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乘云接信﹐打开一看﹐道︰“显忠﹐你回去告诉我师父﹐就说一切按信中所示行事﹐届时我会准时与他会合。”
王显忠︰“大哥放心﹐小弟晓得。”转身走了。
乘云将信揣入怀里﹐回到宫中﹐来寻禤而立。二人商议毕﹐又同来寻玄灵﹐计较已定﹐禤而立往兵部禀告于谦﹐乘云则与玄灵到养心殿求见皇上。
景泰帝闻说乘云姐弟求见﹐即宣进殿。乘云﹑玄灵参拜毕﹐景泰帝道︰“免礼﹐平身。二位卿家﹐此处并无外人﹐不必拘礼了。”
乘云道︰“启奏皇上﹐臣有重要事情要上奏。”
景泰帝道︰“讲!”
乘云道︰“事关机密﹐请皇上屏退左右。”
景泰帝望了一眼近侍﹐道︰“都退下吧。”
内侍退出殿外后﹐景泰帝道︰“乘云﹐有何机密上奏?”
乘云道︰“皇上﹐昨日臣往城外﹐将那炎夏帮歹徒一网成擒﹐不曾走漏了一个。归程正遇居庸关兵败﹐托皇上洪福﹐被臣以计杀退追兵﹐方可从容退兵入城。”
景泰帝道︰“此事昨日朝会中已经于大人奏闻了﹐朕心甚为欣慰。”
乘云道︰“经查﹐此帮于城中伏下无数徒众﹐散居于城中各处﹐臣恐外有也先兵临城下﹐内有歹徒为应﹐实乃心腹之患也。因此﹐臣欲于今夜亲率御林军会同锦衣卫﹐并调五城兵马指挥司属下兵马﹐将其围困﹐一举殄灭之。请皇上恩准。”
“这帮歹徒势力如此之大﹐朕始料不及。乘云﹐朕既赐你金牌﹐你便可相机行事﹐并与于大人相商﹐可便宜行事。”
“谢皇上隆恩。皇上﹐这帮歹徒武艺高强﹐手段毒辣﹐非一般禁军士卒可比。又且都是些可高来高去的高手﹐因此﹐臣请皇上恩准﹐求借左兄栖凤﹑禤而立﹑不隐及家姊一用。以便各处驰援。”
景泰帝望着玄灵﹐想了一会﹐道︰“乘云﹐朕本不欲龙总管前往﹐然则国事为重﹐还是准了。不过﹐龙总管动身之前﹐朕有事稍留﹐不知龙总管意下如何?”
玄灵听得皇上恩准出宫相助乘云大喜﹐未及他虑﹐道︰“皇上﹐此事晚上才展开行动﹐尚有许多时间哩。皇上有事﹐便可吩咐臣去办理。”
景泰帝听得玄灵愿意留下﹐龙颜大悦﹐道︰“对对﹐时间尚早。”
乘云道︰“皇上﹐今夜宵禁将提早半个时辰﹐如若城中有喊杀之声﹐请皇上千万不必惊慌﹐只安坐龙庭﹐静待佳音可也。”
景泰帝道︰“乘云﹐你只管放手去做﹐朕就在此处静待你回禀就是。”
乘云跪下道︰“皇上放心﹐微臣告退。”站起来﹐出宫调兵不题。
景泰帝待乘云一去﹐便道︰“玄灵姑娘﹐自朕即位以来﹐日夜烦扰国事﹐今日国事稍定﹐外有于大人整兵御敌﹐内有你姐弟二人细心护卫﹐朕略感轻松。今日朝事已毕﹐你就陪朕到御花园散散心吧。”
玄灵道︰“是!护卫皇上乃臣之本份。”
景泰帝道︰“不是护卫﹐是陪伴朕。”
玄灵道︰“是!”
景泰帝道︰“去传曹吉祥进来罢。”
玄灵依言唤曹吉祥进殿﹐景泰帝吩咐﹐摆驾御花园。曹吉祥赶忙安排銮驾﹐往御花园去。到得园中﹐只见满园花木凋零了许多﹐只有那菊花﹐却是凌霜怒放。
景泰帝道︰“玄灵﹐想起去年秋天﹐朕与你在潜邸花园赏花﹐本欲办个赏菊花会﹐不想世事变幻﹐一拖就是一年了﹐现今战事正紧﹐自然也办不成这花会了。就这里随便走走看看﹐聊胜于无罢。”
玄灵道︰“皇上勤政爱民﹐上体天恩﹐下恤兆民﹐乃我大明子民之福。今上皇北狩﹐也先大军兵临城下﹐皇上忧心国事﹐自然不能办这赏菊花会。但我大明军民上下一心﹐于大人国之干城﹐不久也先必败。届时皇上再风风光光地办个君臣赏花大会﹐一来论功行赏﹐二来君臣同乐﹐岂不快哉!”
