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升起的时候
荷兰《联合时报》【文学艺苑】第316期 2012-06-26
安然喜欢早上起来推开窗看刚刚升起的太阳，她说，那象征着她新的希望。
星期六早上，当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安然微笑着站在窗口向远方眺望，那幢哥德式的建筑，矗立在绿林中的教堂里的钟声，是她来了荷兰后才聆听的声响。她双手抚摸着圆圆隆起的将军肚，心里美滋滋地掐算着：还有2个月零1天。是啊，还有2个月零一天，真快呀。她和陈强生命中的又一个小精灵将要诞生了。为此，她上星期特地去理发店将一头乌黑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的短发。陈强不高兴地说：“越来越像黄脸婆了”。
黄脸婆？她就成了黄脸婆了吗？曾几何时，她像刚刚升起的太阳，满脸红彤彤的像把太阳缩小了挂在脸蛋儿上，让好多同龄的女伴羡慕甚至嫉妒不已；特别是一对亮晶晶的明眸如同太阳的光芒，活泼而明快。那是两道透彻而无法抗拒的光影，跟在这光影后面的追随者和追求者遍布满校园。她成了那些身上的汗毛渐密，唇边的胡须正浓的美少年心中正升腾的恋爱云烟和梦中情人。而她回馈他们的是：不屑一顾、讨厌、鄙视还有骄傲。而就是她的骄傲成了这些妄想者们心中永远的痛。可谁能知道，她骄傲的外表内却藏着一颗与他们同样躁动的心，她悄悄地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位刚从大学毕业分配来的有着运动员体格的体育老师。他的名字叫公羊修。这个令她无法骄傲的人，让她无数次在遐想的幸福中兴奋；又在盲目的兴奋中忧伤。然而，无论是哪种感情占据上风，惟有他，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心灵的依靠。“如果”，她想了一千遍，一万遍，把世界上最最不可能的事情都假象成“如果”，“如果真的有可能......”她将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她却在一次跟随母亲走亲戚时，让她所有最最可能的“如果”变得毫无希望再有任何遐想的“如果”存在。
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她穿戴好，欢欢喜喜地跟着母亲去乘车，姨妈50大寿，她们前去祝贺。然而，当她踏进姨妈家门的那一生死时刻（她一直这么认为，那一刻如同生死攸关的瞬间，要么离开死去，要么坚强地活着，伤心地走出去）时，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她崇拜的人，她的体育老师——公羊修在她柔软的心尖上刺了一刀，她能感受到一滴鲜血从她的灵魂里悲伤地落下。他怎么可以，他居然可以，像她端坐在教室里听他讲世界体育发展史一样，那么认真、恭敬甚至是崇拜地坐在姨妈姨夫家的客厅里，听任大学老师的姨夫天南海北地娓娓而谈？而更不可思议，甚至是难以置信的是，她的表姐，也是她的音乐老师及公羊修老师的同事——黄英，怎么可以，居然可以，像电影小说中描述的女孩一样，小鸟依人似的紧挨着他？一只胳膊还永不分离似的插在公羊修老师的臂弯里？她两眼放光，含情脉脉，情意绵绵地望着他，那张她也同样熟悉的男人的脸。而客厅里最赋予温馨色彩的双人座白沙发上，此刻只为他们两人的温暖。
那一刻，她的爱和欲望只不过是借给她过去想入非非的潺潺小溪，无法地久天长。而客厅里爱的景象却是一条涓涓的小河，流淌着海枯石烂的誓言。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她的失望和悲伤已经注定了她半年后的去向？否则，她怎么会那么急匆匆地决定去德国留学？
同样是早上，同样是一个艳阳天，同样是一轮红日冉冉升起的时候，18岁的她坐在机窗边，望着半空中那层层叠叠的云山突兀，那飞翔中的银燕后面洒落的一路白烟滚滚，那滚滚的白烟如同她离别的思念，她并没灰死的起伏心潮：“再见了，公羊修老师，您是我心中的神，我的初恋，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将心事向您吐露。有一种美丽只能封存，有一种感情像百年老酒，越来越甘甜。爱一个人，就该惟愿那个人生活愉快，婚姻幸福。我会在大洋彼岸远远地思念着您，默默地为您祝福的。”安然把她的心愿揉成了泪噙满眼眸。
“别想了，离开是种解脱。一定有个什么人在世界的某一角落等着你，去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备受宠爱的恋爱，那才是属于你的真正幸福。”同来的闺中密友杏叶曾劝她说。
......
