?为啥?”
“我必须立刻回到老槐树底下去,记住我说的话。”太光神圣消逝在夜幕里。土智子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只听见一阵风“嗖嗖”地从院子里刮过。
虽然是亲眼所见,又面对面地交谈过了,土智子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是梦吗?不是梦,因为他听见了顺子熟悉的鼾声,也听到了王老九家的狗叫声。一切都是正常的,和黄土崖其它的夜晚,没有什么两样。
梅子 (2013-05-20 22:36:21) |
呵呵,你真的把一个图放到你的文中做了插图,协调吗? 土智子回北国,石人在他有难时出现,这个故事更有看头了。 现代高科技、神话,这一切怎样揉合起来钻进一个人的脑子里面,并展现给读者? 跟读! |
雨林 (2013-05-20 22:39:54) |
精彩的故事,美丽的瓷器,让我目不暇接。 |
天地一弘 (2013-05-21 00:58:22) |
欣赏美丽的瓷器! |
夕林 (2013-05-21 13:21:35) |
土智子是制作陶器的,和瓷器有相通之处。另外,大家也喜欢你的摄影呀。 |
夕林 (2013-05-21 13:22:13) |
谢谢雨林美言!问好! |
夕林 (2013-05-21 13:23:15) |
谢谢一弘!也谢谢梅子!她照片很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