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五十二回 杀边策急奔天津卫 闯虎穴不意遇宿敌

话说乘云伏在瓦面﹐等了盏茶光功夫﹐看看四周并无动静﹐便直往正房屋顶上去。脚刚沾瓦面﹐便听一声沉喝道︰“下去!”一股掌风迎面扑来。

乘云一惊﹐一个翻身跳落地面﹐刚拿桩站稳﹐便见一个满面胡子的大汉跳将下来﹐好整以暇地袖着手﹐冷冷地看着乘云﹐道︰“朋友哪条道上的?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乘云打个哈哈﹐道︰“好说!在下龙乘云﹐阁下是谁?”

那人一惊﹐道︰“你就是龙乘云?江南张家便是你破的?”

乘云道︰“正是!还有那飞彪旗下数处巢穴﹐亦是在下所破。”

那人不怒反笑﹐道︰“好好!本座正要去找你出气﹐替彪将军手下报仇﹐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乘云道︰“哈哈﹐阁下若自认为有此能为﹐便可出手试试。”

那人道︰“本座倒是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你。”

乘云道︰“问吧!”

那人道︰“你是如何得知本座在此?”

乘云道︰“阁下先报名号﹐在下看看你是否有资格问话。”

那人道︰“本座飞熊旗熊将军﹐边策的便是。”

乘云道︰“失敬﹐原来是熊将军。熊将军可知在下身份?”

边策道︰“什么身份?”

乘云道︰“在下身为禁军都统领﹐加授北镇抚司指挥佥事﹐手下锦衣卫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你等行迹﹐早落在我的眼线中。”

边策道︰“如来如此!难怪彪将军败得如此不明不白。”

乘云道︰“那彪将军见机得快﹐甚为狡猾﹐数次让他逃脱﹐想必他已逃至你处﹐不然你也不会知道飞彪旗已尽数被在下所灭。”

边策道︰“哼!你等以卑鄙手段﹐突然袭击﹐不然彪将军焉能就败?”

乘云嘲道︰“兵无常法﹐水无常势。难道这些兵法﹐熊将军也不懂?”

边策脸上一红﹐冷笑道︰“本座不与你逞这口舌之利。左右﹐与我拿下!”话音一落﹐院中跳出四﹑五个人来﹐各挺利刃﹐将乘云围在中央。

乘云道︰“熊将军﹐何必尽着手下前来送死?何不出手与在下来个生死相搏?”

边策道︰“好大口气!你先胜得了本座这几个手下再说。”把手一挥﹐便有两名手下﹐挥刀扑向乘云。

乘云不等二人扑至身前﹐突然身形一闪﹐长剑出手﹐只一招﹐便将二人刺倒。边策大吃一惊﹐自己还未看清对方如何出手﹐二名手下便即丧命。于是喝道︰“都退下!”对着乘云道︰“看来本座倒是小瞧了你。”

乘云道︰“若听在下之言﹐这二位仁兄又怎会送命?”

边策怒道︰“休要猖狂﹐看本座来擒你!”腰间取下一柄瓜锤﹐足有三十斤重﹐手柄末端以一丈铁链相连﹐可远可近﹐攻守兼备。

边策将瓜锤一举﹐铁链一抖﹐一招六丁开山﹐照着乘云顶上砸下。乘云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退后两步。哪知边策得理不让人﹐唰唰唰﹐一连五﹑六锤﹐逼得乘云连连后退。

此时边策一锤向乘云胸前推来﹐乘云已退至墙边﹐只得剑交左手﹐右手使了半招天罡拳上的威星拼力﹐一掌拍在瓜锤上。

边策但觉一股大力从锤上传来﹐几乎拿不住瓜锤﹐脚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数步﹐方才拿桩站稳。

乘云一招得势﹐挥剑便上﹐一招激流穿石﹐直指边策胸前大穴。边策见来得凶猛﹐不加思索﹐将手中瓜锤脱手飞出﹐迎着乘云长剑撞去。乘云脚下一滑﹐闪过一锤﹐却待再进招﹐不想边策却是手持铁链﹐将瓜锤当作流星锤使﹐这一使开链锤﹐一丈之内﹐尽在瓜锤威力笼罩之下。