景泰帝道︰“还是你明白朕心﹐后宫诸妃﹐皆不明朕所思所虑﹐因而﹐这诺大的皇宫﹐实在是没个知心的陪朕说说话儿解闷。”
玄灵道︰“皇上过奖了﹐臣本一介民女﹐受皇上厚恩﹐加为后宫总管﹐臣实在是诚惶诚恐。”
景泰帝道︰“现今就你我二人在﹐就不必论这君君臣臣的了﹐就如在潜邸时一般交谈便好。”
玄灵道︰“皇上终归是皇上﹐臣终归为臣下﹐臣岂敢造次﹐失了这君臣之法度?”
景泰帝道︰“朕与你姐弟相识于微末﹐一直以来相谈甚欢﹐朕视你姐弟二人为知己﹐今朕贵为天子﹐岂有不如在潜邸之时乎?”
玄灵道︰“皇上既为天子﹐自然要有天子之威仪﹐岂可与臣下等身论交?”
景泰帝道︰“玄灵﹐朕其实并不想做这皇帝﹐朕只想如往日一般﹐与你把酒畅谈﹐赏花赏月……”
“皇上﹐”玄灵恐景泰帝再讲下去﹐要讲出些不得体的话来﹐赶忙打断道︰“现今天下安危尽在皇上一身﹐自须坚毅果决﹐逐瓦剌于大漠﹐拯大明江山于危难﹐方显英雄本色﹐方始不愧为太祖子孙。”
景泰帝被玄灵一说﹐激起雄心万丈﹐道︰“这个朕也知之。昔日成祖六伐蒙古﹐何等英勇豪迈﹐难道朕就不能如先祖一般﹐击败也先﹐逐之荒漠﹐成这不世之功业?”
玄灵道︰“皇上﹐依臣所见﹐皇上定可击败也先﹐中兴大明!”
景泰帝道︰“玄灵﹐你对朕这么有信心?”
玄灵道︰“皇上勤劳国事﹐从谏如流﹐此其一也;皇上用人不疑﹐任用贤能﹐此其二也;皇上不惧强敌﹐誓与死战﹐此其三也。兵法又云︰上下同欲者胜。今我大明军民﹐上下一心。有此数条﹐焉能不胜?”
景泰帝闻听玄灵赞美之词﹐如饮仙酿﹐从头至踵﹐畅快无比﹐浑身三万六千毛孔﹐无不舒服。一把拉住玄灵的手﹐道︰“玄灵﹐你真是朕的知己!”
玄灵葇荑被皇帝这握﹐满脸泛红﹐突然跪下﹐却把手从景泰帝手中挣脱﹐道︰“皇上﹐臣一妇道人家﹐怎当得皇上如此称道?臣有一请不知皇上可应允否?”
景泰帝道︰“快快起来﹐不须多礼。你且说来听听。”
玄灵道︰“请皇上恩准﹐让臣跟随舍弟上阵杀敌﹐报效皇上。”
景泰帝道︰“玄灵﹐上阵杀敌乃男子汉大丈夫的事﹐你一女子﹐虽武艺超群﹐不让须眉﹐朕又怎能让你去犯险?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玄灵知道皇上金口已开﹐不准再提﹐因此不敢再说﹐看看天色﹐便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臣这就去准备一下今晚之事﹐请皇上恩准。”
景泰帝道︰“天色尚早﹐你再陪朕走走。前面有个亭子﹐就到那里观看一番﹐然后再去不迟。”
玄灵无奈﹐只好跟着皇帝﹐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玄灵此时心头鹿撞﹐想走走不了﹐想留又不愿留。正没奈何处﹐却见曹吉祥走来禀道︰“启奏万岁﹐户部尚书金濂﹐有事求见皇上。”
景泰帝望了望玄灵﹐道︰“你看﹐想偷闲半日都不能。玄灵﹐你且去准备晚上之事吧。”
玄灵如逢大赦﹐立即跪下道︰“是﹐臣告退。”
景泰帝目送玄灵离开﹐这才道︰“曹公公﹐你让金大人到养心殿候着。朕这就回去。”
曹吉祥应了自去。
景泰帝回到养心殿﹐便宣金濂进见﹐问道︰“金大人﹐有何事见朕?”
