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长篇小说 四十七)

四十七

 

   当麦克对倩云诉说他的第二个愿望时,他们是在倩云的房间里。倩云依窗看着一片月色,麦克从后面一把拥她入怀,吻着她的秀发、 她的耳际、她的脖颈,倩云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抗拒也无心抗拒。 

   麦克在倩云的耳边轻声地问:“云,你喜欢我们家这个古堡吗?”倩云点点头。 

   “想知道我的第二个愿望吗?……年少时,嫌家乡太小,嫌英国太小,绕了半个多地球之后,今天却觉得还是家乡最好!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回到这里共度此生!以前我总觉得我父母的生活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单调和枯燥的日子,可现在回来看着母亲每天早晨为父亲煮咖啡,父亲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我特别羡慕!如果真有一天,我能和你在这里,我想为你每天煮一杯咖啡,每天的晚上都能像现在这样拥着你看月色, 直到我们都很老很老……”倩云的泪爬满了脸庞, 她不敢回转身去, 她不好意思让麦克看到她如此的感动!然而,她的泪滴在了麦克环绕在她胸前的手臂上,麦克转到她的前面,捧起她的脸轻柔的吻着,一点点地吻干她脸上的泪,又问:“云,我的愿望能实现吗?”倩云不敢出声,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麦克反过来安慰她:“你不必立即回答我,慢慢再告诉我,好吗?” 

   他们开始亲吻,轻柔的吻一点点变得激烈,倩云的呼吸也一点点地急促起来,她知道自己正在沉沦,她也任由自己沉沦下去…… 

   “笃笃、笃笃”门上传来叩门声,两个人并没有注意,“笃笃、笃笃”叩门声重了点, 倩云慌忙推开麦克,麦克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打开门,是麦克的母亲! 

   “对不起, 麦克,刚才教会里的史提夫来电说教会电脑系统出现了问题,他们几个弄了一个晚上都没有头绪,问你可不可以过去帮帮忙?” 瑾很抱歉的站在门口说着话。 

   “妈,不是现在啊!云在这里!”麦克显然还没从刚刚的激情中回过神来,有种好梦被扰的心烦。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们说本来是要在明天早晨发送新录制的节目去中东的,现在这么晚了,找不到修理的人……” 瑾的声音越来越小。 

   倩云走过去拉着麦克的手说:“麦克,你去帮帮他们吧!我也累了,正可以好好睡一觉。” 

   麦克开玩笑的对倩云说:“哎哎,你是不是喜欢看我做个电脑系统维修工人啊?”说着穿起椅子上的外套,又走过去亲吻了一下倩云的脸颊轻声地说:“好好休息,做个好梦!我一完就回来。” 

   倩云不久就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知道麦克和他父亲出去了。 她竟然觉得一阵放松,长长地舒了口气。她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儿女的照片,心中一下就充满了思念。反正睡不着,她打开电脑,啪啪啪一长串汪洋的伊妹儿, 她仍是慌忙地跳过去,接着看到女儿的一张ecard, 是祝贺她生日快乐的,卡上女儿写着:妈咪,我昨晚梦到你了,我知道你在想我。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心里说好几遍:我想你,我爱你!妈咪你听到了吗! 爹地、弟弟和我昨天为你在一个蛋糕上点了蜡烛,我们一起许了个愿:愿你能早点儿回来! 

   然后是“祝你生日快乐”的旋律响起,倩云在同一个晚上的相同的歌声中再度的泪如泉涌。如果说前一次的歌声使得她感动万分,那么这一次的歌声便让她有种难以抑制的心痛,她不要!不要她的孩子为她承受这份生活的沉重! 

   信箱邮件的最后, 她竟然看到一个来自南汐的伊妹儿,她好奇地点击着打开来: 

倩云, 

你一直没跟我联络,我原本就有些担心你。今天上午,你的丈夫汪洋来见我,我和他谈了近两个钟头。我决定给你写这份信,希望对你们俩都会有所帮助。 

你如果是在试图实践我所建议的B 计划,那么我想对你说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的丈夫已经省悟,他甚至不再像以前那样认为你们夫妻的这场风暴单单是因为你的原因造成的,他开始检查他自己的责任:他的童年的父爱缺乏, 甚至他自身性格的缺陷, 他都可以坦然说来。与他的一席话,让我觉得这个男人成长了! 

回头再来说你。 你走前曾对我说你要一个人出走执行我的B 计划,我没有置评,那是因为你更多的象是在独自离家出走而不是按照我所要求的带着孩子离开背叛者一段时间以挽救家庭。 你提及与你上司之间的恋情, 使我明白你的出走是想在两难中择其一,所以从根本上说你并没有在执行挽救家庭的计划。 

原谅我,我这么直接的说出你的用心。我能够理解你的徘徊,毕竟当一个人被深深伤害后是最无助和软弱的;我也能理解你上司对你的关心和爱慕,他毕竟是单身男人。但是,你与他不同!我无意从道德上来审判你,只因为你和你的丈夫曾来找我寻求帮助,我的责任是帮助困境中的夫妻走出迷宫重新相爱。 

所以,我想说的是:如果你还有心挽救家庭,那么你应该早日回家,你和汪洋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在爱的废墟上重建爱的大厦是需要很多的精力和夫妻间的同心协力的。 

同为女人,我完全能体会你的那种渴慕被爱之心。 然而,常常被我们忽视的是,我们曾付出多少爱去爱对方?也许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你是否只是喜欢被别人爱?你有没有能力去爱别人?任何一段爱情中的热情早晚都会淡去,想想怎样才能让旧爱变新颜? 是的,爱情是美丽的,但是,不是所有美丽的爱情我们都能靠近! 