那瓜锤粗重﹐被边策用力挥舞﹐威势惊人﹐乘云不敢以剑相碰﹐只得随着来势不停地变换身形。乘云暗忖﹐如此下去终非了局﹐须寻个机会﹐欺近身去﹐方可胜得。正思破解之法﹐却见边策锤势渐渐地慢了下来。原来这链锤威力虽大﹐却甚是损耗内力﹐边策久攻不下﹐也自气馁。

乘云一见﹐正是时机﹐岂有放过之理?一个连环步疾进﹐欺近边策身前三尺﹐一招花间藏刺﹐剑尖直点边策握链的手腕。边策一抖铁链﹐欲锁拿乘云长剑﹐哪知乘云剑招早变﹐使招游龙穿云﹐来刺边策前胸。

边策大惊﹐急将瓜锤收回手中﹐持锤奋力一挡﹐堪堪挡住了这招。边策这时如梦方醒﹐心知今晚难讨得了好﹐口中发出两声低啸﹐只见院跳出五﹑六个人来﹐当中一个﹐正是陈嗣汉。

陈嗣汉道︰“熊将军少歇﹐待小弟来擒下这厮如何?”

边策斗了许久﹐占不了上风﹐怎愿在陈嗣汉面前丢了面子?便道︰“彪将军﹐你且替我掠阵﹐看我将此人擒下﹐替你那飞彪旗下兄弟报仇!”扫了一眼那五﹑六个人﹐奇道︰“咦﹐怎么就你们几个出来?其他人呢?”

只听得黑暗中一人回道︰“其他人俺已送他们上西天去了﹐熊将军就不用掂记他们了。”

边策一听﹐脊梁上冒起一阵寒意﹐道︰“阁下是谁?”

那人道︰“俺的名号﹐说了你也不知﹐不说也罢。”话音一落﹐人便站在了陈嗣汉跟前。乘云一看﹐正是涂向善。

边策道︰“哼!装神弄鬼!还有多少帮手﹐都叫将出来﹐本座也好一并打发!”

乘云嘲道︰“阁下好大口气﹐现今连龙某你都赢不了﹐还胡吹什么大气?”

边策道︰“彪将军﹐就请你出手擒拿那厮﹐这个姓龙的﹐本座自会拿下。”

陈嗣汉道︰“熊将军放心﹐本座自当相助!”抽出佩剑﹐扑向涂向善。

涂向善抽刀一架﹐瞬即斗在一起。

边策喝令手下﹐将乘云围在中心﹐正欲发动群殴﹐只见一人飘落场中﹐道︰“熊将军﹐想用车轮战么?不怕被江湖上好汉耻笑?”

边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道︰“阁下又是谁?”

乘云转头看时﹐正是秋中明。只听秋中明道︰“在下是谁﹐熊将军就不须知道了﹐稍停﹐你便向阎王报到了﹐知道在下名号也没用处。”

边策大怒﹐把手一挥﹐便有四人奔向秋中明。秋中明哈哈一笑道︰“这四个蠢货﹐还不够在下杀的﹐再来多几个!”

那四人也不说话﹐一来便即挥刀猛砍。秋中明青钢剑一起﹐敌住四人。那边边策在四个手下相帮着﹐也向乘云发起猛攻。

却说陈嗣汉与涂向善二人从地面斗至房顶﹐又从房顶斗落地面﹐你追我逐﹐不久就不知去了何处。

秋中明使开师门剑法﹐招招狠辣﹐火候老到﹐不过十数回合﹐将四个贼人都斩于剑下﹐提了剑﹐来看乘云相斗。

乘云与边策斗了十数合﹐边策以链锤远攻﹐四名手下近身缠斗﹐乘云全然不惧﹐一把长剑使得滴水不漏﹐又斗数招﹐一个贼人贪功冒进﹐被乘云回首一招拨云望月﹐一剑从前心刺到后背﹐搠了个透明窟窿;一个贼人急来救时﹐不防乘云回剑一抹﹐正抹在颈项上﹐望后便倒﹐眼见得也不能活了。

边策此时链锤正往回收﹐救援不及﹐只得徒呼奈何。乘云一连杀了二人﹐抖擞精神﹐来战边策。边策眼见己方只剩三人﹐对方尚有一人在旁虎视眈眈﹐不觉心中发虚﹐便思脱身之计。将链锤舞得虎虎风生﹐逼迫得乘云后退一步﹐二名手下急挥刀疾劈;边策一见﹐正是时候﹐将链锤一收﹐也不打招呼﹐跳上屋顶﹐便欲逸去。那知乘云反应更快﹐一剑逼退二人﹐道︰“哪里走!”纵身一跃﹐也跃上屋顶﹐脚一沾瓦面﹐一招飞流直下﹐剑尖透出半寸剑气﹐直射边策身后。