金濂道︰“启奏万岁﹐土木阵亡将士名录俱已抄录完毕﹐如何支给抚恤﹐请皇上圣裁。”
景泰帝细细看了金濂呈上的名录﹐道︰“按常例加倍优厚抚恤﹐此事爱卿就全权去办﹐不必上奏了。”
金濂道︰“皇上圣明﹐臣遵旨速办。”
却说玄灵急急回到下处﹐收拾了兵器﹐换了装束﹐出宫往天安楼来。采薇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玄灵回来﹐高兴地跑过来﹐搂着玄灵道︰“姐姐﹐你可回来了。薇儿可想你了。”
玄灵高兴地道︰“薇儿﹐姐姐也想你呀。你在这干什么呢?”
薇儿道︰“大人们都很忙﹐没人跟薇儿玩﹐薇儿只好自己在这里玩儿。姐﹐薇儿想你和哥了。”说着眼里泛着泪光。
玄灵道︰“乖薇儿﹐忙过这一阵﹐姐姐就天天陪你玩可好?”
薇儿道︰“天天可不行﹐薇儿还要学医术哩。”
“对对﹐姐都忘了﹐现今薇儿可是姐的小师妹了﹐将来一准是个女神医。”
“真的?”
“姐哪会骗你?你有这么一个神医师父﹐不成神医都难呀。”
“薇儿高兴地道︰“噢……我也要做神医了。”
玄灵拉了薇儿的手﹐道︰“走﹐找师父去。”
二人手拉手来到正堂﹐只见屋内挤满了人﹐原野草正在分配人手﹐看到玄灵到了﹐便道︰“玄灵﹐你来得正好!”
玄灵向师父行了礼﹐道︰“师父﹐徒儿要做什么?”
原野草道︰“城中各处已知巢穴﹐都安排好人手了﹐只有这个西直门﹐也先若由此攻城﹐届时乘云埋伏于此﹐待也先入城﹐突然出击﹐定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玄灵道︰“乘云在西直门?”
原野草道︰“乘云要在西城兵马指挥司演一出好戏﹐自然就在西直门了。”
“你是说那张……”
原野草嘘了一声道︰“天机不可泄露。玄灵﹐你去火院﹐与赵﹑祝二位一同拿下那个宅院。”环顾众人道︰“都悄悄地到预定地方埋伏了﹐不可惊动任何人。但见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升空﹐便即动手。”
众人齐声道︰“谨遵盟主令谕!”
当晚﹐天尚未齐黑﹐各衙门捕快便已上街巡逻﹐边走边高声喊叫︰“宵禁了﹐宵禁了。于大人令谕﹐本日提早宵禁﹐行人从速归家﹐关门闭户。”
西城兵马指挥司里﹐张福全刚到营中接班﹐副指挥使师刚一把拉住他道︰“张大人﹐下官刚才与几位兄弟备了些酒食﹐这不﹐刚要动箸﹐大人您就到﹐不如一起喝上几杯如何?”
张福全把脸一拉﹐道︰“你好大胆﹐敢在此处聚众饮酒﹐坏我军纪﹐倘若被上司得知﹐你便是杀头的罪。”
师刚讪笑道︰“不就喝口酒么?没有大不了的事。况且这天气越来越冷﹐弟兄们都累了这许多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张福全眼珠一转﹐忖道︰不如就这里将这营中众人尽皆灌醉了﹐俺今晚好于中取事。于是转了个笑脸﹐道︰“师大人﹐既然都喝开了﹐不如本官就拿几两银子出来﹐请营里弟兄都喝上几口解解乏?”
师刚一听﹐道︰“哪里敢要大人坏钞?大人肯与我等同饮﹐已是赏脸了。”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对秋实﹑魏彪二人道︰“你二人快去﹐多买些酒肉回来。快去快去!”
秋实接了银两﹐与魏彪二人飞也似地去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只见秋实﹑魏彪二人拉着一辆驴车﹐车上一只巨大的酒缸﹐周边放着七﹑八扇烤熟的羊肉。众军一见﹐欢呼一声﹐一涌上前﹐七手八脚地卸下酒肉。魏彪﹑秋实又从车上取下数十只大碗﹐每人一只酒碗。巫斯义守着那酒缸﹐手拿一只勺子﹐不停地给众军舀酒。
张福全吃了一回酒﹐却见跟师刚来的几人﹐忙前忙后﹐不曾吃得一碗酒﹐张福全放下酒碗﹐将几个心腹叫来﹐一边使眼色﹐一边道︰“你们几个都是老军了﹐怎地如此不晓事?快去替下几位兄弟﹐让他们也来喝上几碗。”
那几个心腹便来替巫斯义等﹐巫斯义等索性便扯着那几个﹐一对一地饮将起来。此时﹐营中突然进来两个军官打扮的人﹐巫斯义等人早已瞧科﹐却装作没看见﹐那二人站立良久﹐突然内中一人高声道︰“张福全﹐本官前来查察防务﹐还不出来参见?”