生命的轨道却让她在丹尼那里拐了个弯，而后遇上了陈强。是硬他英俊？还是因为他的眉眼特像公羊修老师？疑惑只是他低沉、浑厚、磁性的嗓音让她以为，他就是公羊修？
当太阳升起的那天早上，她带着伤痛将她的全部奉献给了他。夜深人静时，她千百次地问自己：“难道他就是杏叶说的那个人——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等着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她已经为他生育了一个女儿。女儿点点2岁了。现在又为他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如果，陈强是等她的那个人，为什么杏叶的话总在她耳边回响：
“陈强只是填补了你心中的缺憾，他成了你爱情的牺牲品。而你却也亵渎了你对公羊修老师的美好感情。不过，彼此彼此。陈强只不过利用了你，他要的不是老婆，是身份。如果将来不幸福，你们各自酿的苦酒各自饮，怨不得谁。”
“我们不幸福吗？”她也在问自己，也曾问陈强。
“你漂亮、温柔、贤淑却太沉静，也太幼稚、单纯，整天价诗情画意，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你曾经嫁给老丹尼的可笑婚姻。你说那是一场名存实亡的婚姻文书而已。谁信？哪有猫儿不粘腥？要么，丹尼那老头儿是只病猫。”陈强曾坦诚地告诉她。
然而，就因为陈强这么不遮不掩地公然说出这些，安然更加敬重了他一层。导致她几乎成了为他生孩子的机器。
“你这么生下去，哪有能力为我办理身份？”陈强懊悔当时不该心软听由了她。
“你放心，我既然承若，我会履行。”安然只能这么含糊地告诉他，她相信律师一定会尽力的，哪怕耗尽她过去几年里打工的全部积蓄，她也要让陈强合法化，让他们的婚姻合法化。她没将实情告诉陈强的唯一原因，只想到时给这位爱抱怨的男人一个惊喜。
蒙在鼓里的陈强当然不开心，他对安然的爱事先就涂了色彩，谈不到纯洁。而他认为安然给予他的爱也涂有颜料，分不清黑白。所以，他烦恼时抽闷烟、叹闷气、赌博酗酒，没有什么不应该。
安然原谅他，是因为她曾经为了身份痛苦过。算是过来人，她忘不了那份艰辛。
陈强仍然赌性不改，这不，星期六一大早骑车出去了。
安然叹了口气，还是杏叶的那句话：“自酿的苦酒自己饮，怨不得谁。”她转身去给女儿摆好积木，让她自个儿玩去。她也沏了一杯热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啜茶一边想着久远的往事，想着几年杳无音信的杏叶。
（未完待续）
| 雨林 (2012-06-29 10:56: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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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会升起， 愿故事里杏叶安然... |
| 海云 (2012-06-29 18:09: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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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新的啊？我会读的。 |
| 木桐白云 (2012-06-29 20:59: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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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悲欢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解决。 |
| 呢喃 (2012-06-30 07:02: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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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娜是个勤奋多产的作家！ 向你学习呀！ |
| 邱俊伟 (2012-06-30 18:17: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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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叙述，淡淡的感伤，文字的韵味，弥漫开来，像安然手里的一杯热茶。 |
| 梦娜 (2012-06-30 21:55: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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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无论谁正在经历什么，太阳照常升起。
谢雨林。握手！ |
| 梦娜 (2012-06-30 21:55: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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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你说呢？ |
| 梦娜 (2012-06-30 21:57: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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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世上没有救世主。 谢谢，祝夏安！ |
| 梦娜 (2012-06-30 21:58: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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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呢喃鼓励。 你才是真正勤奋多产的作家和诗人啊。那么多好作品。羡慕啊。向你学习！ |
| 梦娜 (2012-06-30 21:59:4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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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俊伟点评，请喝一杯茶吧。 祝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