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二回 议边事侠士拟良谋 遇危难姐弟逞勇敢

话说魏虎臣吩咐魏彪备马﹐一众侠士﹐向豹子谷驰去。

晌午时分﹐豹子谷正门大路上﹐驰来四男二女六骑俊马﹐马上乘客各带兵器。正是魏虎臣等六人﹐到得门前﹐魏彪下马﹐递上拜帖﹐守门寨丁接了﹐飞步往内通报。

正堂里﹐一个汉子正在看书﹐只见他生得虎背熊腰﹐样子憨厚老实。寨丁道︰“寨主﹐外面来了六个人﹐求见寨主。”边说边把拜帖递上。那汉子正是豹子谷现任寨主秋中明。

秋中明接过拜帖一看﹐喜道︰“原来是这两位兄台来了。快﹐去请夫人和实儿出来见客。”一边说一边就向寨门走去。

到得寨门﹐秋中明抱拳道︰“两位哥哥好久不见﹐嫂子也多时不见来小寨走动。快请到寨中坐地说话。”一让便把众人让到客厅上。秋中明夫人连倩和儿子秋实已在厅中等候。魏彪与秋实自是相识﹐二人一见﹐便聚在一边说话。

秋中明望着龙家姐弟道︰“这两位少侠是……?”

魏虎臣道︰“秋兄弟﹐他二人可是贵客﹐你可得准备些好吃好喝的﹐好好地招待一番。”

连倩道︰“魏兄放心﹐你还怕俺招待不起吗?山珍野味﹐美酒管够。”

巫斯义打趣道︰“当年秋兄弟比武招亲﹐能击败我等﹐娶得美人归﹐全靠谁人之智谋?”

连倩啐了一口道︰“老没正经﹐都什么年月了﹐还拿来取笑我夫妻俩。”

宛枫笑道︰“妹子﹐别生气﹐当年之事﹐乃是武林佳话﹐谁敢取笑你们?巫兄弟这是要告诉你﹐这姐弟二人呀﹐便是草兄弟的入室弟子﹐叫龙玄灵﹑龙乘云。”

“老草的徒儿?哈哈﹐好好好!”连倩连说几个好字﹐口中喃喃道︰“龙……龙……”忽然问道︰“贤侄﹐令尊可是龙在天龙将军?”

玄灵道︰“正是。先父当年不愿听令于皇帝之命﹐出手擒拿师父﹐被迫……”

连倩连忙打断道︰“令尊乃大英雄真男子﹐有情有义﹐俺们都大大地佩服他呢。今日故人之后长大成人﹐一表人才﹐武艺有成﹐令尊泉下有知﹐也定欣慰的很。”

龙玄灵道︰“听师父说当日他劫法场时﹐得伯父伯母相助﹐这才冲出重围﹐得以逃生。伯父伯母救命之恩﹐我姐弟不敢或忘﹐请受我姐弟一拜。”说完﹐拉着乘云﹐当厅便拜下去。

秋中明与连倩一边一个连忙扶起﹐秋中明道︰“救你们的是你师父﹑师娘﹐愚伯父夫妇只是从中协助。再说﹐我们与你师父是过命的交情﹐与你师父当年舍血相救相比﹐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众人唏嘘一番﹐秋中明道︰“两位哥哥不辞辛苦﹐带两位贤侄来到敝寨﹐一来我们兄弟多时不见﹐二来又得见草兄弟高足﹑龙将军之后﹐正该痛饮一番才是!”

连倩道︰“实儿﹐快去厨下吩咐﹐后堂设宴﹐把你姥爷存下的虎骨酒﹐拿两坛出来。”

秋实应了﹐拉了魏彪往后堂﹐自去准备酒席。

魏虎臣道︰“弟妹﹐俺们前来﹐除了叨扰一顿好酒好肉外﹐还有一事相商。”

连倩奇道︰“哦﹐有何事相商?”

巫斯义道︰“不知贤夫妇有否听闻﹐数日前﹐双树镇被一伙鞑子掳掠了﹐镇子被烧做白地。恰好有四位好汉路过﹐杀退鞑子﹐救了无数乡亲。”

秋中明道︰“嗯﹐今早听过往客商说起﹐小弟正想差人去打探消息哩。不知这四位好汉却是何人?”

