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子的好事
闷子早上起来上网玩游戏，他妈玉芳喊他吃早饭他也不睬，一个多月了，都这样，玉芳望着闷子一付痴相，心里特不是滋味。闷子是玉芳的骄傲，是地方高职校的大专生。前年毕业，找关系在县交警大队干个辅警。这也是出个人那，对玉芳老两口来说，这是很荣耀的事。
玉芳一家住在城边，周围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没有什么土地的玉芳两口早上四点就起来炸油条，下夜班上早班的都来吃油条喝豆浆。上学的孩子来不及喝豆浆就买两油条一路走一路吃，还有负责为全家买早点的手拿筷子边欣赏边等在锅边。豆浆是人家装暖水瓶里放在她家代卖的，她家随和，生意比别人家要好。也有卖千张的托卖，一张千张裹一两根油条，说是黄郎裹被单，咬口黄郎被单喝口放了白糖的浓豆浆，一天都舒坦。
玉芳负责看油锅，手里的长竹筷及时地翻动在热油中成长壮大的白嫩油条，一批一批的直至呈金黄色就夹出油锅，放到一边的细铁丝笼里稍候。有时有性急的连忙就用一根筷子穿了去，惹得别的人很不满，玉芳总是圆场，别急别急，一会就好一会就好。翻油条的同时，玉芳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向路过的行人招呼，来呀！来吃油条喝豆浆啊！来啊！有板凳坐有桌子趴啊！手里翻着，嘴里喊着，眼看的是在吃的人，也会有极个别的会吃了不给钱就溜走的。
油条先是二分钱一根，逐渐的五分，一毛，二毛，五毛了。钱都收在一个小巴斗里，乱哄哄的都是碎票和钢磞儿。那会儿闷子还小，在家雇个老妈子带着，闷子的哥闯子上一年级了。玉芳两口出摊时，都未醒呢。早市生意正红火时，闯子背着书包来了，油条吃腻要吃朝牌，朝牌就是发面炕的斜方块形的烧饼，大人忙没空，就叫闯子自己从小巴斗里拿点钱去买吃。
玉芳家还卖小包子，都是头一天下午在家一笼一笼蒸好一早再稍热一下卖。上午到十点才收摊，家什拾上平板车统统拉回家。到家就准备下午的包子面，饭后一觉到三点多。起来就动手包包子，上锅蒸，一笼一笼地上锅，一笼一笼地出锅。包子忙好就揉明早的油条面，这是力气活，面要提起用力掼，四十多斤的面加上水至少接近六十斤!玉芳喊了半天生意，到家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正好，他爸做活不用嘴。一天天的日子就这样，忙了睡，睡了忙。
闷子是别人喊的，真名是二闯子。兄弟两在这忙碌的家庭里如油锅里的油条一样渐渐成长，只是大闯像是没发好的又有点炸过头的又细又黑的油条，二闯则是个标准的黄亮亮的直筒筒的油条。
大闯书不晓得念到几年级就下来的，瞎混几年，结识一帮小屁漏，卖油条的钱也指挥得动人。混一乡下小街上的女的，有四月身孕才结的婚。三年后又离了，带一野丫头到处跑。好在二闯本分，成绩中等偏上，高考结束没上线，闷了一夏天，准备复读。开学一星期，录取线几降之后的补录通知到了！被录进专科。玉芳两口高兴好几宿没睡着。
油条已经不炸了，工人都下岗了，吃油条会致癌大家都不买了。好在县里在这搞个农贸市场，用了集体的土地，地利人和的，弄下一门面，卖食品干杂兼卖油。用炸油条攒的钱盖两层楼房，不太大的范围盖一圈房子，出租给乡下或外地来这做点什么的人，也是一笔收入。闷子学校毕业，干着辅警，辅警也是公安，在这小片地方也很体面不是？
闷子就是个闷子，你不问他什么，他半天连个屁也没有。他在办公室干杂务，有人指一下他就做一下，活脱脱一颗毛算盘珠子。尽管也有人指点要与领导搞好关系，但二年后还是被退了。没事可干，上网玩游戏，没头没脑的，不长不团的，一付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样子。
玉芳这心急的，像在油锅炸的一样！朝院心站站，又一大晴天。租东屋两间房的老张家的闺女小张提一蓝菜从外进来，看见院心的玉芳，笑笑就要进屋。玉芳说，小张，你今买什么菜啊？
买些芹菜，还有西红柿，大椒和面筋。
小张啊，你有没有婆家呢？
抿嘴一笑，没呢。
们家二闯在后屋玩游戏，你去喊他玩去，处处。
小张见空就去，闷子脸上看不出有太大变化，眼神稍稍好些。小张倒勤快的很，一个院子鼻就嘴的方便的很。小张主意好像也多，不时逗闷子去街上玩。闷子并不痴，只是自身没有原动力，也不晓得怎么才是生活，没人示范也没人引导。如今有个俏佳人逗着带着，好像什么都会，总算找到了方向感，享受着被人关心被人体贴被人疼爱的幸福，也体会着高级生命青春激情的快感。
不死盯游戏了，吃饭也正常，话还是不多。小张也在这吃，反正是一个院子，门连着门。这个小张大世人一个，中等个头，中等相，利索也是利索的，不丑。说这样的进门也是满意的，配二闯，够！玉芳两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到底是大学毕业，比大闯这没料的高强多了！没有能猫不吃腥的，就是闷葫芦，人家是茶壶里煮饺子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玉芳的心渐渐平稳了。给钱给二闯，闷子也买小礼物给小张。进进出出都成双成对的，小张笑眯眯的很愉快，每次逛街都有小收获，她喜欢衣服啊化装品什么的，也不是太贵的，看中的，闷子就掏钱。玉芳给二子钱时开导过，钱，家里有，不要舍不得，她看中的咱就买，姑娘家的脸皮薄，不要让人觉得你小气拿不出手。闷子不作声，只顾接钱。
一切是那样顺畅，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一天下午，小张正与闷在屋里说笑。玉芳两口神情古怪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门，看见小张在屋里，玉芳立即气急败坏地大叫。
小张！你这不害人嘛！你好好怎这样的豪？！小张一听害人二字，脸色立变，双腿一软就跪下了。
玉芳气急败坏，上前就抓住小张的左手，把戒指往下脱。小张低头也不敢动，二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越急越乱，戒指也脱不下来。二闯他爸不知哪儿搭错了经，上前把玉芳拉开，叫小张快走，不要再来了。小张头依然低着，无可奈何地爬起来，走了。
玉芳还在挣扎，二闯他爸小声说，破就破点财，好歹她也陪二子这么长，把她撵掉就行了。弄急了，反咬一口，闹更大！
