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的家庭
我的祖上
我出生在北京南城铁门胡同的宣城会馆。我的祖籍是安徽省宣城县水阳镇，爷爷叫刘志民，号景文，爷爷年青时就来到北京，并创建了宣城会馆，同时在北京旧警局外四区任文职官员。除宣城会馆，爷爷在帘子胡同还有一处房产，生活不算阔绰，但家境还算殷实。我的父亲是燕京大学土木建筑系的肄业生。之所以没毕业是因为奉父母之命在学习期间娶了我的母亲。年轻时的父亲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据说父亲有心上人，但迫于父母的压力，软弱的父亲没有抗争，违心的娶了刚满十六岁的母亲。这铸成了父母一生的不幸。母亲告诉我，新婚之夜父亲对母亲说，有朝一日父亲可以自己做主，一定要娶一个自己选定的爱人。当然父亲的宿愿没有实现，因为很快就解放了。但是父亲的话深深刺伤了年青的母亲，以致若干年后他们终于离婚。当然这是后话。
我的记忆中没有爷爷奶奶，因为我出生刚满月，父母就带着我和哥哥姐姐全家迁到了天津。父亲在天津钢厂财务科任科长。因为不是党员又不善经营关系，因此尽管业务能力很强但一生也没有提职。据父亲说，爷爷奶奶和父亲的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在北京解放前后短短几年之内因为肺结核病相继辞世，本来婚姻不幸的父亲更加心灰意冷，把家产变卖一空没有留下只瓴片瓦,就连父母结婚时置办的母亲最喜欢的德国梳妆台和爷爷留下的字画也全部拉出去卖掉，尽管母亲苦苦阻挠。母亲说，那些日子打鼓儿的来了一批又一批，都知道这家的主人不想过了。母亲恨父亲也是因为父亲是个败家子，从来不置家，也不顾家。有一阶段父亲和我的干爹一起做生意，进项不少，父亲每天都带几个黄金素戒回来。姥姥嘱咐母亲：女婿是石榴花木命一阵红。趁现在有钱自己置一处房产。不料父亲听后不以为然，反倒轻蔑的说:“你还有这么多想头？！”爷爷在帘子胡同的房子每月出租的五块大洋也归父亲所有，但父亲从没交给过母亲，而是自己在外面吃喝玩乐，以至于我们天津的家全部都是公家配置，没有一点自家的东西和旧日痕迹。
父亲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字又喜欢舞文弄墨且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在天津时父亲和几个旧时的朋友常在一起唱单弦大鼓什么的并经常登台演出，以至于我的姐姐一生喜欢曲艺。父亲还拉得一手好京胡唱得一出出全本京剧剧目，最擅长马派老生，父亲在空城计中饰演的诸葛亮潇洒干练沉着机智，唱腔高亢优雅，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票友，至今我仍保留着父亲登台的剧照和录音带。
母亲的身世很复杂，母亲的爷爷也是安徽人，祖藉合肥，名叫许平坡，是李鸿章的管家。李鸿章原本也姓许，后过继李姓人家才改姓李。但母亲的亲奶奶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了姥爷和弟弟两个嫡出的儿子。后来母亲的爷爷续了弦，娶了苏州籍的美女，新奶奶又有了两双儿女，忠厚老实的姥爷从此在家里没了地位，在新奶奶面前比仆人的地位也强不了多少。后来母亲的爷爷去世，兄弟姐妹分遗产，姥爷眼看着珠宝细软被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运走也敢怒不敢言， 母亲说当时家里有一尊近一米高的金佛，口里只要放上一枚现大洋，他就吐出舌头吞下去，这尊金佛也不知了去向。在分不动产时，安徽籍不少名人如詹天佑、石子清、张广建等都在现场监督作证，把房地产作成纸条抓阄，老天有眼，姥爷抓到了什刹海西西绦儿胡同一个枣园，枣园很大有住房和几百棵枣树、十几架葡萄。本以为这下后半辈子衣食不愁的姥爷禁不住新奶奶的哭闹及自己弟弟二姥爷的不断纠缠，赌气低价把枣园卖掉了。据母亲讲登报三天就有人买走了。而且卖枣园的钱被分走了一半。至此，我的姥爷成了名符其实的无产者，而且自从走出南锣鼓巷的大宅院，姥爷一生再没和他的后母及弟妹们联系。
母亲的姥爷是内城官医院中医长，一生只有一个独生女儿既我的姥姥，姥姥知书答理生性善良懦弱，是我最爱的人，可惜六十二岁就去世了。姥姥和姥爷的婚事也是父母一手包办的，内城官医院的院长就是母亲的爷爷。母亲说姥姥家也有房产，母亲的爷爷亲自上门提亲，说会尽力照顾好他们的独生女儿，两位老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僚且门当户对，儿女的婚事当然是一拍即合了。姥姥的母亲抽大烟，很不安生，总说宅子里闹鬼，老先生行医回来，老太太先让仆人拿着一铜盆清水到影壁前照，看有没有鬼魂附身，而且总说院内有白衣人行走，闹得一家鸡犬不宁，终于要了老先生的命。出殡当天，老太太又说房顶上站着一个红衣小孩,闹得不可开交……就这样姥姥出嫁后没几年，老太太就连抽大烟带折腾把家产糟光去世了。这就是我祖辇的情况。我常常想,我祖辈家庭的败落是好事还是坏事?答案是当然是好事,否则解放以后全家的命运将不可预测,父母能否躲过文革一劫还很难说……
母亲在有钱有势的大家族中也就生活了四，五个年头，随着爷爷去世，分家，即搬出了南锣鼓巷的祖宅。姥爷把卖枣园子的钱放一只箱子里交姥姥保管，指望着时机合适买处小宅院或做点买卖养家。不料姥姥不会理财,且心地善良乐善好施，谁家有困难都找姥姥帮忙，姥爷怕姥姥把钱倒腾光了，索性屯积白面,不料姥姥又大盆小盆的送白面给困难的邻居。就这样，几年之后全家生活就陷入了贫困，搬进了钟鼓楼附近的一个大杂院。姥姥共生了五个女儿，母亲是老大。母亲小时候个头高挑长相漂亮，深受父母宠爱，在家说一不二,四个妹妹都惧怕她。如此的家庭背景使得母亲既不似大家闰秀又不似小家碧玉，性格非常复杂。
我的爷爷和姥爷也既是同乡又是同事，都在外四区警局工作,因此促成了父母的婚事。据母亲说结婚之前父母亲在中山公园来今雨轩见过面，但那不过是走走形式，就这样母亲在父亲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糊里糊涂的就嫁了过去，当时还不满十六周岁。
| 木桐白云 (2012-09-18 09:35: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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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坎坷坷 |
| 雨林 (2012-09-18 11:51: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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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来像另一种形式的“我的爷爷奶奶”， 没有莫言的高粱地，有性格！ |
