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齁子别传
十一
略有钱余邪风起
二齁子有些怀念当年的日子了，那时，别人看过来的那些眼神真叫人心里舒服，冬天的早晨，蹲在干草堆前吸口烟，边在地上用小树枝画牛边等人来缴起早拾来的粪，多舒坦的日子啊！要不就是在田头看大伙边除草边说笑话，有空再编点顺口溜，什么心事都没有！
现在呢？现在忙的屁颠屁颠的，各家除了忙还是忙，忙种地忙苦钱忙盖房，一天到晚都没闲，见面也就打个招呼，各忙各家的，谁也顾不上谁。说起盖房，二齁子有些难受。
集体在靠路边的地方划了一片宅基，有两个儿子的得一份，三个的得两份，反正就是老宅上算一个。二齁子只有一个儿子，自然没有，但大家都希望后代住的靠路，图个方便与开阔，不像老宅子一排排的一到下雨水汪汪的没条像样的路。 三子家分到一份，但不希望有一儿子在老宅上，就看中了二齁子的屋基，因为这份屋基靠路而且地势高。现实就是现实，三子的意思无非就是小大成子痴呆呆的，将来也不会怎样，不如把两家的屋基换掉，由三子把二齁子家的破屋子推掉盖个新的一家住，二齁子一家搬到三子家，三子答应再贴二齁子一笔钱。
二齁子没有立即表态，毕竟也没到急需的时候，小孩子也都没成人，只说，看看的。但二齁子的心里就一直盘算这个，经常寒气直冒。他们有的人家已经盖了新房了，时兴盖平顶，楼板上泥水泥，可以晒小麦玉米稻子，既没有泥土又不占地还防鸡来啄猫狗来糟蹋。这个的确好，但二齁子却没有能力盖一个出来。四子现在也经常往三子家跑，因为三子老在村里忙，家里的农活顾不上，四子能顶很多事哩，不是有个儿子在这吗，名正言顺的。
庄上不少汉子都出去打工了，孩子们也到县城读书去了，自从西头那个当年被招工的城里人把孩子带出去读书考个大学改变了户口，不少人家就巴自家也能出个这样的。庄子冷清多了，不少人家常年关门上锁的，鸡鸭也少得多了，二齁子放猪的时候想遇到个人拉拉话都不容易，只有小大成子与黑狗跟在后面。
二齁子没人说话，有时就坐着打盹，要不就叫小大成子数数，但小大成子从一到三后就回到一了，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二、三。
望着儿子的空洞的眼神，齁子叹口气，自己编顺口溜玩。
从前上工大伙拢，分田到户各不同，好手好脚去打工，老弱病残狗屎虫。
人人都说钱儿好，见钱眼开心发烧，有钱显摆嗓儿噪，没钱瘪饺烂稻草。
小猪一二三，黑狗两只耳，爷俩把手搀，齁子和傻呆。
二齁子一时兴起能编不少，但大都编过就忘了，没有人听，自己不识几个字也不会写，在野地上划的印子也没人能认。黑狗其实是懂的，但一切皆有定数，这大运是无法改变的，只能每天跟着这爷俩过一天是一天。渐渐的有打工的回来盖起了楼房，气昂昂的就像电视上一样，屋里什么都有，到处闪光发亮，见到二齁子抛根烟来，过滤嘴多长的，二齁子接过来笑着夸这房子气派，神仙也就住这样房子！
三子的两儿子念不了书，被三子托人去学了驾驶员，大的帮人开大巴，小的帮人开中巴，过年回来与人赌二八杠子，一晚能有四五千输赢。三子媳妇眼见两儿子买很多东西回来嘴欢喜像个瓢，家里下半年跟小林家借的二千块钱，听大儿子赌一夜回来说小林的帐在赌桌上被抵了，心里不得底，就跑到小林家还钱，小林说照抵，赌桌上的帐也是一样的，愿赌服输。
三子媳妇再三说小孩家的赌帐不算，但小林说算就是算，这钱已经还了，不要再提这个帐，已经两清了。三子媳妇绷住自己的脸，心却跳跃不止地飘忽忽回去了，小林的媳妇气的往床上一睡，中饭也没起来弄。二齁子在饭桌上听四子说这事，筷子在碗边上磕磕，喘口气说，他三妈也不要见赢钱就喜要命的，哪有靠赌钱发家的？十赌十输，赌鬼赌鬼，赌到最后就成鬼。
成子妈道，你不要说人家，人家小鬏有出息，你盘多少心事？不是我盘心事，小鬏不懂事，他三妈也跟着掺和，你看西头二婶家的孙子，人家念大学，放假来家就在家，人家也不去赌，弄来弄去的一大家的还是人家传了祖上的风！行了，吃你的饭吧！媳妇夹个坨子放到小大成子的碗里，又道，他小叔你吃菜啊！
赌场上抵了欠账的事传了一庄子，西头那个在外念书的放假在家看小说的大学生也知道了，一家在吃饭的时候也议论这事呢。 那学生看大人说的时候神情有些捉摸不定，知道大人既羡慕人家一夜得了这笔款子，又认为这事不靠谱，小孩家的赌钱玩，大人竟然就抓住机会上门对问把帐清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学生说，这也是弄一笔是一笔，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也尽吃亏，这家也是走一回时，该走回时也不能不要。
们家不稀罕这个，你不要去学这些歪门斜道的。
我肯定不学这个的，但我也发不了财的，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发，周周正正的很不容易发财。
不发就不发，只要周正就好，人一辈子图个名声，不图便宜财。城里人乘机对儿子讲道理。
三子一家嫉恨城里人一家其实就是因为名声，这家名声太好，自家名声不好，又得过人家大恩，被比的没地蹲了！城里人一家蒙在鼓里，做梦也想不到因为周正而被人恨，见人家照面总有挑衅的神情还很不解，不知道哪得罪人家了。
五月二十九日十一点四十
| 雨林 (2012-08-02 12:28: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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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十年来农村的变化真大。木桐的文字用小的细节向我们展示人的内心。 |
| 木桐白云 (2012-08-02 21:3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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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化大而快，这就是突变，引来很多问题。很有必要关注这种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