声音不大﹐满营人等全都听见了﹐一刹那﹐全营一片静寂﹐众军吓得大气都不敢透。张福全听得是乘云的声音﹐连滚带爬地跑到乘云跟前﹐抱拳为礼﹐道︰“卑职不知大人前来查察﹐有失迎讶﹐请大人恕罪。”
乘云道︰“张大人﹐本官一力提拔你﹐你就这般报答本官吗?”
张福全故作糊涂道︰“大人﹐这从何说起?”
乘云道︰“当此大战在即﹐你竟敢纵兵于营中聚众痛饮﹐只此一项便是死罪。你此处正是该本官管辖﹐你又是本官一力提拔之人﹐此等罪过﹐须连累了本官。”
张福全道︰“大人﹐这不关卑职的事﹐是副指挥使师刚﹐聚众饮酒﹐卑职劝阻不住……”
“张福全﹐你身为上官﹐治下不严﹐还敢强词狡辩?来人!”乘云话音刚落﹐门外便涌进一队锦衣卫﹐不由分说﹐将张福全按在地上﹐用绳索捆了﹐将他带进营中议事厅﹐乘云去当中主位上坐了﹐对跟在身边的王显忠道︰“显忠﹐去将师刚等人叫进来﹐再叫从人将本营军兵尽数关押候审。”王显忠应道︰“是!”出门传令去了。不一会师刚﹑巫斯义﹑秋实﹑魏彪﹑杨展﹑白先等人进来﹐站在堂下﹐乘云道︰“张福全﹐你纵容部属酗酒﹐有何居心?”
张福全道︰“大人卑职冤枉呀﹐都是副指挥使师刚﹐硬拉着卑职一起喝酒﹐这事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乘云一使眼色﹐师刚便走上前来﹐去张福全身上一搜﹐搜出两个焰火来﹐放到乘云跟前案上。
乘云拿起那两个焰火把玩了一回﹐道︰“张福全﹐这又作何解释?”
张福全此时才如梦方醒﹐明白自己落入对方圈套中﹐便道︰“这只是卑职一时贪玩﹐在城中买的两个焰火。”
“贪玩?此时并非节日﹐买来如何玩?本官看你是想与城外鞑子通消息吧?”
“没有的事!大人明察﹐卑职一向奉公守法﹐恪尽职守﹐不敢有半点差池。”
“嘿嘿﹐张福全﹐本官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了。你这焰火乃一青一白﹐待会城外便会放起一青一白两个焰火﹐你便率你手下心腹之人﹐打开西门﹐也放起焰火﹐放也先大队兵马进城﹐是也不是?”张福全见阴谋败露﹐便耷下脑袋﹐不作声了。
白先上前道︰“乘云﹐我看这张福全似乎有假。”
“哦?假在何处?”
杨展性急﹐道︰“待我来剥了他的皮!”走上前去﹐按着张福全的脖子﹐轻轻一揭﹐竟然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众人望向张福全﹐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乘云道︰“阁下是谁?从实招来。”
张福全此时无可抵赖﹐便闭了口不说话。乘云连问数次﹐都不作答﹐只把头低了。杨展道︰“这厮死在眼前﹐尚敢嘴硬﹐贤侄﹐休与他费话﹐待俺先将他的牙敲下来再说。”
乘云笑道︰“杨世伯﹐敲牙的活儿太费劲﹐不如点了他痒穴﹐如何?”
白先一听﹐呵呵笑道︰“杨兄弟﹐乘云贤侄这法儿好﹐不费劲。”说着走上前来要点张福全穴道。
杨展跳将过来﹐道︰“白兄﹐你怎好抢小弟生意?”出指如风﹐一指点向张福全。
张福全穴道被点﹐初时还强自忍耐﹐不过眨眼﹐满脸胀得通红﹐浑身上下便如被万千蚂蚁噬咬一般﹐奇痒无比。身躯又被捆绑着﹐双手动弹不得﹐欲搔不能﹐口中啊啊地怪叫起来。挣扎得不到盏茶功夫﹐终于抵挡不住那滋味﹐张口狂叫道︰“小的愿招!”