祝你好运! 

南汐 

   倩云的头似乎被南汐的这封信重重击了一下,一时间眼冒金星,分不清方向。然后渐渐的,她冷静下来,她忽然就想起很久前看过的一本已不记得名字的书中的一句话“你生命中会有好的和不好的循环模式”。是的,她非常需要和享受麦克给她的爱,可是曾几何时,她不是也一样需要和享受汪洋给她的爱!所幸,她生命中好的模式是总有人爱她;然而,如果象南汐说的,她没有学会如何去爱别人,难保有一天麦克不会像汪洋一样觉得自己的爱没有相应的回报,那时她生命中不好的模式会不会是又一个男人也拂袖而去。想到这里,她一身冷汗。她问自己:“我知道怎样爱他们吗?”她不确定!她忽然觉得南汐说的“你有没有能力去爱别人?”这句问答太难答了,对与她的孩子, 她的爱毫无保留;对于爱她的男人,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百分百地投入。 为什么?她忽然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也许小的时候被母亲过严的管束,自己一直关注的就是怎样把每件事做到最好,让母亲挑不出毛病! 也许她真应该学习如何去爱别人。 

   正在倩云的思绪纷纷扬扬之际,她听到门外瑾的声音:“云,睡了吗?我看见你的灯还亮着? 我可以进来吗?” 

   倩云跳下床,打开门,门外的瑾也是一袭睡袍。 

   走进来的瑾下了决心似地说:“云,我每晚临睡前都会祷告,今天的晚祷之后,我心里非常的不平安,根本无法睡去。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想过来和你说说话,会不会是因为我之前看到你两个孩子可爱的照片?” 瑾握住倩云的手接着说:“云,也许你并不相信我的上帝,但是你介意我为你和你的孩子做个祝福祷告吗?”倩云虽说觉得有点意外,但看得出老人一番好意,她怎会拒绝呢:“当然不介意,我该谢谢你才对呀。” 

   瑾让倩云坐在椅子上,双手握住倩云的手,一只腿蹲下一只腿半跪着,她开始轻声祈祷:“圣洁的天父,请你看顾你迷途的羔羊,让她找到回家的路。请你赐予她智慧和力量,赐福给她的家人和子女……”倩云在瑾的祷告声中宛如看见一道光亮照射到她的心中,心中的黑暗一点点地退去,她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在瑾的一声“阿门”之后,倩云一把握住瑾的双手,迫切地问:“瑾,求你为我做一件事, 可以吗?” 瑾吓了一跳,问:“云,怎么啦?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做得到!” 

   “你能送我去最近的火车站吗?”倩云尽量放缓自己语调,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滔天浪潮。 

   瑾的吃惊写在脸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倩云开始收拾东西,瑾看着忙碌的倩云好半天才知道说:“孩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不可以等麦克回来吗?”倩云顷刻间已收拾停当,转过身对瑾说:“不能等他回来,我无法推开他的爱, 可是,我是不应该接受他的爱的!见到他我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瑾似乎明白了这中间的曲折,叹着气说:“麦克和你在一起时是那么的高兴! 我以为他已经走出了他的悲伤谷!难道这就是上帝要我做的事吗?” 

   倩云在离开那间房子之前,留念地回头看了一眼,电话就在这时响了。瑾接了电话,把话筒递给倩云,她不用说倩云也知道是麦克:“嗨!我想你了。这里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担心你会等我,你在做什么?让我猜猜:也在想我!是不是?”倩云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怕自己控制不住, 只说了声:“是。”麦克还是听出了她声音中的鼻音:“你没事吧?怎么声音不大一样?”倩云连鼻水出来了都不敢吸,幸亏瑾递过来一张面巾纸,她对着话筒说:“我刚刚睡着了,被你吵醒了!”麦克有点失望也有点抱歉地说:“对不起啊,你一定是太累了!那你接着睡吧!我明天早晨再过来叫你起来。” 

   他最后一句话对倩云说的是:“云,我爱你!” 倩云放下话筒,不能自己地浑身颤抖哭倒在瑾的怀里。 

   在火车站,倩云和瑾告别的时候,瑾与倩云拥抱,瑾不舍得地轻拂着倩云的后背,说:“云,你是个好孩子!上帝会保佑你的!”倩云摇着头抽泣着说:“不,是我的错! 我不该接受他的爱!我没有权力那么做!请转告他:谢谢他曾给过我的一切,我要去学习怎样去爱人!” 

   当麦克在凌晨时分回到家里的时候, 倩云正在火车上,穿过英杰利海峡,远离英伦而去。

待续






雨林 (2013-04-02 16:29:17)

“你是否只是喜欢被别人爱?你有没有能力去爱别人?”

雨曦 (2013-04-03 00:44:22)

也被这句话深深撞击着...

梅子 (2013-04-03 06:04:46)

凡事到了高潮就要回落,海云写的回落方式非常独特,有一个“步步高”的过程,尤其是麦克母亲的祈祷,这是一个西方有教养的母亲方能做到的。

海云深谙东西文化差异,又独具匠心。

海云 (2013-04-04 12:57:03)

谢谢几位一路跟读,很快这个长篇就要结束了。 我会连载我写的另一部长篇。希望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