魏虎臣笑道︰“什么好汉不好汉﹐便是愚兄父子及两位贤侄救的。当时杀了十数鞑子﹐剩下的便没命地逃跑﹐我等追了十数里地﹐又杀了几个。向后望见鞑子有百十人马在彼处﹐便不敢再追。后来乘云贤侄和犬子留下阻敌﹐愚兄便和玄灵贤侄回转镇上﹐教大伙逃生。乘云贤侄为救众乡亲﹐不惜犯险﹐与犬子杀入敌阵﹐斩其首领首级而回。因此﹐镇上百姓逃得性命。”

“原来如此!哥哥真是英雄不减当年﹐贤侄胆识过人﹐草兄弟果然收得好弟子。只是鞑子骄横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挫败?必然大举犯境﹐那时﹐这西北道上﹐便要生灵涂炭了﹐如之奈何?”秋中明道。

魏虎臣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巫兄弟也是这般思虑﹐故而一道前来﹐以商对策。”

秋中明道︰“不知巫兄有何良策?”

巫斯义道︰“一时并无良策。乘云贤侄提议﹐不若我等三家先联起手来﹐预作准备﹐一旦有变﹐便竖起义旗﹐保境安民。”

秋中明望着乘云道︰“好!贤侄此议﹐甚有远见﹐不逊你师父谋略。且说如何作准备才好?”

乘云逊谢了几句﹐便道︰“依小侄愚见﹐三家寨中先建起烽火台来﹐再派人往人烟稠密的大镇子去﹐与众乡亲商议﹐也建起烽火台﹐一旦有事﹐便即点火﹐这样附近村镇百姓便可及时逃生。而我等三家﹐但见烟火一举﹐便即往救驰援。如此﹐一者可护境安民﹐二者可使鞑子不敢过分猖狂﹐视我中华如无物。”

巫斯义赞道︰“好计谋!就依贤侄之议﹐我等早作准备。”

魏虎臣道︰“此议好是好﹐只是一旦鞑子来犯﹐我们倾三家之力﹐能上战阵的也不过二三百人﹐如之奈何?”

龙玄灵道︰“不如多派门人弟子﹐到各村镇去﹐招集青壮﹐预作训练﹐一旦有变﹐便即可迅速征集人手。”

乘云接口道︰“姐说的对﹐我们不若先竖一面保境安民的大旗﹐让众乡亲知晓我等所为何事﹐如此一来﹐众乡亲必然欣然而至﹐聚于旗下﹐共举大事。”

秋中明击掌道︰“好!从明日起﹐我豹子谷便招集众人﹐训练乡勇﹐再派门下弟子往附近四乡八邻招募青壮。只是﹐这蛇无头不行﹐须得有个领头之人才行。”

巫斯义笑道︰“秋兄弟好不糊涂!当年我等都是武林正义盟中五行门各门之门主﹑副门主﹐秋兄弟是青龙门门主﹐还是由你负打探消息﹐联络各方之责吧。魏兄年纪最长﹐当年又是朱雀门主﹐便由魏兄为首便了。”

众人商议妥当﹐酒席早已安排好了。秋中明请大伙入席﹐他们数人本是深交﹐又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也不分宾主﹐团团坐了﹐只龙家姐弟及魏彪﹑秋实做一处坐了。

酒过三巡﹐连倩动问︰“两位贤侄﹐令师一向可好?在家中都干些什么?”

乘云一听提及师父﹐立即便道︰“我师父呀﹐每天都看书﹑喝酒﹐就是不练功夫。小侄正想请教各位世伯﹑世伯母﹐我师父那身功夫是怎么来的?”

乘云一番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宛枫道︰“这得问你那芮师娘﹐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最清楚你师父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

连倩笑道︰“说实在﹐俺们也不知道你师父的功夫是怎么练成的﹐好象是天生的一般。当年你师父来到我们豹子谷﹐那功夫还不如我的小师弟哩。”

龙家姐弟瞪大了双眼﹐一脸不相信︰“哦?那师父不练功﹐又怎会有一身上乘武功?”

秋中明道︰“那是他后来遇到无邪子老前辈后﹐才有的。以前确实功夫平平。”

巫斯义道︰“贤侄﹐侠义道中﹐这功夫不一定要最好﹐你师父当年功夫稀松平常﹐却是侠胆仁心﹐更兼智计百出﹐当年与黑煞斗智斗勇﹐全赖你师父之力哩。”

“对!你师父医术通神﹐救过无数性命。”魏虎臣道。

宛枫接口道︰“你师父事迹﹐三日三夜都说不完。要说最为武林佩服的﹐是你师父大仁大勇﹐当年飞云山庄一役﹐我等八﹑九人都中了桃花红之毒﹐无药可解﹐是你师父拼了性命﹐用自己的血﹐替我等解了奇毒﹐救得我等性命﹐而你师父几乎因此失血而死。”说完﹐眼含泪光。秋中明﹑巫斯义﹑宛枫三人当日都身受其恩﹐不免感叹一番。

乘云道︰“有这等事?我怎么从没听师父﹑师娘说过?”