乘云一挥手﹐杨展上前去他穴道上一拍﹐张福全立觉痕痒全消﹐却已萎顿于地。喘息良久﹐才道︰“小人乃怀来人氏﹐名叫李十三﹐略通文墨﹐也晓些武艺﹐二年前被炎夏帮相中﹐便加以训练﹐要俺假扮这个张福全﹐潜伏京中﹐说道平日里只顾吃喝玩乐即可﹐不须理会别事。小人自冒充张福全之后﹐真个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平日里你们是怎生联系?如何暗通消息?”巫斯义问道。
李十三道︰“平日如需银子用度﹐有甚需求﹐小人便在宅子门前画个记号﹐自然便有人上门送上银子。小人不须打探任何消息﹐因此小人不须向上头传递消息。”
乘云道︰“来人!将此贼押回北镇抚司﹐打入死牢﹐待本官来日再审。”话落﹐便有二个锦衣卫走将进来﹐将李十三押出营门﹐投北镇抚司去了。
魏彪不明所以地道︰“云哥﹐怎地不审个明白就押走了?”
乘云道︰“小彪﹐这李十三唯一的任务就是此时内应外合打开城门﹐因此﹐不须再审了。”
魏彪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巫斯义道︰“这炎夏帮好毒辣的手段﹐二年前就开始谋划今日之事﹐埋下李十三这颗棋子!实在是高明的很。看来这炎夏帮帮主﹐是个难缠的角色。”
乘云道︰“巫世伯﹐难缠的角色﹐都交给我师父去头疼好了。咱们目下先准备厮杀。各位都去找件趁手的长兵器﹐再披上铠甲﹐待会随小侄出城杀敌。”
师刚道︰“贤侄﹐不如你与杨﹑白二位领这营中五百军马在前﹐我与秋实﹑魏彪二位贤侄领三百步卒居中﹐巫大哥与显忠领你带来的锦衣卫合后﹐头尾相应﹐可保无虞。”
乘云赞道︰“师世叔所言﹐正合阵法。”话音未落﹐只听得半空中传来二声锐啸﹐众人出门一看﹐只见一青一白两朵焰火﹐在夜空显得特别耀眼。
乘云道︰“显忠﹐放焰火!”
王显忠道︰“是!大哥!”将从李十三身搜得的焰火点燃﹐只听呯呯二声﹐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带着啸声腾空而起﹐煞是好看。
焰火才熄﹐城外突然喊声大震﹐瓦剌兵马如潮水般涌来。乘云便教︰“开城门!”
城门一开﹐瓦剌兵马一涌而入﹐孛罗﹑卯那孩两马争先﹐突入城中﹐突见前面一彪军马截住去路﹐火光之中看得分明﹐正是龙乘云。
孛罗大惊﹐高声道︰“中计了!”话音未落﹐只见两边房舍中﹑屋顶上﹐万箭齐发﹐火球乱抛﹐上百支火铳齐发。瓦剌军马死伤过半。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又涌将上来。孛罗大叫道︰“中计了﹐快退!”怎奈战场之上﹐喊杀震天﹐火铳暴响﹐将孛罗呼喊淹没﹐竟无人听见。
孛罗后路被自家兵马堵塞﹐没奈何﹐只得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拍马舞刀﹐来抢乘云。乘云更不打话﹐催动无影骓﹐迎面奔去﹐交马一合﹐乘云一刀将孛罗斩于马下。对面卯那孩看见孛罗被斩﹐吓得拨转马头就走﹐不防被白先冲将过来﹐一枪刺去﹐正中心窝﹐登时了帐。乘云把手一招﹐就势卷杀过去。
那西门两旁街道狭窄﹐瓦剌虽然兵多﹐却是施展不开﹐被乘云领着众人排头杀去﹐死伤无数。杨展使开快刀刀法步战﹐但见刀光不见人影﹐只一会功夫﹐身边便尸积如山﹐瓦剌兵马不敢靠前。
白先一杆长枪使得不甚顺手﹐看见杨展杀得顺手﹐便也弃了马匹﹐拔出长剑﹐也来步战。白先使开华山剑法﹐果然快捷凶狠。
两边相持了半个时辰﹐瓦剌兵马不能前进半步﹐反被乘云等人逼迫得退至城门下。乘云喝令城楼上守将孙镗往城外瓦剌兵马放箭﹐一时之间﹐瓦剌攻势受阻﹐乘云顺势将进了城的瓦剌兵马尽数赶出城外。
正在此时﹐京师总兵石亨﹐分兵一万命副总兵武兴前来驰援﹐乘云大喜﹐对武兴道︰“将军来得正好。请将军督大军于后﹐趁彼混乱惊慌之际﹐杀入敌阵﹐搅他个天翻地覆可也!”
