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 燕》
《中荷商报》第167期，文学专版【荷叶田田】，2012年07月06日
（连载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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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四）
飞燕醒来时，罗伯特已不见踪影。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隐隐能听到几声昆虫鼓动翅膀的细微骚动声。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她揉了揉眼睛，环视这个房间，像做梦一样不知身处何方，就像她在海上漂泊的第一个早晨，舱缝里透进的一丝光影，让她在感到迷茫又悲凉的瞬间，也有一丝庆幸，还活着。只要活着，希望就不会死。
可活得如此狼狈和惨淡，是她极不愿意的。
她神伤目哀地看着这房间里并不属于她的一切，惨默无声。四处都溢满了她的哀愁，包括挂衣柜柜门上的那扇明晃晃的镜子，镜中的自己很羞耻。她一直这样裸在床上吗？她摸头发，发丝里根根都长出了愁绪和悔恨，她捶打自己的身体，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是被扭曲了的委屈筋络，连她的手指的每一根指头都粘上了忧伤。她想，她是真的堕落了，她的灵魂的确扭曲了。她竭力地回忆昨晚罗伯特到底做了什么？
但她不得不承认，罗伯特是个体贴、温和甚至还挺害羞的男人。他用比较婉转的方式想给予她一些安慰，抚摸她的头，亲她的脸，握着她的手......又以男人特有的冷静和宽厚的胸怀试着去抹平她内心的伤痕，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竭力体会她的感受。有一会儿，他的确想试图用最直接的方式揭开她内心犹豫却表面拒绝的面纱。有一点，她能肯定，她和他的整个过程已经和冲动告别，和理智言和。在这个复杂而游戏的过程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男人有了最初始的认识或说发现：男人在性冲动面前的克制能力并不亚于女人。他们不会乐于在女人的疼痛中享受他们强悍的快乐，更不会在欣赏他们完美的雄性力量的同时陶醉于女人幽怨的眼泪中忘却本真的自己。男人，永远不会把女人的违心承受当作最简单的快乐。
罗伯特动情地讲述他的童年，深情地回忆他过世的父母，热情地介绍他父母的义女：一位来自中国的留学生——夏妮。而她呢，一半在听，一半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遐思中，这种遐思关乎她昨天的逃离，她脑海里呈现出一个个鲜活的人：喜欢蹲在屋前的土坯上沉默地抽旱烟的爹和整天劳作辛苦满头银发的娘，还有那些脸上老树皮似的像刀刻出年轮痕迹的乡亲们以及身短体粗鼻大眼小的新郎官甄牛。看今天的境遇，非法移民，和陌生的男人在一起。算不出明天的命运。
然后，她坦诚地讲自己的故事：
那一日，天上的太阳烧得火红，把门上的大红喜子也映得更红。土灶内的劈柴噼噼啪啪地燃得直响，像在诉说她的煎熬。她关在闺房里嘤嘤地哭，想那杳无音信的栓子哥，恨那泥牛入海的信件。嫁给甄牛，她宁死不从。然而，她怎忍心真撇下爹娘而逃婚？
娘佝偻着腰推门进来，捡起被她踢在地上的新娘装，抹着眼泪说：“燕啊，你的心思娘知道。你栓子哥他......”她娘说到这里突然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作哽了一会儿，好像十分痛苦。因此，后面的话都变得硬生生的，“他是城里人。甄牛城里有木材公司，每年从山里运走好多木材走呢。如今区里的头，村长，就是过去糟践过他的人，现在谁对他不客气？你跟了他，咱不投大富大贵，就投个安稳，不受穷。穷，就会受欺负。”
她爹也推门进来说：“燕啊，委屈你了。你娘本是城里人，跟了我却受苦受累受穷。你不能走你娘的老路。别指望去采摘山顶上的灵芝草，你攀不上去。”
恰逢此时，门外的锣鼓声愈来愈近，由四个壮汉子抬着甄牛花大价钱请人仿制的大花轿一步一摇地到家门口了。她不能再迟疑，扑通一声双膝跪下说：“爹，娘，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常伴爹娘左右。请爹娘日后多保重。现在请爹娘和婶子们先出去，我一人待一会儿。”
此时人们注意的是新郎官甄牛和他的“奢侈”排场。这是她实现计划的最佳时机。她关紧房门，小跑到后面的小侧门，轻轻地打开了她事先就撬开了的门锁。穿过去，是她家的一间通向后院的小木屋。那是他爹的宝地，里面堆着她爹上山打猎的土枪。
小屋的一扇小门两旁堆了个像山一样的木材堆，是准备过冬用来烤火的。而此时恰巧挡住人们的视线，成了她逃跑的天然遮蔽墙。跨过这道门，再往前走，就是村后的小树林。穿过这片林子踏上一条窄小的小径，再往里走，有一个小山包，翻过小山包，再一直走到峡谷深处，那里有个山洞，她熟悉这个山洞，过去常和她娘一起来山上採野菜。洞口有块古石，足有她家吃饭的方桌那么大，厚实而青亮。白天看它时，像一面镜子，她曾亲眼见她娘朝着石镜上下打量自己。石上很多天然形成青纹，仿佛诉说着山里人谋生的故事。她的行李就装在栓子哥送给她的蓝色双肩包里，几天前已经先藏在那里了。
她刚出林子却不巧碰上同村的小男孩鱼娃：“咦，飞燕姐，你咋在这？”
她傻笑了几声，低头拾起地上的一张肮脏的破纸，神经兮兮地两面翻看，那神情，十有八九就是精神失常了。
鱼娃愣了愣也没多理会就走了。
她撒腿就跑，心惊胆颤地连摔好几跤，等进了山洞，那块大岩石镜子照映出她鼻青脸肿，热汗淋漓的狼狈样子。她正提起藏在岩石凹陷处的双肩背包，却听见洞口有人讲话：
“鱼娃真见过她？说她好像疯了。”
“要真疯了，这不人财两空？”
“怪那村长的婆娘贪财说媒。”
“说正事，找到燕儿了还真绑？”
（未完待续）
| 天地一弘 (2012-07-06 14:49: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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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的一段经历。 |
| 梦娜 (2012-07-06 21:1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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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天地一弘来访。 周末愉快！ |
| 雨林 (2012-07-08 13:36: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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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娜笔下的乡村，也这样传神。 |
| 梦娜 (2012-07-08 17:33: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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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林支持哦。祝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