边策听得风声有异﹐急舞锤来挡﹐却哪里来得及?右手被剑锋一扫﹐立时断了﹐那瓜锤掉落﹐将瓦面砸出一个大洞﹐直掉下屋里去了。乘云剑招不变﹐一剑刺进边策胸膛﹐边策狂叫一声﹐摔倒瓦面上﹐骨嘟嘟翻滚着﹐呯的一声﹐坠下地来。

却说那二名贼人被乘云一招逼退﹐倏忽之间﹐不见了人影﹐呆了一呆﹐忽然明白边策丢下自己逃命去了﹐二人相视一眼﹐便欲跟着逃跑﹐却被秋中明一剑拦住﹐秋中明道︰“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那二贼心无斗志﹐逃走无望﹐只得弃了兵器﹐跪地请降。乘云跳下地来﹐找两根绳索﹐将二人绑了﹐对秋中明道︰“秋世伯﹐小侄这就去唤官兵进来﹐世伯不便在他们面前现身﹐可速去寻向善叔﹐与之会合。”

秋中明道︰“好!我正有此意!”说完﹐跳上屋脊﹐如飞去了。

乘云打开偏门﹐放守在门外的官军进来﹐再教打开正门﹐将正门的官军也放将进来﹐道︰“你等好生搜查﹐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将那投降的二人提到一个房中﹐问道︰“你二人想死还是想生?”

二人叩头如捣蒜般地道︰“想生想生!”

乘云道︰“好!本官问你们话﹐如实招来﹐否则定斩不饶。”

二人道︰“爷!但是小的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

乘云道︰“你这里是飞熊旗分坛?一共多少人?”

当中一人道︰“此乃本旗外宅﹐熊将军住不惯乡村地方﹐便在此购置了宅院﹐平常就带着我等十数二十人在此居住。”

乘云又道︰“那飞熊旗下一共有几处巢穴?”

那人道︰“除此处不算﹐一共是五处。”

“飞熊旗下一共多少人?”

那人道︰“共有几人﹐小的也不知﹐约莫有二百人左右。”

乘云道︰“江南来的货船﹐到你这里﹐如何转运?”

那人道︰“本旗只负责将货物运至京中﹐到那里便有飞豹旗的来接了﹐其后之事﹐小的就不知道了。”

“运至京中何处?”

那人道︰“到天津卫交收。”

乘云奇道︰“飞豹旗不是已被灭了吗?怎地还有人在天津卫?”

那人道︰“飞豹旗已灭?小的实是不知。只知天津卫一直有个副将在管事﹐其余就不知了。”

乘云道︰“好!看在你二人尚属老实﹐本官就饶了你们性命。”出指如风﹐在二人身上一点﹐废了二人武功﹐用剑尖一挑﹐挑断二人身上绳索。道︰“本官就不解你二人到官府了﹐你们走罢!”

二人虽被废了武功﹐却是捡了一条性命﹐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地磕头谢了﹐出了偏门﹐自去逃生不题。

乘云看众军搜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教众军守在宅院中﹐自己却径回卫指挥司中坐了﹐单等各处回报。

直等至天亮﹐各处陆续回报︰杀死六十多人﹐生擒七十多人。缴得金百两﹑银万两;甲三十副;盐百担。乘云便唤黎大海前来﹐教将所得物资封存寄库﹐具疏上奏朝廷。然后道︰“本官另具表上奏﹐将黎大人之功表奏朝廷。”

黎大海谢了﹐乘云又教东方不亮取出一张五千两银票﹐交给黎大海﹐道︰“黎大人﹐这里有些银子﹐就赏与众军吧。”

黎大海接过﹐不停地称谢﹐教手下取来酒食﹐亲自与乘云等人把盏。乘云边吃边思忖︰如何先去将天津卫那个贼巢灭了?

弓弦见乘云若有所思﹐便道︰“贤侄若有所思﹐所为何事?”