武兴道︰“龙将军不可深入﹐见好即收可也。”
乘云道︰“将军勿忧﹐未将晓得。”
于是乘云便领着本部八百多人马﹐依旧与杨﹑白二位领五百马军在前﹐师刚与秋实﹑魏彪领三百步卒居中﹐巫斯义与王显忠领锦衣卫合后﹐众人吶声喊﹐一齐杀入瓦剌阵中。
也先在中军﹐接报︰攻城兵马中伏﹐孛罗﹑卯那孩阵亡。也先一听﹐一阵心痛﹐那孛罗是也先幼弟﹐也先平日里甚是相爱。
赛刊王闻说孛罗阵亡﹐急怒攻心﹐道︰“大哥!我这就杀将进城﹐将北京攻下﹐血屠十日!”
话还未了﹐小校来报︰“我军尽被赶出城﹐明军大队人马出城混战。”
也先道︰“命阿剌收拢兵马﹐稳住阵脚。”
阿剌连忙教吹起号角﹐收聚兵马﹐怎奈被乘云领着一彪军马﹐东西一搅﹐武兴率大军在后一阵猛杀﹐瓦剌众军哭爹叫娘﹐乱成一锅粥似的。
混战至天明﹐也先只得鸣金收兵﹐退五十里下寨。乘云也不追赶﹐收兵退入城中。
却说城中各路伏兵﹐看到空中一青一白两个焰火升起﹐便即展开攻击。玄灵亲到火院﹐领着赵不弃﹑祝一丁等人﹐将那宅院围了﹐一见信号﹐便即发起攻击﹐赵不弃当先冲到大门﹐一脚踹开木门﹐冲将入去﹐院中立时奔出七﹑八个黑衣人来。玄灵道︰“弃械投降者﹐可免一死!”
那黑衣人并不说话﹐各亮兵刃﹐凝神戒备。突听得一声短哨响起﹐七﹑八个黑衣人一齐动手﹐与赵不弃﹑祝一丁等斗在一起。
玄灵游目四顾﹐搜寻那哨声发起之人﹐只见墙角阴影之中﹐立了一个黑衣人﹐玄灵一掠上前﹐道︰“阁下鬼鬼祟祟﹐躲在暗处﹐尽指着别人卖命﹐非好汉所为。”
那人一见玄灵﹐欺她是个女子﹐便施施然走将出来﹐道︰“有何不敢?”
玄灵道︰“阁下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冷冷地道︰“本座炎夏帮飞豹旗豹将军﹐待会你死之前﹐一定让你见到我的真面目。”
玄灵嘿嘿一笑﹐嘲道︰“阁下武功尚未见识﹐不过吹牛的功夫却是一流。动手罢!”
豹将军甘继祖撤出一对奇形兵器﹐名为鸡爪镰﹐双手一错﹐一镰在前﹐一镰高举过顶﹐摆了个势﹐道︰“与妇人动手﹐本座例让三招。”
玄灵不愿多费唇舌﹐道︰“好!”宝剑一起﹐一招白云出岫﹐突化云横野渡﹐到甘继祖身前时﹐已是云涌绝壁﹐道︰“三招已过﹐还不出招?”招变激流穿石﹐直刺甘继祖前胸。
甘继祖见玄灵剑招凌厉﹐不敢小觑﹐收起轻视之心﹐凝神接招﹐斗了四﹑五招﹐甘继祖暗暗心惊︰这女子竟然功力不在我之下﹐更兼这剑法变化无方﹐实难对付。于是打点精神﹐使出平生绝学﹐与玄灵斗在一起。
这边厢﹐七﹑八个黑衣人与赵﹑祝等人打斗﹐明显处于劣势﹐不久便被砍杀了四人﹐余下的更见吃紧。甘继祖瞥见形势不利﹐数次欲冲过去相助﹐奈何被玄灵死死缠位﹐脱身不得。又斗十数合﹐那七﹑八个黑衣人只剩一个﹐被祝一丁一指点倒在地﹐随即领着众人围将过来﹐甘继祖心知不妙﹐便思脱身之计﹐那知玄灵剑法一变﹐口中道︰“阁下就不必想那逃跑之计了。”
甘继祖被玄灵说中心思﹐恼羞成怒﹐道︰“本座要走﹐谁人拦得住?”