玄灵奇道︰“师父的血可解桃花红之毒?”

巫斯义道︰“你师父偶有奇遇﹐得了个百毒不侵之身﹐呵呵﹐一身都是宝呀!”

众人大笑。

魏虎臣等人﹐一提起当年之事﹐便说个没完没了﹐昔日英雄事迹﹐历历在目﹐能不让人缅怀感慨?

四个年青人听得﹐热血沸腾。乘云一口干了一碗酒﹐道︰“只可恨迟生了十多年﹐不然也能象各位伯伯﹑伯母们一样﹐纵横江湖﹐惩恶扬善。”

秋实道︰“龙姐姐﹐龙大哥﹐要想象各位前辈一样快意江湖﹐惩恶扬善﹐锄强扶弱﹐此正其时也!”

魏彪奇道︰“实哥﹐此话怎讲?”

秋实道︰“方才各位前辈不是在商议如何抵御鞑子﹐保境安民吗?这便是我等晚辈大展身手之时。”

魏虎臣赞道︰“贤侄说的好!所谓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来!干一杯!”

乘云道︰“说干就干﹐不若明早俺就和家姊去别处村庄与乡亲们商议﹐如何?”

“好!此去北边五十里远近﹐有一个村子﹐叫郑家铺﹐龙大哥及龙姐姐可去那里行事。往西七十里左右﹐有一个沙沟子村﹐俺和彪兄弟去那里行事﹐如何?”

乘云道︰“如此甚好!明日便去郑家铺去。”

连倩道︰“实儿﹐明天你先在家帮着你父亲打点﹐先在寨中做些准备。招募乡勇﹐训练青壮﹐有的是事情要忙呢。那沙沟子过些天再去不迟。

秋实﹑魏彪二人听了﹐只索作罢。

次日﹐龙家姐弟辞了秋中明﹑魏虎臣﹑巫斯义等人﹐问了路径﹐带上干粮﹐策马扬鞭﹐往北而去。

正是冬尽天气﹐雪已溶化﹐路上泥泞﹐行人稀少。路旁草木抽出绿叶﹐旷野空寂﹐并无甚景致可赏。姐弟二人并缰而行﹐也不急着赶路﹐只管把这数日的见闻拿来闲谈。

乘云忽道︰“姐﹐师父为什么要我们先到这西北来历练?难道师父未卜先知﹐知道这鞑子会来侵我大明疆界﹐让我们先来试试身手?”

玄灵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当年祖师爷爷在这西北历练时﹐把师父救回去抚养﹐师父不忘出处﹐因此也叫咱们来此游历。”

乘云点头道︰“姐说的是﹐师父常说做人不可忘本。”

玄灵突然低了声道︰“乘云﹐你看前面那三人﹐却是古怪。”

“怎地古怪?”乘云问道﹐抬头向前一望﹐只见前面一箭之遥﹐有三个客商打扮之人﹐骑着高头大马﹐不时指指点点﹐其中一人还不时在一块羊皮模样的东西上记着什么。

乘云看了一会﹐道︰“姐﹐也没见有何古怪。”

玄灵道︰“你看他们虽然客商打扮﹐却不见有任何货物。那马更是清一色战阵好马﹐一般客商又怎会有这等好马?”

乘云被玄灵一提醒﹐也看出有点不妥﹐便道︰“姐说的是。果然有点不对路。莫不是又是臭狐狸一路的下三滥货色?不若我们赶将上去看看如何?”