乘云道︰“弓世伯﹐昨晚小侄审问擒得之人﹐说道飞豹旗下﹐尚有一个副将﹐在天津卫有一个据点﹐专一负责接应飞熊旗运往京中货物。小侄便想﹐兵贵神速﹐星夜前往﹐将它破了。只是不知如何与秋世伯及师父联系﹐若迁延时日﹐必然生变。”

弓弦道︰“不如我等火速北上﹐让禤少侠留在此处与令师联系﹐然后再与我等会合。”

乘云道︰“也好!”便与禤而立商议﹐请他留下联络师父。

禤而立道︰“好!只是愚兄欲借你宝马一用。”

乘云道︰“嗯﹐小弟正有此意。”

众人吃罢﹐辞了黎大海﹐出了营门﹐乘云便催促众人上路﹐望北疾驰。禤而立目送乘云等人去远了﹐这才牵着无影骓﹐扮作书生﹐到城中投店。安顿好后﹐禤而立便在城中四处闲逛﹐不时在不显眼处留下暗记。

一连两天﹐禤而立在客栈中坐立不安﹐到街上又无任何发现。至第三日午后﹐禤而立在客栈中坐不住﹐便穿戴整齐﹐欲到城中走走。刚出客栈大门﹐蓦然看见客栈对面有两个美丽女子﹐定睛看时﹐正是玄灵与采薇二人。禤而立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去;哪知玄灵见他过来﹐转身就走;禤而立不敢声张﹐只得跟着她二人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玄灵与采薇走到一间酒楼﹐径直进去了﹐禤而立便即跟进﹐却见采薇回首朝他招了招手﹐便进了一个雅间。

禤而立紧走两步﹐推开雅间的门﹐抬头一看﹐却见原野草坐在里面﹐玄灵﹑采薇侍立两旁。禤而立趋前﹐跪下行弟子之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原野草道︰“起来吧!你留下暗记﹐急着要联系我﹐却是何事?”

禤而立便将乘云之意一五一十地述说一番﹐末了﹐道︰“乘云恐怕秋长老与陈公子不知我等没有跟在他们后面﹐误了大事﹐因此留弟子在此间﹐专候师父前来禀告。”

原野草听罢﹐沉思起来﹐不一会﹐道︰“乘云突然转而北上﹐却是好棋!这样﹐你马上起程赶去协助乘云﹐其余的事暂不必理会﹐事成之后﹐便回京城扬威侯府等我消息。稍后我会着人往京城联系你们。”

禤而立道︰“有劳师父了﹐弟子这就赶往天津卫。”说罢﹐辞了原野草﹐回客栈中算还了房钱﹐牵了无影骓﹐出城往北去了。

原野草待禤而立走后﹐道︰“玄灵﹑薇儿﹐我们也走吧。”

玄灵道︰“师父﹐咱们不去天津卫吗?”

原野草道︰“盟中有消息传来﹐说道上回乘云送采薇回乡遇袭;你郁师叔送书遇伏﹐祝一丁祝大侠因此被杀﹐都是在西北一线﹐近日擒得一名炎夏帮贼人﹐一审之下﹐正是那飞虎旗下裨将;经慈莲师太劝说﹐愿意弃暗投明﹐供出那飞虎旗分坛所在﹐正是在延安府﹐其分舵遍布甘﹑宁﹑陕。为师本欲令乘云先取此处﹐现在看来﹐只好为师亲自出马了。”

玄灵道︰“师父﹐有徒儿在﹐怎能让师父涉险冲锋?”

原野草道︰“玄灵﹐为师为何就不可涉险冲锋?”

玄灵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就替师父打先锋吧。”

原野草哈哈一笑﹐道︰“好﹐好!你是看乘云东征西讨﹐立下许多功劳﹐这手却是痒了﹐对也不对﹗”

玄灵假装生气道︰“徒儿要跟着乘云一道去剿那炎夏帮﹐师父就是不肯让徒儿去。”

原野草道︰“玄灵﹐为师不让你去﹐是因这事你女孩子家多有不便。这次去对付飞虎旗﹐还怕没有架可打?”

玄灵道︰“那师父咱们快赶去延安府吧。”

采薇道︰“师父﹐薇儿也要跟着姐去。”

原野草却道︰“薇儿﹐你就跟着师娘们行走。你功夫才学几天?”

采薇被原野草一说﹐把嘴儿一扁﹐道︰“薇儿又不上阵打斗﹐就旁边看看也好。万一盟中有什么人受了伤﹐薇儿也好救治一番嘛。”

原野草道︰“这理由倒是挺充份﹐不过你还是跟着你师娘好。”

采薇见师父不答应﹐只得闭了嘴不说话。师徒三人来到一个宅院中﹐推门进去﹐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将出来迎接﹐道︰“草先生回来了!”

