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股清风吹醉了我的心……
永远忘不了那一年,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的那一天……清晨,我照例早早起床,照例忙忙碌碌给儿子洗涮,忽然从前院房东后窗里,传来了一阵柔美的歌声,这声音是那么甜美,那么轻柔,那么与众不同,在瞬间勾了我的魂,醉了我的心。我放下手中的忙碌,走到院子里,屏住气倾听,倾听:“你听那云雀唱出春的梦,你听那流水带来春风柔,有份爱深埋在我心中,愿你能够接受我,你看那鸳鸯戏水情深重,你看那晚霞片片意蒙胧,有份爱深埋在我心中,愿你能够接受我………”四岁的儿子跑进院子拉住我的衣襟:嘘!我用手指在他嘴上挡了一下,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抱起了他,我们娘儿俩就这样站在自家的小院里倾听倾听,那歌声像一股清风吹醉了我的心,柔软了被生活磨砺的我日渐麻木的心……那一年的那一天,是一九七九年秋天的一个清晨……而那飘进我耳朵里的醉人的歌声,就是台湾歌手邓丽君的声音……
一九七九年,是我下乡十年返城回京的第一年,十年艰苦的下乡生活,十多年思想意识形态的禁固,眼前一切从头开始的生活艰辛,我几乎忘记了生活中还有音乐还有美,在音乐的节拍中,我抱起儿子,把他放在自行车后架上,一路上我哼哼唧唧的唱着,骑上车送他去史家胡同幼儿园,然后再绕路骑车东四六条口宏仁堂药店去卖我的大山楂丸……
房东的女儿当时比我小,她和先生都是大学生,都在某科研单位工作,她很傲气,在这个大院中,只同我一家来往,也不过是点头问好而已。当晚从不串门儿的我,带着渴望和好奇的心情,敲响了她的门,她热情的邀我进屋, 告诉我歌手叫邓丽君,台湾人,磁带是从“外边”带过来的。她给我介绍邓丽君的歌,请我和她一起听。并且答应给我录磁带。我告诉她,我还没有录音机,要求她放音乐时打开后窗户,让我和她共享这美妙的歌声……
那时我家的先生还没回城,我一人带着儿子住在朝阳门北竹杆胡同母亲的老房子中,我要上班,要接送儿子,要买菜做饭,要换煤气,生活的忙碌艰辛自不必说,内心的孤独苦闷也可想而知,特别是夜晚,这小院内只有我和儿子两人,秋风一吹,院内的枣树柳树沙啦啦一阵阵响,树影落在地上,摇摇曳曳,飘飘乎乎,黑洞洞的小院里没有一点声音,让我好生害怕。每晚我都早早让儿子钻进被窝,我则给他讲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等故事,以熬过这孤寂清冷的夜晚。但从那一天起,房东的女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经常放邓丽君的歌曲,音乐从她的后窗飘进我的小院“:在这静静夜晚,月光那样美丽,伴我孤寂身影,甜蜜往事历历浮现我心底,无奈美梦却成空,你的笑语那样熟悉,我永远不要忘记为何你远离,失去了踪影叫我何处去寻觅…………”逢到这时,我就打开房门,把儿子抱在怀里,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啊摇,忘记了孤单和苦闷,忘记了生活的艰辛,忘记了害怕,我和儿子全身心的陶醉在这温柔温情温暖的歌声里……
那时,父亲在中青旅还是国旅当财务顾问我忘记了,一天他们那儿内部销售日本松下双卡录音机,他知我疯了似的要买,赶紧给我抢购了一台。从这天开始,我的生活进入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境地。我在房东女儿家,在好友乔的中央歌舞团,先后录制了邓丽君的若干盒磁带,录制了刘文正的带子,山口百慧的带子,每天早晨一睁开眼,我就放上音乐……,在甜蜜蜜或绿岛小夜曲等歌曲伴奏下,我兴致勃勃的擦地打扫卫生,自己洗漱,再给儿子穿衣,洗脸刷牙,我们娘俩摇头晃脑的跟着音乐:“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然后跨上我的坐骑,送儿子上托儿所。下班后,我把儿子往小院里的地下一放,马上打开录音机“微风吹着浮云,细雨漫漫飘落大地,淋着我淋着你,淋的世界充满诗意……”于是我又在邓丽君歌声的伴奏下,洗菜淘米,洗衣做饭,儿子则一人听着音乐在院里跑来跑去…………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的过着清贫辛苦却又不失快乐的生活……
有一天,录音带卡住了,我着急的往外拼命的拉带子,一下子把录音机搞坏了,我赶紧到公用电话亭给弟弟打电话,让他下班过来,帮我找人去修,弟弟果真来了,拿走了录音机,就在我盼星星盼月亮的等他送回我的录音机时,他来电话了,说修机器的人说了,这机器不好修,修好了也会经常“犯病”,不值花那么多钱修,还不如卖掉,而我这个傻弟弟居然就卖给他了。我听后气死了,那不明摆着就是人家想骗我的宝贝吗,我告诉他我不卖!弟弟说人家已拿走了,我立刻不顾体统的在公用电话亭中大哭起来,让他赔我……之后我很难过沮丧了一阵子,因为那时候能买一台好的进口录音机很难,而我又那么喜欢……至于以后我那台三洋牌的单卡录音机是谁帮我买的,我记不清了,总之,过了不久我又有了新的,但我至今忘不了父亲给我买的那台松下,又大又好看,我视它为我生命中的一个朋友,事过三十年,我还记得它带给我的快乐…
后来我工作调动,离开了药店,进了政府机关。有一天局里召开大会,调查谁手里有邓丽君的磁带,让主动上缴,还说她是反共的反动歌手……当然不会有人那么傻去上缴磁带,也没有人承认听邓丽君的歌,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但却引起了我对邓丽君身世的关注,原来邓丽君的父亲邓枢是国共内战时随国民党迁徙台湾的第一代移民 ,而邓丽君1953年出生在台湾的云林县,这意味着邓丽君不是地道的台湾人,而被归类为外省第二代。邓家生活简单而清贫,她为人也谦逊低调,勤勉自持,更因为积极投入慈善活动等艺演,在台湾重塑了艺人在民众中的形象,所以很受大众欢迎。在两岸历史的纠结中,邓丽君也拥有一席之地,美国知名杂志《排行榜》中,称因她的努力,使海峡两岸的文化在七十、八十年代就得以统一。邓的爱情生活也并不复杂,她只与马来西亚糖王,香格里拉集团的董事长郭孔丞订过婚,后因郭的祖母要求邓丽君婚后退出演艺圈,断绝一切娱乐界的朋友等苛刻条件,邓丽君认为这污辱了她的人格,污辱了她从事的行业而毅然退婚。也曾传她与成龙有过拍拖,但成龙说她太过浪漫精致,与成龙这样豪放粗鲁的人不合拍,而未成就好姻缘。邓丽君最后是与比其小十五岁的法国摄影师保罗作为爱情伴侣同居五年后辞世的。
