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们小时候，给她们读林海音的《城南旧事》，仅仅几岁的姐姐敏锐而准确地称妹妹“瘦鸡妹妹”直到现在。过去妹妹矮小干瘦，如今个子稍长，依然干瘦。她看似胆小，广告公司曾请她做芭比娃娃的广告，我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她仍用无穷的眼泪拒绝了。可是有一次我把她关在厕所里，放出来后，她愉快地问我：“下次你什么时候再关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按情理出牌的女孩儿！问她测试题：谁发明了pizza？她头不抬、气不换地说：“达美乐，打了没？”（台湾一个pizza店的广告）。问她2+8=几？“68！”她回答自信，自信满满。“答错了！”“那就是86啦！”
上学基本成绩平平，任何与一官半职沾点边儿的历史是真的没有。全班最小的个子保持到初中毕业，后来也没前进多少。体育课踢足球，还没挨到球边儿，同学先失脚碰了她，让她足瘸了一个多月，体育课免修了；练游泳，下水还没五分钟，嘴就变成青紫色；铅球根本搬不动，跑步又是外八字。有一年曾努力参加了高中越野跑俱乐部，结果每次练习、比赛都是人家早早都回家了，她还在道儿上，走一段、跑一段呢。
于此同时，她又可能是有亚洲血统的孩子里，最没有才艺特长的一个，钢琴在六岁时就歇业了；跳舞的历史是4-5岁；中学时倒是吹了两年黑管，还有模有样地在乐队里坐过几会。但她的恩师患癌症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那支美丽的乐器，如今尘土累累。
转眼要上高中三年级了，她上大学的事还没有任何方向，把所知道的专业想了个遍，也没办法帮她理清门道儿，头疼。
一天， 她突然自己给出了答案：“我要去学服装设计！”
我们刚松下一口气，立马又倒上来更大的疑惑：她16岁了，画出的画儿给你猜，你会觉得是出自六岁之手。这种基础能学设计吗？我警告她：“学设计你要有没饭吃的打算。”“没饭吃？怎么会呢？再说我也吃不了多少饭。”真是和她有理说不清。他们是不知道也想象不出饥饿感的一代人，再加上咱们这位有袖珍版的肚子。
她执意要试这个主意，做家长的疑惑以后只有尽力配合一条路。我们开始跟着她了解到，学艺术的学生要提交一个特殊的“作品夹”（portfolio）给申请的学校，内有10-20幅（各校要求不等）自己的习作和创作。大多数学校现在只接受电子版作品。而老牌又最负盛名的罗德岛艺术学院则要求将最重要的三幅指定作品，一幅千年不变的自行车命题画和两幅当年的命题画，直接邮寄原件，甚至要按他们的规定折叠。
女儿的作品夹要在一年半左右的时间里从无到有，还是蛮有压力的，因为高三是美国高中生的“绝命一年”，课程进入最难点，所有大学录取的指标性考试：PSAT、SAT-I、SAT-II（单科），具有加分性质的各种AP考试，都要在这一年里完成。。而且这些都是外加在学校成绩之外的考试。学校成绩的指数（GPA）也要在这一年里维持或有关键性的再提高。艺术院校（美国很多大学有艺术系，有些专业名声不输艺术院校）会对这些常态考试略有“放水”，SAT考2000分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因为时间紧迫，为了作品夹的生成，女儿没有考PSAT和SAT-II。AP也只修了艺术史。
虽然考试的压力小一些，但学校的功课是躲不掉的。艺术院校同样会全面考量学生的在校成绩和个人表现。所以这一年多，女儿即使没时间睡觉，也坚持到中文学校做义务助教，同时在一个流浪猫收容所，每周做半天的义工。而且她还自我承担了一项大工程：做了自己人生的首次时装秀：夏天在油画夏令营里，她认识了另一个学校的学生。她们学校有时装俱乐部，而这位学生恰好是来年的俱乐部主席。于是她热情邀约女儿在每年一届的大型时装秀上，做“客座设计师”。于是无数的周末和午后，女儿从画图到选布料，用了许多精力和时间，在一位有缝纫经验的老师指导下，从头到尾自己做出了五件不同款式的连衣裙！她还为它们一一命名。三月底一个春风和煦的夜晚，我们赶赴秀场，老爸一路上还在恶补如何使同录像机。该校自愿助演的模特儿，和一位女儿自己的朋友婀娜多姿的走秀，引起当晚秀场的高潮。女儿也第一次作为设计师出场，向观众发表致谢感言。那一刻我为这个小女儿叫好、拍照。感动于“吾家幼女初长成！”
作品夹确实压得她瘦上加瘦。因为起步太晚，我恳请中国中央美术学院毕业、与我父亲算是八一电影厂战友的牛小林老师——波士顿华人圈的名师给她做辅导。“眼高手低，眼高手低啊！”这一年多都是在牛老师的一声声哀叹中度过的。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一次次止住“罢教”的想法。因为美国孩子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常常让女儿大大偏离中国老师的规范。中间我让女儿尝试过和一位自己开画室的美国老师学习，让她比较两位老师的不同，自行择师。结果她很快彻底皈依了牛老师。
准备作品夹的辛苦是因为你没有确定的、可以掌控的时间表。一幅画可能会在耗尽了无数的时日之后，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被老师或自己全盘推翻。于是重来，又是不可预测的时间投入和不可掌控的结果。终于到了10-11月的“全国作品夹日”（National Portfolio Day）。这是美国全国主要艺术院校、系联手在全国主要城市、地区巡回展开的一个院校与申请者之间的交流活动。许多孩子拖着大大的作品夹，按时赶到指定地点，通常会在一个巨大的会展中心。排长长的队进门，再排长长的队到你心仪的院校的摊位前（有几个就得排几个）。让其中的一位老师审看你的作品。看完一般他们会对作品夹的走向提出一些建议。对其中极少有异常禀赋的学生，他们会给出明确邀约：来我们学校吧！其他的一律不动生色，不会对你的作品表现出任何好恶。词语中也尽量不流露评判的语调。个中的语意学生要回去自己悟。
接下来你会有两个月的时间充实和调整自己的作品夹，同时完成和其他同学一样的大学入学申请表的填写，花特别的心思写出一篇可以成功地把你自己推荐给你梦想的学校的个人推荐信（Essay）。在所有学校一律要求的两位推荐人里，我认为最好有一位是有艺术背景的老师或专家。
女儿如愿去了她最想上的学校，走过战战兢兢的一年级，也快过完开始进入专业学习的二年级了。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我现在越发不担心这个小女儿会不会有饭吃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世界和顺，有饭吃（或说发大财）应该不是这一代人面临的重要课题，而能够有所创意的生活，自主运用和展示生命的内涵，才是他们这一代的幸运！
| 春阳 (2013-05-08 23:14: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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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我现在越发不担心这个小女儿会不会有饭吃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世界和顺，有饭吃（或说发大财）应该不是这一代人面临的重要课题，而能够有所创意的生活，自主运用和展示生命的内涵，才是他们这一代的幸运！” 和我家邻居的女儿有些相似呢。女儿很棒哦。我觉得你这个总结太好了。孩子们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一定都得要家长来规划。欢迎来文轩。 |
| Sujuan (2013-05-08 23:47: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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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贺您女儿。每个孩子都是独特，发现他们的热情所在然后尽力帮助他们是双个赢策略。 |
| 海云 (2013-05-09 00:32: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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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我得读给女儿听，我女儿也学艺术，我们一直支持她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你的那个牛老师要是在纽约附近就好了，什么时候我们到波士顿去，也有机会拜访，让他指点一二？ |