原野草拱拱手道︰“邓大侠﹐盟中传来消息﹐小弟这就要走了。这数日承蒙招待﹐好生感激﹐日后若有机缘﹐再来相扰。”

那邓大侠乃鲁西一带有名的武师﹐单名一个勇字﹐传为当年梁山好汉火眼狻猊邓飞之后﹐善使一双日月追魂刀﹐三﹑四十人近不得身。

邓勇道︰“草先生驾临﹐便是老夫之荣幸。盟中有事﹐老夫也不便挽留。只是不知何事﹐老夫可否助一臂之力?”

原野草道︰“邓大侠既有此意﹐小弟求之不得。”于是将飞虎旗一事﹐略略说了说﹐道︰“只是事起仓促﹐不知邓大侠是否可以即时随小弟同行?”

邓勇道︰“草先生不须多虑﹐老夫家小都在乡里﹐这收拾一个包袱便可起程。”

原野草道︰“好!”便唤几位夫人出来﹐都收拾了。又教祝霸放了一个信鸽。邓大侠将门一锁﹐随着原野草出了西门﹐往西而行。

一行人出了城﹐都上了马﹐何青莲抱着孩儿与采薇坐在车里﹐祝霸赶车﹐原野草与邓勇领头﹐茹芷兰﹑芮可晴﹑柳絮﹑竺芝四位夫人跟在车后﹐玄灵与珊瑚合后。在路非止一日﹐延安府已然在望。原野草却不急着进城﹐教在路边歇息﹐直到将近黄昏﹐原野草才教众人上马﹐绕到城北﹐来到一座离城十里左右的寺庙前﹐原野草上前道︰“烦请师父通传一声﹐就说故人原野草来访﹐请智光禅师相见。”

知客僧打量了一下原野草﹐见他丰神俊逸﹐气度非凡﹐便道︰“施主请稍候。”转身入内通传。末几﹐一声佛号响起﹐一个五十多岁的和尚走将出来﹐道︰“草先生﹐老衲等候多时了。快快请进。”

原野草合什道︰“禅师别来无恙否?”

智光禅师道︰“托先生的福﹐甚好。快快请进﹐虚相掌门等人已等候多时了。”

智光禅师教知客僧将众夫人及玄灵等人引至静室歇息﹐自己却领着原野草直趋方丈室﹐进门一看﹐虚相﹑翠微﹑关节达﹑慈莲师太﹑副盟主魏虎臣都已在座﹐一见原野草﹐都站起来道︰“参见盟主!”

原野草一一见礼﹐道︰“请各位长老就座罢。”

虚相道︰“盟主飞鸽传书﹐召我等到此﹐不知有何示下?”

原野草道︰“日前各位长老飞鸽传书于我﹐言道炎夏帮飞虎旗巢穴就在这一带﹐且常在此地出没。我本想叫乘云前来﹐调动官兵破之。现今情况有变﹐乘云已去天津卫清剿飞豹旗下巢穴。因此﹐这飞虎旗就只好由我们自己来破了。”

慈莲师太道︰“盟主﹐如若由本盟出面﹐势必引起炎夏帮之报复﹐请盟主三思。”

原野草道︰“我已思之再三﹐先将飞虎旗灭了﹐然后便去围剿炎夏帮老剿﹐那时﹐就是他不找我们﹐我们也要找他。”

关节达道︰“正该如此!盟主﹐你就下令吧。”

翠微道︰“盟主既有此意﹐那就安排吧。正好为祝一丁祝大侠报仇。”

虚相只宣了一声佛号﹐便不再言语。

原野草道︰“虚相掌门﹐请你说说这飞虎旗下各处分舵所在。”

虚相道︰“据擒获的飞虎旗裨将供称﹐延安府城中便是旗主虎将军所在之分坛﹐其余分舵有六处之多。”将各处地址一一说了﹐道︰“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道︰“延安城中由本盟主亲自清剿;其余六处﹐请四位长老﹐再加上副盟主魏虎臣﹑巫斯义二位﹐同时动手﹐各攻一处﹐如何?”

翠微道︰“贫道无异议!”

虚相道︰“贫僧亦无异议!”

关节达道︰“盟主﹐话不多说了﹐关某这就去准备。”

慈莲师太道︰“盟主﹐可否借尊夫人茹芷兰相助?”