玄灵道︰“好!不过可得小心﹐我看他们不是什么好路数。”

乘云道︰“晓得了。”姐弟俩一前一后﹐一抖缰绳﹐便往前赶去。

那三人发觉身后有两骑马赶来﹐立时神色慌张起来。其中一人不知说了声什么﹐三骑马便一齐拨马往北驰去。

乘云见对方惊慌﹐转头对玄灵道︰“姐﹐这厮们果然作怪。”一夹马肚﹐放马便追。

玄灵急道︰“不可冒失﹐小心为上。”

乘云那里肯听?只顾往前直追。

姐弟二人所策骏马﹐乃大宛名种﹐万里挑一的良马﹐黑马名唤无影骓﹐通体没有一根杂毛;那白马名唤云雪驹﹐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此乃波斯国王赠予其师之礼物。当年其师草先生﹐救了波斯王子伊力亚斯﹐又助其筹划回国﹐锉败王叔之阴谋﹐登基做了国王。因此﹐伊力亚斯不忘草先生之恩﹐时常差使者前来问候﹐并多有礼物相赠。

姐弟二人马快﹐看看即将追上﹐乘云大声喊道︰“前面三位大哥请留步﹐在下有事相询。”

那三人听了﹐只得硬着头皮勒停马匹﹐一齐转过身来。待看清来人只是一男一女两个娃儿﹐不觉心下大定。

乘云﹑玄灵见对方回转身来﹐便相距一丈﹐也停下马来。只见那三人膀大腰圆﹐虽作汉人打扮﹐却不似汉人。

乘云马上抱拳道︰“三位大哥﹐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作何营生?”

只见一个汉子略略向前﹐操着生硬的汉语道︰“朋友﹐我们是贩山货的客商﹐想在这里收点山货。”

乘云听了﹐哈哈笑道︰“我看三位不似客商﹐却象是杀人掳掠的鞑子!”

那三人见被对方拆穿身份﹐低声吱吱咕咕的说了一阵﹐一使眼色﹐突然催动坐骑﹐撤出腰刀﹐向乘云姐弟冲来。马到中途﹐一骑奔玄灵杀去﹐两骑却来夹击乘云。

奔玄灵而去的鞑子见玄灵貌美﹐一时心生邪念﹐竟然把腰刀插了﹐空手来擒玄灵。二马相交﹐听得玄灵冷笑一声﹐那鞑子粗笨身躯便啪的一声摔下马来﹐滚了几滚﹐便即不动﹐却是被玄灵点了穴道。

那夹击乘云的两个鞑子却没有同伙这等好运﹐马头一交﹐早被乘云一剑一个﹐登时了帐﹐都见阎王去了。

玄灵埋怨道︰“怎地都杀了?也不留下活口。”

乘云道︰“这等喽啰﹐杀了干净。再说﹐你不是已留了活口吗?”说完跳下马来﹐一把提过那鞑子﹐挥掌拍开他的穴道﹐用剑尖顶着他心窝﹐喝道︰“要想活命﹐从实招来。”

那鞑子看着两个被杀的同伴﹐目露惊恐﹐浑身发抖﹐不住地点头。乘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此何干?”

那鞑子为求活命﹐只得操着生硬的汉语﹐从实说道︰“小人名叫乞牙惕﹐奉上命差遣﹐来此打探路径。两日前已探得前面数里郑家铺﹐有三﹑四十户人家﹐多有妇女财物﹐已派人回去禀告﹐我三人在此等候﹐大队人马这早晚便可到此处﹐相机便行劫掠。”

乘云听了﹐怒不可遏﹐一扬掌﹐便欲取他性命。玄灵急道︰“不可!留着有用。”

乘云道︰“这等狼心贼子﹐留来何用?”

玄灵道︰“自然有用。说来却是侥幸!俺们正要去那郑家铺子﹐莫非上天差我姊弟二人去救这满村老幼?只是这鞑子处心积虑﹐要来劫掠那郑家铺﹐想那里乡亲必无准备﹐我们就算前往传警﹐那郑家铺的乡亲也未必尽信。留着这贼子﹐便是人证。”

乘云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往郑家铺去﹐迟则众乡亲便要遭难了。”

玄灵向乞牙惕问了郑家铺的方位﹐一抖马缰﹐当先就行。乘云一指点了乞牙惕麻穴﹐一把提了﹐跨上无影骓﹐纵马飞驰。

奔驰了一柱香的功夫﹐果见前面有个庄子﹐约莫有三﹑四十户人家。姐弟二人纵马入庄﹐也不向人打听﹐乘云高声叫道︰“在下龙乘云﹐有紧急大事相告﹐请庄上管事的出来说话!”

乘云以丹田之气﹐一连说了三遍﹐满庄老幼都听见了﹐不瞬间﹐循声围拢过来。乘云跳下马﹐把那乞牙惕提下马来。向众人抱拳道︰“在下龙乘云﹐因事偶过此间﹐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说与众位乡亲知晓﹐请贵庄管事的相见说话。”

人群中一个花白胡子﹑六旬开外的老者﹐头戴瓜皮帽﹐柱着一根拐杖﹐排开众人﹐向乘云拱拱手道︰“老叟郑灶才﹐乃本庄族长。这位公子有何大事?”

