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着雨丝,床前半躺着看雨的傅雅萍。前段时间她又做了一次化疗,现在正在休养阶段。雅萍瘦弱的身体缩在厚被子里,憔悴的脸上尽显倦容。那头曾引以为傲的浓密长发,在两年前的乳房切除手术前,就已经被剃掉,替代的是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凸现着她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更加出奇的大。此时,这两双大眼睛正呆滞地盯着窗外,仿佛两只望不见底的黑洞。
手机铃响的时候,雅萍的丈夫端着一杯水和几粒药片走到她的床头。他顺便把手机递到她手里。和着开水吃下药片,她打开手机。猛然,她用力坐直了身子,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她丈夫看了她一眼问:“谁的?”她掩饰着说:“我的一个老同学,发短信来问候我情况。”她丈夫没有再多问,走出卧室带上门,不忘提醒她一句:“吃完药睡一会吧。下个星期就要做手术了,医生说要注意休息,情绪不可以波动。”
她几乎要吃惊地叫出来。肖建城?怎么会是肖建城给她来短信?太不可思议了。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而且,他现在正站在他的母校、那个青砖楼的招待所前面?傅雅萍有太多的疑问,好像脑子都不够运转。一激动,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刚吃进去的药几乎全部都呕吐了出来。她赶紧找餐巾纸兜住。隔壁传来丈夫的询问:“你没事吧?” 雅萍赶紧回答:“没事。”
雅萍又读了好几遍短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一次见面,是二十三年前他毕业临离开学校。她专门跑去他的学校为他送行,结果还因为记错了时间错过了。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和下落。她依稀记得,她曾经收到过一封寄自东北、只写有番号的信。信是肖建城写来的,表达了对过去感情的怀念,还有很简短的部队生活。再后来就再也没来过信。她那时正在进行新一轮的恋爱,对肖建城早已经没有感觉。她根本不想回他信。再加上后来忙着实习写论文,一耽搁就忘记了。真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又回到了G城市,而且离她并不遥远。
雅萍的心中徒然被一股温柔笼罩,仿佛绝望又孤独的心灵有了回归的依靠,倍感安慰。
“雅萍,我是肖建城。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我正站在那栋青砖楼的招待所前面。”
雅萍轻轻地笑了一下。她一直不解,那时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建城最津津乐道的一段,就是他们在青砖楼招待所的一幕,反复强调是她为他开的门,他深吻的她。而她的记忆正好跟他相反。她告诉他,是她把他拉过去的,是她先闭上眼睛,让他吻她的,要不然,就她的脾气,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就占了她便宜,傻瓜。
现在这些有什么重要。她读着他写的每一个字,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肖建城的短信,好像拉开傅雅萍记忆深处的导火线,让她在这阴冷的冬季,思绪一发不可收拾地倒退回了二十三年前的初春,她和他第一次相遇的一幕。
那时,傅雅萍是G城师范大学美术系的二年级学生。寒假前,雅萍的中学同学苏晓宁给她写来一封信,说寒假想和另外两个女朋友来G城玩一下,问雅萍可不可以提供地方住宿。到了信上说的日期,雅萍匆匆赶往火车站。因为是春运期间,火车晚点了。雅萍无聊,就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开始画素描。这是她的习惯,没事就画画。
她一眼相中离她不远的一名年轻军人。只见他中等个头,戴顶大盖帽,侧着脸站在那里,眼神一眨不眨地望向出口处。很明显,他也在接人。雅萍也说不出为什么,她有很深的军人情结。很小的时候,她就崇拜军人,偷偷许过愿长大要嫁一个解放军。现在,她以一个画家的眼光,欣赏起他脸部的侧面轮廓:非常有特色,也相当有立体感。没怎么犹豫,雅萍就对着她的模特专心画起了头像。
一张素描才画完,她看见苏晓宁和她的同伴从车站走了过来。雅萍大叫一声就扑了过去,搂着晓宁又喊又叫。晓宁等雅萍叫喊完了说:“哎,怎么你们俩都来接火车了。真不好意思啊,建城的学校离得那么远。”雅萍和年轻军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地都笑了起来。那个时候雅萍才知道,这个穿军装的帅男生和她是同一所中学的校友,比她高一级,算是学长,现在G城工程兵学院读大三。苏晓宁原本和肖建城是同班同学,后因生病休学了一年,降了一级到了雅萍的班,所以和雅萍又做了同学。大家相互自我介绍认识之后,就浩浩荡荡地提着行李往师范大学走去。中午大家在雅萍的学生食堂吃了饭,然后雅萍带他们在校园里参观了一圈。肖建城抱歉地对他们说,学校规定下午五点之前必须归队,所以他不得不先走一步。雅萍问建城要过他的大盖帽,戴在自己的头上,装出一副俏皮模样照相留念。结果,苏晓宁和她的两个同学也都轮流戴着他的大盖帽,在古色古香的图书馆前面留了影。
雅萍发现,肖建城脱下军帽,一头板刷一样整齐的平头,加上浓眉大眼,有一种说不出的英姿。过了两天,肖建城又到师范大学来了一次。原来,他们四人早就计划好了,要相伴坐火车去佛山旅游。雅萍已经去过佛山了,就没有跟随他们前往。
开学后,肖建城给雅萍断断续续写过几封信,很简短,谈的无非都是校园生活。雅萍高兴的时候就回他信,忙得忘记也就算了。像她这样活泼外向的女孩,很招人显眼,她每天都快乐地忙忙碌碌。
初夏的有一天,雅萍又收到肖建城的信。这次他没有谈校园生活,而是郑重地邀请雅萍:星期六上午11点,在城东的天鹅湖公园门口见面。直到这时,雅萍才有些蒙:她一直以为苏晓宁和肖建城相互喜欢。他邀请她算怎么回事?写信回绝已经没有时间了,如果不去的话,又显得没有礼貌。雅萍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
时间这一片透明的流体,它无法阻挡人的生老病死,无声无息。但是,爱情,却让记忆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飘散出一阵阵怀恋的气息。曾经爱过一个人,就一辈子无法忘记。因为他的呼吸,她的笑嫣,早已经存留在彼此的脑海和心底。怕只怕有突袭的浪头翻打上来,它自然而然地就漂浮而起,很难沉淀下去。
雨停了。透过窗幔垂落的玻璃,天已经黑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已经点燃。雅萍有些累,加上刚才吃药的缘故,有安眠的作用。她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此时,雅萍的丈夫在客厅接了一个电话:手术的日期正式定了下来:下个星期三上午九点整。
( 图片来自网络 未完待续)
雨林 (2012-03-02 01:00:57) |
“时间这一片透明的流体,它无法阻挡人的生老病死,无声无息。但是,爱情,却让记忆散发出淡淡的花香,飘散出一阵阵怀恋的气息。曾经爱过一个人,就一辈子无法忘记。因为他的呼吸,她的笑嫣,早已经存留在彼此的脑海和心底。怕只怕有突袭的浪头翻打上来,它自然而然地就漂浮而起,很难沉淀下去“。 |
予微 (2012-03-02 05:42:31) |
呵呵,佛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