原野草道︰“贱内正在寺中﹐师太便可与她一见。”

慈莲师太道︰“如此﹐多谢盟主。”

魏虎臣道︰“草兄弟﹐俺就先走了﹐赶紧回去准备。”

原野草道︰“魏大哥﹐你就负责通知巫大哥吧﹐约定于五日后子时﹐一起发动﹐务使一网打尽。”

魏虎臣道︰“放心!”

且按下原野草等人不题﹐却说禤而立快马加鞭﹐往北奔驰﹐不到三日﹐已然抵达天津卫。禤而立牵马入城﹐却在城门口看到秋实﹑魏彪二人﹐三人相见﹐禤而立问道︰“你二人因何在此?”

秋实道︰“云哥因怕你一时寻不到我们﹐估摸着你这二日便可到了﹐便令小弟二人在此相候。果然等着了。”

禤而立道︰“那话儿现在如何?”

魏彪道︰“都摸清楚了﹐云哥道﹐只要禤大哥一到﹐便可动手。”

禤而立道︰“好!俺就怕赶不上哩。”

秋实﹑魏彪将禤而立领至天津卫指挥使司营中﹐乘云一见﹐喜道︰“立兄﹐来得真快!师父如何说?”

禤而立道︰“师父教我们只管将此间事情办好﹐其余的事﹐由他去处置。事了之后﹐回扬威侯府等候消息。”

乘云道︰“好!事不宜迟﹐今晚就可行动。”指着一个军官道︰“这位是指挥使周鉴周大人。”又对周鉴道︰“这位是禤而立禤将军。”

禤而立﹑周鉴二人见礼﹐寒喧了几句。乘云便道︰“周大人﹐请早作准备﹐今晚便动手。”

周鉴应了﹐自去。禤而立道︰“贤弟﹐贼巢在何处?”

乘云道︰“就在离城五十里的静海﹐有个地方叫十八里庄﹐庄中以饲养骡马为名﹐实为飞豹旗下巢穴﹐专一为运送盐铁往瓦剌而设。这数日﹐小弟已数次前往暗察﹐庄中约有五﹑六十人﹐内中似乎还有瓦剌人。”

禤而立道︰“这不奇怪﹐那甘开熙与瓦剌交好﹐又是替瓦剌输送盐铁﹐也先派人前往相助﹐也在情理之中。”

正说着﹐周鉴回来禀道︰“都已准备妥当﹐何时开拨?”

乘云看看天色﹐道︰“先教造饭﹐饱食之后﹐天黑后再行动不迟。”

周鉴应了自去安排造饭。

更交戌时﹐乘云教周鉴点起五百兵马﹐悄悄往静海而行。约莫行了大半个时辰﹐早到那十八里庄外。离庄一里路远近﹐乘云便教停下﹐周鉴道︰“龙将军﹐不就这里冲将进去﹐便待何时?”

乘云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这里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身手了得﹐若被他们发觉﹐拼死冲杀出来﹐却是功亏一篑。”

周鉴道︰“还是将军思虑周全。”

此时早已入夏﹐夜风正凉﹐却喜那月是下弦月﹐不甚明亮。不隐望见庄中灯火全熄了﹐道︰“乘云﹐动手吧?”

乘云道︰“再等等。”

直等到亥时已过﹐乘云才对周鉴道︰“周大人﹐你将众军悄悄将庄子围了﹐待我在庄中放起火来﹐你便率兵杀将进来﹐敢抵抗者﹐格杀勿论!休教走了一个。”

周鉴道︰“末将遵命!”领着众军﹐悄悄散开﹐将庄子围了。

乘云道︰“弓世伯﹐进庄后你就房舍上寻个高处﹐为众兄弟掠阵。立兄﹑实兄弟﹑小彪为一拨﹐二弟﹐你与三弟四弟为一拨﹐大师与杨世伯﹑林大哥为一拨庄中分头厮杀。俺自去寻那主事的便了。”

分拨已定﹐众人便直扑庄里。乘云觑着庄中那间青砖大屋﹐掠将过去﹐一跳跳在院中﹐摸到一间房子门前﹐侧耳听了一会﹐拔出匕首插进门缝里﹐轻轻将门栓拨开﹐一闪身进了房里﹐把眼看时﹐房中一个土炕﹐并排睡了四个人。乘云出手如风﹐伸指在四人死穴上各点一指﹐那四人便在睡梦中去见阎王了。

乘云抽身出门﹐摸到另一房中﹐如法炮制﹐将房中数人都点了死穴。乘云出门﹐正正遇上一人起来小解﹐那人喝了一声︰“是谁!”话音才落﹐颈上早着一剑﹐扑地倒了。这一声喝叫﹐惊醒了屋中众人。只见一人赤了上身﹐双手提着一对铁斧﹐跳将出来﹐喝道︰“什么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乘云哈哈一笑﹐不再隐藏身形﹐现身出来道︰“是你爷爷龙乘云来了。”

那人一听﹐道︰“你就是龙乘云?”