乘云向老者抱拳道︰“老丈﹐小子龙乘云﹐与家姊偶经此地﹐不想正遇上三个鞑子鬼鬼祟祟窥探贵庄﹐被我姐弟杀了两个活捉了一个。拷问之下﹐那鞑子供认﹐这早晚便来劫掠贵庄﹐因此小子不避凶险﹐前来传警﹐请老丈晓喻众乡亲﹐赶紧准备﹐以避大难。”

郑灶才满脸狐疑﹐问道︰“龙公子﹐这可开不得玩笑﹐有何凭据?”

乘云指着乞牙惕﹐道︰“老丈只管问这个鞑子便知端的。”把乞牙惕向前一推。

郑灶才打量乞牙惕﹐果然不象汉人﹐问道︰“你是何人?果有此事?”

乞牙惕低了头﹐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众人听得大惊失色﹐纷纷议论﹐不知如何才好。正纷扰间﹐只见一个后生﹐年约二十二﹑三﹐生得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走上前来向郑灶才道︰“爷爷﹐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庄上人人会武﹐个个能使弓箭﹐使得好器械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便舍了性命﹐也要保乡亲们周全。”

郑灶才喝道︰“震山﹐不得胡说!那鞑子杀人不眨眼﹐凶狠无比﹐你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岂能挡得了这如狼似虎的鞑子兵?”转头对乘云道︰“龙公子不避凶险前来传警﹐本庄上下﹐深感大恩。只是此时﹐老叟心神皆乱﹐不知如何是好?”

玄灵上前道︰“老丈﹐这里可有什么地方可以暂避一时?”

郑震山抢着答道︰“有是有﹐却不是办法。这鞑子就要杀到来了﹐如何去得?”

玄灵道︰“你且说说有什么去处?”

郑震山道︰“往南数里﹐有一处山谷﹐可以暂避。只是满庄老幼﹐走不到半路﹐必被鞑子追上﹐那时一样是个死!”

玄灵道︰“老丈﹐请即带上庄中老幼﹐往那山谷中暂避﹐什么物事都不要带了。逃得性命要紧。”

郑灶才道︰“也只好如此了﹐躲得一时是一时。”

玄灵又道︰“乘云﹐你可记得师父曾说过弦高犒秦军的故事?”

乘云道︰“记得呀!是说秦穆公想攻打郑国﹐刚好弦高知道这事﹐便买了羊酒﹐到秦军中去﹐自称是郑国派来劳军的使者﹐备说郑国已做好准备﹐一面派人往郑国报信﹐让郑国做好准备。秦军派人去查探﹐果然看到郑国早已有备﹐只得打消了进攻郑国的念头”

玄灵道︰“我们不如也学一学这个弦高﹐带上酒肉﹐前往迎接鞑子﹐将鞑子拖得多久便多久﹐好让乡亲们有时间逃避。”

乘云道︰“好计谋﹐难怪师父都称赞姐是女诸葛哩。”

玄灵又道︰“此处离秋伯父处也只五十里远近﹐我们派人前往求救﹐拖得一两个时辰﹐秋伯父必到。”

郑震山听得﹐便问道︰“可是豹子谷的秋寨主?”

乘云道︰“正是﹐秋寨主乃是小弟之世伯父。”

郑震山听了大喜﹐道︰“在下多曾听说秋寨主英雄了得﹐只是无缘结识。如得他相助﹐乡亲们就有救了。只是待得秋寨主到来﹐恐怕……恐怕……”

玄灵道︰“郑大哥﹐你只管前去求援﹐这里的事﹐且作理会。”边说﹐边索了纸笔﹐立马修书一封交给郑震山﹐牵过乘云的无影骓﹐郑震山跳上马背﹐扬鞭绝尘而去。

玄灵又对郑灶才道︰“老丈﹐且请取七八坛好酒﹐几十斤肉﹐备一辆牛车﹐交舍弟行事可好?”