| 楠楠 (2013-05-09 01:04: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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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同意:而能够有所创意的生活，自主运用和展示生命的内涵，才是他们这一代的幸运！ |
| 雨林 (2013-05-09 01:45: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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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经常为美国第一夫人准备典礼服装的也是一位华裔服装设计师呢。也为Haiyan的女儿加油。 |
| 白云朵朵 (2013-05-09 02:00: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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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和悟性会成就你女儿的艺术之路。祝福她！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也是一直坚持自己的艺术之路，现在已经在好莱坞干的不错了。 |
| 予微 (2013-05-09 02:2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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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是天才的艺术家，幸运的有知性的父母理解和支持！ 欢迎Haiyan！有智慧的妈妈。 |
| 阿朵 (2013-05-09 04:37: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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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容易出成绩，做好一件事情就行。 欢迎Haiyan！为你女儿加油！ |
| 木桐白云 (2013-05-09 06: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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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有条路的，都会走的好。 |
| 老来天真 (2013-05-09 08:33: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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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为你女儿高兴，我女儿还小，可是也喜欢玩时装，不知道这个会不会将来是她的专业？ |
| haiyan (2013-05-10 12:27: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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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
| haiyan (2013-05-10 12:28: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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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来波士顿愿为你们联系牛老师。 |
| haiyan (2013-05-10 12:29: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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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谢谢你的同意。 |
| haiyan (2013-05-10 12:3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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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认识！ |
| haiyan (2013-05-10 12:31: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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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加油！ |
| haiyan (2013-05-10 12:34: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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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所有朋友的儿女们加油！ |
| haiyan (2013-05-10 12:4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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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 |
| haiyan (2013-05-10 12:46: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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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的祝福！ |
| haiyan (2013-05-10 12:4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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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如此宽容。 |
| haiyan (2013-05-10 12:49: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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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或者专业都挺好！ |
| 海云 (2013-05-10 15:29: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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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海燕，秋天送儿子上大学，有空的话，北上波士顿找你和牧童，也正好好让牛老师看看女儿的绘画有没有眼高手低。 |
| 楠楠 (2013-05-10 15:52: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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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这是希望我女儿将来就能按照这个计划成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