乘云道︰“不错!汝乃何人?报上姓名!”

那人道︰“本座飞豹旗副将贾治﹐暂摄飞豹旗将军之职。难怪帮主传令﹐教好生仔细﹐严防你这厮偷袭﹐不想你竟然来得这么快。”

乘云道︰“好说﹐兵贵神速。”

贾治道︰“你小子靠偷袭得手﹐未必有真功夫。今日来本座这里﹐却是自寻死路!不要走!先吃本座三百斧了去!”说完﹐挥动手中双斧﹐照着乘云搂头就砍。

乘云有过上次与边策链锤相斗之经验﹐对付这等重兵器﹐以剑相对﹐并无多大作用﹐干脆将剑一插﹐空着双手来与贾治过招。

贾治一见乘云空手接招﹐以为对方轻视于己﹐心中恼怒﹐双斧向前平平一推﹐一股力道如狂飙一般﹐向乘云袭来。乘云不慌不忙﹐运力于掌﹐双手去斧背上一搭﹐五指如抓﹐一把抓住双斧﹐奋力往外一夺﹐意欲夺下双斧。

贾治在这双斧上浸淫二十多年﹐一招不慎﹐被对方拿住斧背﹐但欲就此夺去﹐却非易事。贾治一见势头不对﹐不待乘云发力﹐双手一拧﹐将斧刃翻将向上﹐再两下一分﹐将双斧挣脱。乘云因力未发﹐见对方变招奇快﹐只得松手。

经此一招﹐贾治不敢小觑对手﹐出招便谨慎许多。二人斗了二十多招﹐乘云寻不着对方破绽﹐瞥眼看时﹐周遭早围了七﹑八个炎夏帮徒众﹐其中一人手中提了一根粗大的水磨钢鞭。乘云心中一动﹐突然一闪身﹐早到那人身边﹐一个肘锤﹐打在那人胸前﹐但听得骨头碎裂之声﹐那人闷哼一声﹐倒地死去。乘云一把夺过那条水磨钢鞭﹐再来与贾治相斗。

乘云这一肘击﹑杀人﹑夺鞭﹐再回来与贾治相斗﹐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而已﹐看得贾治心神俱震﹐这才明白﹐盛名之下﹐绝无虚士。

贾治连出两招﹐口中喝道︰“并肩子上呀!”话未说完﹐听得庄中四处传来打斗之声。不禁一愣﹐对手下人道︰“快去看看庄中发生何事?”

乘云笑道︰“不须看了﹐这是你爷爷我领着十数个兄弟进庄来﹐这是众兄弟在庄中发动﹐你这庄刻下便是灭顶之时。你若肯听爷爷一句劝﹐立即弃械投降﹐或可保全性命。”

贾治冷笑道︰“你小子十数人便想来灭我庄子?简直白日做梦!看招!”一招烛光斧影﹐左手斧拦腰一扫﹐右手斧当头砍下。

乘云喝声︰“来得好!”运足六成内力﹐钢鞭一格贾治左手斧﹐贾治怎禁得乘云神力?左手虎口震裂﹐斧头脱手飞出二丈多远方才落地;乘云钢鞭格飞斧头﹐闪电一般向上一架﹐贾治拿揑不住﹐右手斧也脱手而飞。贾治心胆俱裂﹐却待要走﹐被乘云就势一鞭砸下﹐将脑袋打得粉碎﹐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众贼一见主脑殒命﹐四散而逃。乘云追将出来﹐来到庄中一块空地上﹐却见杨展﹑不隐﹑林焕南正被一群炎夏帮徒众围攻﹐当中一人﹐脸容瘦削﹐颌下一部半尺长胡子﹐一把长剑逼得三人处处落在下风﹐不隐一根镔铁棍﹐在此人剑下竟然毫无用武之地;杨展快刀竟然也不能奏功;林焕南根本就不能近得那人身边一丈﹐只办得与炎夏帮徒众相斗﹐身上早已中了数刀﹐兀自挥刀不退。

乘云仔细一看﹐那人正是曾给自己苦头吃过的李哲俊﹐再看不隐与杨展﹐动作缓慢﹐却是手上腿上各中一剑。乘云吃了一惊﹐心道︰不好!这厮剑上有毒﹐迟则有性命之虞。当即长剑一振﹐一招银河星落﹐扑进斗场﹐将李哲俊剑招接下﹐叫道︰“住手!”