玄灵一招伏羲画卦﹐剑光大盛﹐将甘继祖罩在剑光之中﹐甘继祖大惊﹐道︰“这是什么剑法?”鸡爪镰左拒右挡﹐就是脱不出剑光之外。
甘继祖将心一横﹐运起家传三际神功﹐使足十二分功力﹐左镰往剑上一格﹐右镰便狠狠地往玄灵前胸扎去。
怎料左手镰如格无物﹐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左手便觉一轻﹐一把铁镰己被削为两截。原来玄所使乃是碧波神剑﹐削铁如泥﹐剑招一转﹐一剑将甘继祖右臂砍下﹐甘继祖狂呼一声﹐跪倒在地﹐一把冷森森的剑尖抵住咽喉﹐便听得玄灵冷冷的声音道︰“且看你是谁!”剑尖一挑﹐露出一张白晳的脸来。
玄灵道︰“此时阁下还不把姓名说出来吗?”
甘继祖自忖己成废人﹐心如死灰﹐突然一阵狂笑﹐左手一插﹐把半截断镰插入心房﹐只一瞬间﹐便即气绝身亡。
赵不弃上前﹐去他身上一搜﹐搜出一个牌子及数件物事﹐都交给玄灵﹐玄灵不及细看﹐尽数揣入怀中。道︰“快去搜查房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众人到房中搜了一遍﹐将书信等有用的物件都收了﹐玄灵便道︰“各位随我到别处增援去。”
玄灵一路走去﹐各处皆已得胜﹐不须援手。于是便回天安楼参见师父原野草。原野草见各处弟兄陆续回来﹐计点此战﹐剿灭贼穴二十余处﹐击杀贼人七十余人﹐俘四十余人。玄灵杀伤炎夏帮城中主脑豹将军﹐至令其自戗﹐功居其首。
玄灵将从豹将军身上及藏身剿穴搜得物事﹐尽数交与原野草﹐原野草细看其物﹐只见一个牌子通体黝黑﹐比乘云曾缴获的牌子略大一寸﹐却是四寸见方﹐用银打造﹐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的一半部镌有一只带翅的豹子﹐下半部镌着“将军”二字;正是其身份之证。
原野草打开一张一尺见方的图纸﹐上面密密地标注了不少圈圈点点﹐原野草默默地比对一下﹐那些圈圈正是其在城中各处剿穴之地﹐只是这点点是何用意﹐一时却是猜不透。
看罢图纸﹐原野草又拿起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上面密密地写着姓名﹐无疑便是其徒众的花名册了。
原野草看了一回﹐将地图﹑花名册及银牌教涂向善都收了。便对众人道︰“各位长老﹑各位弟兄﹐今晚一战﹐相信已将炎夏帮在京中势力一网打尽了﹐即便有一二漏网之鱼﹐也成不了气候了。乘云那边有朝廷大军相助﹐相信也不成问题。”
大伙齐道︰“全赖盟主谋划得当﹐指挥有方﹐方有此大胜。”
慈莲师太道︰“阿弥陀佛﹐启禀盟主﹐此次本盟兄弟﹐战死二十多人﹐伤四十余人﹐如何善后﹐请盟主示下。”
原野草道︰“伤者令三指圣手裴掌门医治﹐每人赏银十两。死者从优抚恤﹐择地安葬。”
虚相﹑翠微各宣佛号﹐低首默默颂经。
郁天舒道︰“盟主师兄﹐既获大胜﹐怎可少得了庆功酒宴?”
秋中明﹑关节达也道︰“实应庆贺一番。”
原野草道︰“好!这酒定然是要吃的﹐就等乘云这支人马回来再定日子。”
话音才落﹐有人高声叫道︰“师掌门回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师刚﹑巫斯义﹑杨展﹑白先﹑秋实﹑魏彪六人走将进来﹐师刚抱拳道︰“启禀盟主﹐我等于西城协助乘云﹐擒下奸细﹐打开城门﹐引那瓦剌兵马进城﹐大杀一阵﹐直将鞑子赶出城去。副总兵武兴带一万兵马来援﹐乘云便领着杀出城外﹐去那鞑子阵中一搅﹐又尽情砍杀﹐至天明方才两家罢兵。直杀得鞑子尸横遍野。乘云刀斩也先胞弟孛罗﹐白先枪刺平章卯那孩。众兄弟各各立功﹐却喜众兄弟并无损殁﹐除杨展外﹐其余各人各各带伤﹐都不是紧要处。现今乘云自回宫向皇上禀奏﹐令我等先回来禀告盟主。”
原野草及七长老闻言大喜﹐便教人来检视众人伤情﹐此处且按下不表。
却说乘云收兵回城﹐满城百姓携老扶幼﹐争来看杀鞑子的英雄。乘云教师刚带着护国盟兄弟回天安楼去讫﹐又令西城兵马指挥司的兵马自回营中;武兴则自领兵马回去不题。
乘云自领那十数锦衣卫﹐先来兵部向于谦禀告。于谦接报乘云来见﹐呵呵大笑着迎将出来﹐道︰“贤侄﹐龙大将军﹐杀得好哇!”