我想那时候我那么喜欢痴迷邓丽君的歌是有很多原因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当时的社会背景,那时,我们听的歌是威武雄壮的革命歌曲,看的是十个样板戏,穿的是一水儿兰色或国防绿。十多年里,爱情是被删除的主题,轻音乐是封资修,生活单调枯躁而乏味。而我又处在生活的转折点,十年下乡的奋斗已飞灰烟灭.辛苦经营的小家也为返城而被我亲手毁掉,先生没有返城,孩子没有户口,未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一切对于刚刚三十岁的我来说,精神压力是巨大的,内心的苦闷无助是难以言表的。幸亏我的性格较好,不是乐观而是乐天的缺心眼儿,实在苦闷极了就哭一场,或这样想:反正不是我一人如此,返城知青千千万,大家淌得过去这条河,我也不会淹死,再说,我有儿子,我还有责任和希望……我就这样想着,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在这种状态下,邓丽君的歌激发了我与生俱来的小资情调,无疑成了一股温暖的春风慰藉了我孤苦寂寞的心灵。
我记得每晚我把儿子安顿好,用手指刮着他的小鼻子唱:“我将真心付给了你,将悲伤留给我自己,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将岁月留给我自己,我将生命付给了你,将孤独留给我自己,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将冬天留给我自己……聪慧乖巧的儿子会和着我的节拍接唱:我至已,我至己(大舌头)……想想看,谁会忘记雪中送来的炭火,谁会忘记困苦中的情谊,而这一切,不是别人给予我的,而是邓丽君,是她甜美的歌声!
1995年5月10日晚,在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中,播音员突然宣布了邓丽君的死讯,并播放了她在演唱会与生活中十几个场景的画面。原来邓丽君素有哮喘病,平时身边总带着喷雾剂,这一天她住在泰国清迈湄宾酒店,哮喘病发作时,保罗不在身边,以致窒息而亡,一代歌后至此香消玉韵,与热爱她的歌迷从此分手,天人永隔。这消息自然震惊了我,,我流着泪关上电视机,又打开录音机,调到《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支歌:“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 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变,我的爱不移,月亮代表我的心……”优美的音乐,深情的歌声,表达了我对邓丽君突然辞世的痛心、惋惜以及对她深深的爱恋,我在心里祝愿邓丽君化作天使,让她的温柔美丽的歌声永远飘荡在天空中……
邓丽君一生充满传奇故事,也充满诗意的回忆。正像她在总结自己一生的一首旧作所写,我就以此文作为我追思邓丽君文章的结尾吧:往事不堪思,世事难预料,莫将烦恼着诗篇,梦短梦长同是梦。一切都是为了年少的野心,身世浮沉雨打萍,天涯何处有知己?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一切都是为了如水的柔情,不妨常任月洒脱,为何看花花不语?是否多情换无情,烛火无语照独眠,爱情苦海任沉浮,无可奈何花落去,唯有长江水默默向东流。
甜美的邓丽君,风情万种的邓丽君,你的歌伴着我青春的回忆永远唱响在我心深处
2010年9月15日
| 雨林 (2012-04-11 21:04: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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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云那边写了乡恋， 你这里又有邓丽君。今天是个怀旧的日子。 那些美丽的歌曲，也曾经是我的宽解和依托。 |
| 海云 (2012-04-11 21:48: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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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喜欢唱歌，也是从邓丽君开始的。小的时候在宣传队跳舞朗诵，直到上中学，邓丽君流行，我便一头栽进去，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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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云 (2012-04-11 22:33: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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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你的文章之后，这首歌就不停地在我脑中回荡，实在忍不住，就把这首《爱在我心中》贴在你的文章后面了。希望你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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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蕴 (2012-04-12 01:19: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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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我们有共同的爱好,否则天远地远我们怎会走到一起?你贴了歌为我“锦上添花”谢你还来不及呢! |
| 俞静 (2012-04-15 15:3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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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邓丽君。看着看着，就想起黎明拍的电影《甜蜜蜜》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