李哲俊正斗之间﹐自觉胜券在握﹐对方二人中了自己一剑﹐不久必然毒发﹐出招必然缓慢﹐那时便可立斩剑下!谁知眼前一花﹐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身前﹐不加思索﹐跳过一旁﹐便听得一声“住手!”

李哲俊抬头一看﹐脸上并无表情﹐冷冷地道︰“又是你这小子!来坏吾大事!”

乘云哈哈一笑﹐道︰“李哲俊﹐在下尊你一声前辈﹐是看在你练剑有此成就不易﹐只是你是个无信小人﹐今日相斗﹐却是饶不得你。”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抛给不隐﹐道︰“大师﹐这厮剑上有毒﹐你与杨世伯赶紧各服二丸灵丹﹐运气护住心脉;林大哥﹐快放火!教官兵杀将进来接应。”说完﹐撮唇轻啸一声﹐啸声才歇﹐便见西门﹑南宫﹑东方三老﹐如飞而至﹐身后紧随着一大批贼人﹐吶喊着追来。

不隐﹑杨展急倾药丸在口﹐以津液咽了下去。林焕南就那里放起火来;乘云一见三老赶来﹐心下大定﹐道︰“二弟﹑三弟迎敌﹐四弟守护不隐大师和杨世伯。”

李哲俊冷冷地看着乘云﹐也不制止他发号施令。乘云急急吩咐已了﹐便对李哲俊道︰“阁下先败在我师父手下﹐答应从此不再踏入中原一步。后来我虽不慎遭你毒手﹐然而天不丧我!再后来﹐我与阁下二度交手﹐一次败在我手下﹐一次却未分胜负。今日﹐你既食言再入中国﹐就怪不得我下手无情﹐要取你性命了。”

李哲俊道︰“小娃儿胡吹大气!尔虽武功进境神速﹐但要想胜吾﹐却还力有不逮。吾现今位居炎夏帮副帮主﹐再入中国﹐却是理所当然。”

乘云嘲道︰“哦?副帮主?恭喜阁下高升了。只不过你这副帮主今日算是做到头了。”

李哲俊道︰“哼!谁杀了谁﹐还是未知之数!”

乘云道︰“阁下自信能赢得了在下手中剑?”

李哲俊傲然道︰“百招之内﹐必取尔项上人头。”

乘云哈哈大笑﹐道︰“好!你我的帐﹐今日也该清算了。”

李哲俊自重身份﹐对着一众炎夏帮徒众道︰“尔等不可出手﹐看本副帮主擒杀此人!”言罢﹐手中毒剑舞个剑花﹐停在胸前﹐就此纹丝不动﹐就如雕像一般。

乘云数度与他交手﹐这已是第四次了﹐对他剑上功夫﹐深有体会﹐因此不敢大意﹐摆个起手式﹐平剑胸前﹐内力贯注剑身﹐剑尖遥指对方﹐也如一尊石像﹐渊停岳峙。

二人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身上衣袂﹐无风自动﹐一阵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空气也似凝固了。双方手下﹐俱都停下厮杀﹐屏着呼吸﹐来看二人相斗。

二人对峙良久﹐突然二人不约而同地一声大喝﹐两把剑便如两道闪电﹐疾刺对方。众人但听得一阵密集的双剑互击的叮当声过后﹐人影一分﹐二人正好换了个位置﹐又再持剑遥对﹐凝立不动。

正是︰仇恨终须剑上解﹐不到死时誓不休。毕竟乘云能否胜得了李哲俊﹐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篇文章:《御寇群英录》 第五十一回 扮渔夫太湖灭贼 奔济宁夜袭水寨
下一篇文章:《御寇群英录》 第五十三回 了仇怨李哲俊殒命 灭飞虎龙玄灵建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