郑灶才见玄灵沉稳机智﹐如何不信服?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都备办了。玄灵对乘云道︰“乘云﹐你且前去迎一迎那鞑子﹐只须引得他生疑﹐拖得时间越久越好。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乘云听了﹐呵呵笑道︰“好好﹐姐尽管放心﹐拖上半个时辰一定不成问题。”说罢﹐也不带兵器﹐向郑灶才要了一套庄中乡亲的衣服换了﹐赶了牛车往庄外就走。

乘云刚出了庄﹐玄灵又向郑灶才道︰“老丈﹐你请速带乡亲们往那山谷中暂避﹐留下二三十个会弓箭识武艺的相助小女子可好?”

郑灶才道︰“姑娘﹐本庄上下能否避过这一难全仰仗你了。顺生﹐你就挑三十个好手﹐留下相帮龙姑娘吧。”

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应声道︰“大哥放心﹐小弟倾尽全力﹐相助龙姑娘。”

郑灶才向着玄灵道︰“姑娘﹐顺生乃老叟族弟﹐有何需要﹐只管吩咐他去办就是了﹐老叟这就带众乡亲先行躲避去了。”
   玄灵道︰“老丈放心﹐小女子定竭尽全力﹐以保众乡亲周全。”

玄灵目送郑灶才带着乡亲们走了﹐便对郑顺生道︰“大叔﹐舍弟前去﹐未必拖得住鞑子﹐我们不如也学一学当年张飞独据长板桥﹐以作疑兵?只须如此这般……”众人听了﹐依计而去。

且说乘云赶着牛车﹐往来路而行。离庄不到三里地﹐正撞见一彪人马迎头而来。乘云心中暗道︰“这鞑子果然来了。”却是依旧不紧不慢﹐迎将上去。

却说那鞑子为首的是一名百夫长﹐名唤阿古达木﹐得了乞牙惕派回的探子报告﹐带着七八十个鞑子兵﹐悄悄地来到此处﹐正要发起攻击﹐不意竟然看到有人赶着牛车迎面而来。于是停了下来﹐示意手下﹐去把人带来。

两个鞑子兵立即上前﹐一把扭住乘云﹐带到阿古达木跟前﹐阿古达木操着生硬的汉语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乘云点头哈腰地道︰“这位将军﹐俺是这郑家铺种地的。今日有位叫乞牙惕的大人来到小庄﹐说有位将军今天要经过本庄。俺受本庄乡亲推举﹐专程带了酒肉﹐前来迎接将军。”

“嗯?乞牙惕怎会到你庄上?”阿古达木心中疑惑﹐向两个手下一挥手﹐两个鞑子便跳下马﹐向郑家铺摸去。

乘云道︰“真的﹐俺不骗您。乞牙惕大人现正在庄上跟我们族长喝酒哩﹐这不﹐俺这牛车上都是好酒好肉﹐是族长犒劳将军您的哩。”

阿古达木下巴向前一扬﹐一个鞑子便跑到牛车旁﹐察看一番﹐回来禀道︰“果然是酒肉。”

阿古达木道︰“我且问你﹐你那庄上有多少人﹐现在都干什么?”

乘云道︰“俺庄上有三﹑四十户人家﹐现在都在家准备晚饭哩﹐将军远道而来﹐俺们也没什么好孝敬的﹐就一点酒肉﹐请将军笑纳﹐就这里先吃喝了﹐先解解饥喝﹐待会到庄上﹐俺们族长再好好招待您老。”

阿古达木狐疑不定﹐却好那探事的鞑子回来﹐道︰“庄上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阿古达木向着乘云喝道︰“你撒谎!来人﹐把他砍了!”

乘云慌忙道︰“将军﹐俺没有骗您哪!俺们族长一定是想给您一个大大的惊喜﹐因此才让乡亲们都悄悄地做好迎接的准备哩。”

一个鞑子挨近阿古达木道︰“官长﹐一个小小的村庄﹐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我们怕什么?兄弟们走了这么远的路﹐都已饥渴难耐﹐放着现成的酒肉﹐且让众兄弟先饱吃一顿﹐待得天黑了﹐再杀进庄去不迟。”

阿古达木沉吟良久﹐道︰“也好﹐再派两个兄弟前往打探虚实﹐立即回报。”把手一扬﹐两个鞑子兵又向庄子奔去。其余鞑子﹐一听有吃喝的﹐一涌而上﹐去那牛车上卸下酒肉﹐围成几圈﹐吃喝起来。

乘云跟定了阿古达木﹐不停地殷勤劝酒。过了半个时辰﹐阿古达木忽然道︰“怎么不见探事的回来?去﹐再派两个兄弟去看看。”两个鞑子应了一声﹐如飞去了。阿古达木低声对一个亲随道︰“待会吃喝好了﹐先把这小子砍了﹐然后杀进庄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两拨探事的探子都不见回转﹐阿古达木突然醒悟﹐跳起身来﹐叫道︰“中计了!快﹐把那小子砍了!杀进庄去!”