原来玉芳两口见两孩子谈半年地，水道渠成的样子，就与老张直接就谈开，老哥，两小鬏的事就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时候过礼？
不必那样，这样吧！三天后，早上五点，我到你家拿钱，三万，怎样？
奥，这也行。
老张的要求不太合常理，晚上玉芳老两口嘀咕一夜。
这也不通啊！这老张什么人啊？老家记得有一回说是老张码那的，二闯一回也没去过，这家底细还真摸不清！
第二天，装作走亲戚，老两口坐车到老张码。你们打听这家人啊？这家听说前两年搬城里去做生意了，具体不晓得在哪，一家没人。这年头，人活络，干点什么不行？没几个死守祖宗那点地。他家闺女啊？没结婚的啊？没结婚的才十三四岁啊！大的啊？大丫结过婚养一小鬏不到一岁就跑没影了，她男人到处找也没找到。
我的妈！
这，这他妈是什么事？！
好吃懒做一家不着调！
玉芳头脑一嗡，半天回不过神来。老两口又急又气又后怕，心跳得厉害。三金都买了，都给她去了！玉芳晕的厉害，好像头一回炸油条没经验，用生菜籽油，冒一锅浓烟，熏得头晕眼花，心里油汪汪四五天才轻松些的那次一样难受。
靠在路边柳树根歇老半天，好不容易耐住性子回到家。
小张正和二闯在屋里。
……
闷子不晓得怎么是好，呆上一回，打游戏了，今天打的很不顺。
二00九年七月十七日八点
二十二日七时调整
| 雨林 (2012-04-01 23:22: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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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油条那一段写得好鲜活。 闷子的性格特征也很吸引人。憨厚得逼真， 生动。 |
| 木桐白云 (2012-04-01 23:3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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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看融融写到油条就想起我写过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场景是很多人的记忆了。 |
| 俞静 (2012-04-02 23:0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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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桐有许多深藏在生活里的细节。建议可以做一个结构，然后在这个结构里陆续地写系列性的小说。仅供参考。 |
| 海云 (2012-04-02 23:4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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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子，二闯子....非常有民间气息，我记得小的时候有邻居被叫做二甩子，南京人还叫一种人为二杆子，还有二姨子.... :-) |
| 木桐白云 (2012-04-03 01:1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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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俞静，你说的结构问题我考虑过的，但那是一个人物散文系列，小说的系列安排不明确，但我潜在的也是有的，都是以生活底层的小人物为表现的对象。请多提宝贵意见，谢谢！ |
| 木桐白云 (2012-04-03 01:17: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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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民间的观察与总结概括非常生动有意思，呵呵，这才是人间的鲜活词汇，有意思的！ |
| 春阳 (2012-04-03 02:36: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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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都和二联系起来了吗？呵呵。 |
| 木桐白云 (2012-04-03 03:52: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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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行二的是否有些吃亏啊？呵呵！ |
| 牧童歌谣 (2012-04-03 22:02:27) |
| 木桐文字源于生活，形象丰满，非常有味道! |
| 木桐白云 (2012-04-03 22:2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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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牧童，生活是我们的出发点，没有生活就会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