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滚粥,还是血红玛丽?

 

在广州,乘地铁转公交车,一路风尘仆仆找到小洲村,这个风闻的千年古村,听说很生态,听说很岭南,可是烈日下挥汗走了一路,看到的却是处处餐馆、发廊、手机店,除了人们说着兴许千年不太变的广东话,哪就有千年古村的样子呢?终于走不动了,进了一个小店铺,问大妈哪儿是小洲村?大妈的普通话七扭八歪,干脆抡圆了胳膊朝四周划了一圈,明白了,我已经进村。想想也是,千年不变的,是脚下的这片地界儿,人当然是现代的,自然就有现代的生活。

 

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在周围转了转,看到了这条河,流着千年不变的水,只是很浑浊,还有很南方的树,兴许和千年前同样苍翠地守在河边,一条破旧不堪的木船从桥下穿过,千年前肯定不是这样的,这是一条机动船。人们依然同样地生活着,已是中午,窄窄的小巷曲曲弯弯,弥漫着户户人家的饭菜香,我也饿了。

 

既然来了,还是不肯轻易走,挑了一家看似干净的小饭铺,墙上写着有生滚粥,岭南气息很重,和我今天的目的般配。要了粥,和几个村民挤在几张小小的桌前坐下,等待,突然觉得脚上又湿又凉,是一只小狗在舔我的脚,惊叫,店家飞快地把小狗踢走了。其实惊叫只是本能,看着小狗挨了一脚,我有些不过意,曾在广州一家喝汤的小店偶遇一只很有道行的猫,和我分享下午汤和一段难得安静的时光,今天这里的小狗兴许又是一次巧遇,可是很快就不想亲近它了,见它趴在另一张桌前,津津有味地舔着那个顾客伸给它的又黑又脏的脚丫子,我扭开头,对粥的期待很受影响。

 

粥很快就来了,细滑软香,一小勺粥咽下,立刻清楚地感觉出它在食道中的速度,烫死我了,我屏气闭目全心全意地克制表情,明白了‘生滚’的含义,又大汗淋漓,很没出息的样子。小店很质朴,顾客好象都很熟,互相传递一卷用作面巾的卫生纸,我混迹其中,不愿暴露我的外乡口音。粥是好粥,可是平淡,我在桌子对面村民好奇的打量中,勇敢地揭开桌上辣椒酱罐的盖子,在粥上迎头浇下一勺辣椒,暴露了我外乡的身份。

 

这是我的午饭,一碗生滚粥,三块五毛钱。

 

下午是在沙面度过的,曾经的租界地,留下一些异国情调,这里没有生滚粥了,我进了一间酒吧兼咖啡厅,歇歇我走得酸软的腿。誰这一歇竟真是歇了下来,因为我临时打消了咖啡的念头,看到了酒单上有血红玛丽。这算是一种鸡尾酒,番茄汁配伏特加,还有点别的,N年前常是我的选项,但自从一次领教厉害后,就再也没动过它。那次是和朋友们周末聚会,在一家酒吧式餐厅,我照例要了血红玛丽,哪知那天的酒保太过慷慨,上了一大杯不说,基本是伏特加唱主角,配了点番茄汁的红颜色,我自以为酒量颇好,却被伏特加降住,大家闹了一阵,说咱换个地方再接着聊吧,我微笑款款地说,别呀,再坐会儿嘛,其实我早就从聊天中悄悄退出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暗自找准双脚的位置。

 

今日重逢,难得我有这多半个下午,料它不会怎样为难我,何况在这样的地方,如此有情调,血红一下是非常有必要的。玛丽来了,稍稍尝一口,知道这里的酒保也不小气,想想后面的结局,我小口小口地慢慢喝,要来杂志下酒。玛丽的作用很快显现,我凝神定气翻着杂志,享受这渐入微恍的陶陶。可是杂志并不好看,大量的广告插页,都恶狠狠地盯准了女人的钱包,一页页慢慢翻过去,突然迷朦的眼前一道闪亮,是一款提包,我无限喜欢的那种,温雅却不做作,简约却有风格,爱上了它,视线下移,看到了价格,5000多美金,重新看回提包,立刻挑出不少毛病。

 

虽然店里坐的满满的,仍是很安静,不同于常见的广式喧哗,很合我意。布置也很有特色,三棵大树穿越屋顶被围在桌边,有着《张大民幸福生活》的创意,只是桌子和桌子的距离就近了,别桌的客人就在眼前。对面是一桌说广东话的,一看就是体面人,端端庄庄,风度有致;另一桌是说西班牙语或意大利语的,看上去不象好人,男男女女打扮得象胳膊上带着刺青的那种;离我最近的旁边是一桌中西合璧,无聊的我,就注意上了他们,背对我的是一位黑女人,注意上她是因为居然听见她在和中国同伴讲广东话,至少背影看上去很优雅,一头黑黑的浓发,雪白的抹胸长裙,让我结结实实地看着她巧克力色的美丽后背,那皮肤质感真好,我想,很象我曾在家俱店中相中的一款小牛皮沙发,很想上手摸一摸,但是玛丽伏特加后尚存的一丝清醒告诉我,这样做恐怕不太好。

 

玛丽都进了肚子,我盯着眼前的花格桌布,象是被瞌睡虫附体,知道这样可不行,叫来一杯咖啡,收拢我正在四散的精气神儿。咖啡很地道,精气神儿很快就回来了,让我有信心站起来,结账离开,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出这家带给我安静的小店。

 

这是我的‘下午茶’,一杯血红玛丽,30块钱。

 

一天下来我经历了两个绝然不同的场景,想起来,没有可比性,除了花费的差别。所以是生滚粥,还是血红玛丽?只是在于不时的需要,如果不是刻意,哪样都是好的。不过在回来的地铁里,玛丽仍余音袅袅,听着广播报站名,怎么这么熟悉?车停门开,人们上上下下,我还没想出答案,门关上重新前行,我终于想起来了,我是应该在这站下车。所以陶醉的,未必都是好的,即使我可以迟些下车补救,但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这样的机会,而生滚粥就不同了,实实在在,不会有这样的麻烦,所以如果不能控制自己,在这个意义上,我投它一票。

 






予微 (2012-11-22 05:03:10)

飞来飞去飞到我的故乡了!

生滚粥太好吃了,看到你下辣椒酱我笑喘了!

我的好友去年到小洲村照了几张照片,脏脏的河水在镜头下挺醉人的。我没去过。

沙面以前很宁静的。当然是很久很久以前。

雨林 (2012-11-22 11:45:54)

现今的时光,咖啡馆里都能有《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创意。生滚粥还是血红玛丽? 其实都好。

henrysong (2012-11-22 20:44:20)

生滚粥还是血红玛丽,真是个萝卜与白菜的问题。各有所爱,各得其爱,只要适时适宜,都能令人有所感有所受。

anna (2012-12-31 15:44:43)

都想尝尝了被你写得!新年好!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