乘云听得长笑一声﹐出手如电﹐只一招便将身旁的两个鞑子击毙﹐纵身一跃﹐跳上身旁一匹马的马背﹐一抖缰绳﹐往郑家铺狂奔而去。

阿古达木气得脸色铁青﹐喝道︰“杀进庄去﹐鸡犬不留!”众鞑子一齐上马尾随乘云﹐吶喊着杀来。

乘云只顾策马往庄上奔来﹐看看尚有半里之遥﹐此时天已将黑﹐暮色四合﹐只见一骑马一员将﹐手提一杆梨花枪﹐立在路上﹐见乘云奔来﹐高声道︰“乘云﹐你快进庄去﹐教顺生大叔依计而行﹐快去快去!”

乘云听了﹐便道︰“晓得了!姐﹐你好生仔细﹐俺去寻件趁手的兵器便来。”

却说阿古达木衔尾追至﹐却不见了乘云的踪影﹐只见一个美貌女子﹐单枪匹马拦住去路﹐心中一惊﹐心道︰“这庄上果然有防备。”把手一举﹐去玄灵十丈处停下。把眼往玄灵身后去看﹐不见一兵一卒﹐再往庄上望去﹐隐隐有尘土冲起。阿古达木心中大惊﹐便道︰“快走!有伏兵!”正待勒转马头﹐一个亲随道︰“官长﹐这小小的村庄﹐便有伏兵﹐也只是几个不知死活的蛮子﹐不见得有蛮子官兵在此﹐再说﹐只一个弱女子﹐便把我们吓走﹐日后回去﹐岂不被人笑死?”

阿古达木一想有理﹐便道︰“依你之见﹐怎生才好?”

亲随便道︰“待我把那女子擒来﹐今夜便陪官长饮酒耍乐如何?”说罢﹐也不等阿古达木下令﹐拍马舞刀﹐便杀奔玄灵而来。

玄灵见鞑子策马杀来﹐不慌不忙﹐勒定马匹﹐待得那鞑子杀至跟前﹐随随便便手起一枪﹐便把那鞑子挑下马来﹐喝道︰“有不怕死的﹐便来试试俺手中枪快也不快!”

众鞑子见二人只一照面﹐自己人便被挑于马下﹐尽皆失色。阿古达木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把心一横﹐喝道︰“杀!”一马当先﹐向前便冲。

玄灵见鞑子发动﹐一磕马肚子﹐挺枪迎头而上﹐手起处﹐早刺倒两名鞑子﹐却待寻阿古达木厮杀﹐不想﹐阿古达木却教十数手下﹐把玄灵围了﹐自己却带着兵马直扑庄上去了。看看将到庄外﹐突然一阵箭雨袭来﹐射翻了十数个鞑子。庄中奔出一骑马来﹐马上一个壮士﹐手提大刀﹐喝道︰“鞑子休要猖狂﹐你家爷爷在此!”

阿古达木抬眼一看﹐正是刚才送酒肉的蛮子﹐心中大怒﹐手使双刀﹐拍马便来取乘云。二马相交﹐兵刃并举﹐一来一往﹐斗了三五个回合﹐不分胜负。乘云武功虽强﹐十八般武艺虽也曾习学﹐却是使不惯大刀。那阿古达木久经战阵﹐交手数合﹐早已看出对方武艺生疏﹐心中大喜﹐双刀狂舞﹐刀刀不离对方颈项。

乘云刀法不熟﹐一身武艺施展不开﹐看看渐处下风﹐心中大急﹐眼看对方一刀砍来﹐便把刀去一隔﹐却正中阿古达木之计。只见阿古达木右手刀旋风般砍来﹐眼看乘云便要丧命于刀下﹐突然﹐乘云把大刀一弃﹐手中白光一闪﹐阿古达木哎哟一声﹐手中刀掉在地下﹐把头一缩﹐拨转马头就走。

