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杂记·洛阳

        洛阳，在我最早的记忆里是与牡丹连在一起的，当然也与那个武则天要求百花齐放而牡丹傲然的故事连在一起。

        但我们是秋天西行的，当然没有机会目睹洛阳牡丹的雍容华相。到洛阳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群年轻学子早已饥肠辘辘，我们拥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铁锅旁看女厨师施展刀削面手扯面的功夫，惊讶这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把面弄到沸腾的锅里究竟是为了吃还是为了看，这简直就是一个茴字可以写成好几种体一样。

        要说我们的文化还真是复杂，一个简单的事实可以用多种手法来表现，其实到最后就是一个结果，但我们就是乐意于花样的繁多。

        清早起来还是面，配的是驴肉汤，比起猪肉来油花是少的多了，大家依然有些兴奋，见着与往常不同的生活了，人都喜欢有新鲜感，变一下就会有兴趣，这也是生活常在变化中的缘故。

        看龙门石窟是我们落脚洛阳的目的，先前就学了四大石窟，但没有具体的感受，缺少形象的冲击。

        远远的就望见在朝阳下闪闪发亮的布满小窑洞似的山了，很兴奋，也很感慨。

        把这样一座大山凿出这么密集的这么多的大小不一又错杂排列的山洞，再一凿一凿地雕出那么多的石像，该是费了多少的功夫啊！费了这么多功夫的结果是什么呢?

        不去想这虚无的问题了，我们且去欣赏这些杰作吧。

        左手边是条清澈的河，称伊水，隔着伊水还有一座青山，一座自然的未被雕琢的山。在这自然的青翠色的山的温情注视下，满是大大小小石窟的山似乎在微笑，也似乎在思考，任游客随意打量与感叹。

        他习惯了，从北魏开始的神秘，到唐朝鼎盛的富贵，到宋朝衰微的终结，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但他始终不曾言说。

        他要说什么呢？他说他本是一座青山，与彼岸的是一对儿？被人们看中了位置看中了材质，凿了洞凿了怪异的石像，就好像有了法力，很多人来拜，烧香磕头的，求子求财的很虔诚。

        他想笑，可又不能笑。武后率了文武来拜，她求的是什么？这大佛不就是她让人雕刻的吗？从她开始，佛界里增添了许多的菩萨，这些菩萨的面孔都圆润的很，这是她的魅力延伸，佛的眼皮也变的薄了。

        我喜欢卢舍那大佛像，端庄里透着秀丽，典型的唐人审美，丰润充盈，快乐天成的样子。

        现在不成了，自从林黛玉出现，偶像就变的柔弱了，变的纤细了，眼下更是离奇了，伪娘也高调亮相了，世风之变连佛也只有不语。

        只是大佛的两只手不见了，某一时期被砸掉的，被砸掉的何止是这两只手？多了也就不觉得那么刺目了，先是麻木再是习惯，什么事情一习惯就好，地球是相对，人的能力是绝对的。

        其实，敢于砸也是天才的决定，为什么不能砸？舍不得，什么叫舍不得？留着这些东西继续愚弄人吗？砸掉旧的建立新的，不然新的东西何时出头呢？现代的大楼多么气派，直指云端胜过山头无数，人的力量强大吧？能把山凿成马蜂窝，小小的马蜂窝里再凿佛像，看的久了有些腻了就砸，天地之间唯人是大，无所不能无所不为。

        你看那一座座山头被削平，一排排高矮不一的村庄被搬迁，将来的世界必是清一式的楼房清一式的道路与清一色的人，清一色好啊，据说清一色是一付大牌！

        然而那山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很憋屈，无端地被蚂蚁般的人看上了，弄了一脸的麻子，又被蚂蚁般的人来拜，烟熏火燎的好不耐烦，又有蚂蚁般的人来砸，像挤脸上青春痘似的认真，后来懈了，又是大批的蚂蚁来，磨来摸去的，又是拍照又是合影的，尽被动了！

        别急，看得起你才来见你的，我们的祖先在你脸上又刻又弄的，我们来欣赏欣赏有什么不对吗？应该的，应该的。

        要说古人还真狠，居然就整这么个东西出来，吃饱喝足了干这么艺术性很强的东西，还能叫人五体投地地跪拜，厉害！

       我一边看的头晕眼花一边胡思乱想，跟着同学一路走一路走。

       洛阳，很牛的地方，简单的东西愣给弄复杂了，单调的东西硬给弄艺术了，自然的东西都给弄神秘了。

                                                                                                                                               二0一0年十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