乘云抱拳见礼道︰“托天子洪福﹐全赖世伯调度有方﹐才有此胜。”
于谦道︰“都不须说了﹐老夫早已接到战报﹐此刻皇上正在宫中候奏﹐皇上有旨﹐只要你一回来﹐便进宫见驾。”
于谦吩咐备轿﹐西门﹑南宫﹑东方三老一见乘云﹐围将上来﹐责备道︰“这一场好战﹐怎么不带上俺们三个老兄弟?”
乘云道︰“护卫于大人﹐其责甚重﹐怎可教你三人上阵厮杀?”
乘云带着王显忠﹐随于谦往宫中见驾﹐三老于路不通﹑不妥地埋怨不断﹐于谦于轿内听得也不禁莞尔。
于谦﹑乘云﹑王显忠三人来到养心殿﹐景泰帝即宣进见。王显忠首次进宫见驾﹐不免慌张﹐悄悄地道︰“大哥﹐小弟心下实在紧张的很。”
乘云道︰“不必紧张﹐皇上不问你﹐你就不要说话便是。”
三人行过君臣之礼罢﹐景泰帝便道︰“平身!”
于谦奏道︰“启奏陛下﹐昨晚臣与龙将军擒下也先奸细﹐将计就计﹐引也先兵马入城﹐大杀一阵﹐歼敌无算﹐缴获马匹﹑旗帜﹑兵器堆积如山。又得武林中护国盟义士相助﹐尽剿城中暗伏奸细﹑贼人。今城中已复平静﹐九门防御﹐如铜墙铁壁。此战龙将军阵斩也先胞弟孛罗﹐护国盟义士白先枪刺平章卯那孩。臣请皇上下旨﹐升赏有功将士﹐褒奖护国盟众义士。”
景泰帝闻奏大悦﹐道︰“此乃天佑大明﹐托赖众位爱卿戮力同心﹐方有此胜。于爱卿﹐按例从优奖赏战役将士。至于护国盟众义士﹐可于国库中拨银二千两﹐给散有功人等。义士白先﹐授从六品忠显校尉﹐赏银千两。”
于谦道︰“臣先代护国盟义士谢皇上赏赐﹐臣遵旨照办。”
景泰帝道︰“乘云上前听封!”
乘云跪下道︰“臣候旨!”
景泰帝道︰“乘云﹐你每战必有斩获﹐实乃朕之福将也。昨日一战﹐又亲斩孛罗﹐令也先寒心﹐居功至伟﹐朕封你为扬威侯﹐钦此!”
“臣谢皇上隆恩!”
景泰帝望着王显忠﹐道︰“乘云﹐此乃何人?”
乘云道︰“此乃臣之亲随﹐昨晚护卫主将﹐斩杀敌兵十数人。身中数刀不退。”
“哦!如此忠心之仆﹐实在难得。”望见王显忠身着锦衣卫服色﹐便道︰“王显忠。”
王显忠赶忙跪下﹐道︰“微臣在!”
“汝就在龙爱卿麾下﹐做个锦衣卫正八品知事罢。”
王显忠大喜﹐磕头如捣蒜﹐道︰“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泰帝道︰“乘云﹐你这就到户部去支取银两﹐送去给护国盟众义士﹐并往吏部领取白义士官诰文书。并传朕口谕﹐准护国盟于京中开设武馆﹐组建民团﹐以助守城。于爱卿留下﹐朕还有要事相商。”
乘云道︰“臣遵旨!”带着王显忠往户部去了。
景泰帝对于谦道︰“于爱卿﹐朕自即位以来﹐诸事烦琐﹐有一事尚未曾做﹐请爱卿为朕参详。”
于谦道︰“请皇上明示。”
正是︰国是纷纷尚未休﹐家事烦扰又见愁。毕竟景泰帝有何事要说﹐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篇文章:《御寇群英录》 第三十四回 剿西山群雄大胜 施巧计乘云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