原来乘云危急之中﹐弃了大刀﹐抽出宝剑﹐闪电般在阿古达木手腕上一刺﹐余势不衰﹐往阿古达木头上削去﹐饶是阿古达木闪缩得快﹐也把他头上皮帽连着一大片头发削了下来。

阿古达木拨马才走﹐立即便有十数鞑子兵围将上来﹐把乘云围在中心﹐乘云左冲右突﹐却是冲不出去。

阿古达木回过神来﹐把眼看时﹐原来斗了半天﹐对方都只是两个人而己。心中又恼又喜。恼的是被这两个小蛮子戏弄了半天﹐喜的是对方并无援手。这一定下心来﹐便马上下令﹐将乘云﹑玄灵围而杀之﹐其余人等杀进庄去。众鞑子得令﹐除围攻乘云姐弟的之外﹐全都冲向庄里。

乘云一见鞑子分兵而去﹐心中大急﹐心道﹐擒贼还须先擒王﹐正要强行溃围﹐只见玄灵一条枪一骑马杀将前来与他会合。乘云大喜道︰“姐﹐擒贼先擒王。”一马当先﹐向着阿古达木追去。

阿古达木杀进庄里﹐便教放起火来。郑顺生等人﹐依了玄灵吩咐﹐只管伏在暗处放箭﹐却不敢与鞑子交战。

玄灵姐弟只管寻那阿古达木﹐无奈却被众兵死死缠住不放。阿古达木指挥众兵﹐一进庄里﹐便放火劫掠。

正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打不过人多。姐弟二人正在苦战﹐无法可施。却听得庄外忽然喊声震天﹐一彪军马杀进庄来﹐为首一匹枣红马﹐马上一筹好汉﹐手挥双马戟﹐如入无人之境。正是魏虎臣带着众好汉杀到。

姐弟二人闪目看时﹐心中大喜。却听魏虎臣高声道︰“二位贤侄可好?愚伯父救援来了!”

玄灵道︰“魏世伯来得正是时候﹐小侄姐弟皆安好无恙。”一停又道︰“众鞑子尽皆在庄里﹐魏世伯﹐着人围了庄子﹐不要放一个鞑子出去。”

只见一骑突出道︰“贤侄﹐我等只带得三﹑四十人到此﹐要围了庄子﹐其实甚难﹐不如我等分成数队﹐将庄中出路堵了﹐这鞑子不知我等有多少人马﹐必然惊慌。玄灵贤侄﹐你带着乘云﹑秋实﹑魏彪及震山等人﹐在庄中往来冲杀﹐只须把鞑子冲散﹐不可使之结成阵势即可。”说话的正是豹子谷的秋中明。

玄灵听了﹐便道︰“郑大哥﹐且请前面带路﹐乘云好生保护郑大哥﹐两位贤弟﹐居中而行﹐待俺合后。”秋实﹑魏彪兴奋地道︰“得令!”

五个后生﹐纵马欢呼而去。秋中明道︰“魏大哥及夫人﹐请守南面﹐巫大哥请守东面﹐愚夫妇守西面。”

魏虎臣道︰“那北面怎么办?”

巫斯义道︰“魏兄﹐这叫网开一面﹐如若鞑子知道逃生无望﹐必然死战﹐那时我等必无胜算。”

魏虎臣道︰“好计谋!”带着十数人马﹐往南去了。

秋中明叹道︰“如若草兄弟在﹐必能全歼鞑子﹐又或再多十数人﹐北面埋伏……”

连倩道︰“夫君﹐顾不得这么多了﹐先救眼前之急为要。”夫妻二人转西面去了。

却说玄灵数人﹐由郑震山带着﹐在庄中往来冲杀﹐搅得鞑子阵脚大乱﹐众鞑子如何抵敌得住这几只大虫?早被杀了十数人。阿古达木领着众兵﹐不识庄中道路﹐如无头苍蝇﹐往东被巫斯义狙杀回来﹐往南又被魏虎臣大杀一阵﹐往西又冲不开秋中明的拦截﹐正惶惶不知所为。只见一个鞑子跌跌撞撞地前宩禀道︰“北面不见有人把守。”阿古达木大喜﹐一声令下﹐带着残余的三十多骑兵马﹐死命往北撞去。

魏彪一见﹐哪肯放过?从后拼命就追。乘云等怕他有失﹐也纵马追来。追了五里多路﹐阿古达木回头一看追兵只得四五骑﹐心中大定。正欲回马再战﹐却见前面一箭之遥﹐立着两骑马﹐正正堵着去路。阿古达木如惊弓之鸟﹐望天叹道︰“我命休矣!”

正是︰方离阎王殿﹐又遇伏虎人。毕竟这二人是谁?阿古达木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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