| 天地一弘 (2012-09-18 11:56: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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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一辈的生活很是感动感人，这一段姻缘成就了一段坎坷美好的人生，有些人、有些事，总是苦乐参半吧，就如家境落魄了，却躲过了一劫，天命难违。 |
| 海云 (2012-09-18 11:5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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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你父亲，他的一生其实可以过得很幸福，他却选择了遗憾。 |
| 梦娜 (2012-09-18 16:59: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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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家族。 感叹你父亲多才多艺的人。 |
| 子蕴 (2012-09-19 10:06: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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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跌撞撞…… |
| 子蕴 (2012-09-19 10:08: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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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事发生在破败的北平和动乱的北京…… |
| 子蕴 (2012-09-19 10:1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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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塞翁失马,否则…… |
| 子蕴 (2012-09-19 10:1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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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典型的旧知识分子,因为婚姻不幸,造成他和母亲一生不幸…… |
| 子蕴 (2012-09-19 10:15: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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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父亲的确多才多艺。“雨林”教我发照片了,希望下篇《父亲》我会把照片发上去……可叹雨林交了我这笨朋友,她多累心啊,我好同情她。 |
| 百草园 (2012-09-21 17:59: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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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很有韵味，能读出那年月的影子。 |
| 子蕴 (2012-09-22 05:0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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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周末快乐! |
| 梅子 (2012-09-23 05:54: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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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与大气候相关。 人们说人哇哇哭喊着来到世上就是来受苦的，此话有一点道理。 |
| 子蕴 (2012-09-25 09:08: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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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准:一切都与大气候有关! |
| anna (2012-12-31 15:16: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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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蕴姐新年快乐！可以将你的祖辈故事写成长篇啊，说不定是新版红楼呢！另外，父亲的爷爷爷爷的父亲姥姥的母亲母亲的姥姥等等现在的独生子女恐怕搞不清啦，呵呵！有趣。安娜 |
| 子蕴 (2013-01-04 10:39: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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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都是大家庭甚至大家族,现在可没有啦!祖上的故事真的很多呢,可以独立成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