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女儿思念您
春山如笑 文/图
母亲, 您离开我们已经快五年了，为什么很少出现在我的梦里? 即便在梦中偶尔与您相会, 醒来后又不记得多少细节。
或许我离您太远, 万水千山挡住了您的路?
还是您心疼我, 害怕思念会给我带来痛苦和不幸, 想让我尽快地将您忘记, 从悲痛中解脱出来?
仰或是您怪我从未去您的坟上探望,为您除草、培土?
不是我不想去看您, 数年前长跪在父亲的那个冰冷的、圆圆的墓堆前,我已经懂得即便我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不会让我再看他一眼。因而, 我不想再惊吓您, 况且不知道去那里能对您说些什么。该说的、该做的, 应当在您健在时就已完成。所有的遗憾只能永远地伴随着我……
母亲，每每想起与您离别的情景，心如刀绞, 泪如泉涌。
知道您住院后，我立即买好了几天后的机票，打算迅速料理一些紧急事务; 又听说您生命垂危，新买了机票, 登上了第二天直达北京的航班。
一路上焦虑、悲伤、恐惧像恶梦般轮番纠缠、折磨着我。当我提心吊胆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老院子的大门, 在窑洞里看到面色苍白、憔悴的您躺在病床上, 一条腿高高地悬吊在空中, 泪水顿时模糊了我的眼睛。为了不让您看到难过，我强忍着眼泪对您笑了笑，但那种笑不会比哭好看多少。您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您的声音是那样的微弱, 我必须靠近您的脸才能听到。
以前每次回家，您早早就督促妹妹将干干净净的床单被褥摆在我的床上，不许任何人在床上坐一下。我一进家门，您就会催大家快点把早已准备就绪的饭菜给我端上来, 这次您依然没忘记为我张罗。
母亲，我很奇怪为何要将您从医院接到老院子，这里既没有暖气也没有洗手间, 虽说是四月中旬, 早晚还是有些凉。
家里人告诉我，当地人忌讳自家人老在医院里, 他们不认为我们买的房子是您的家, 女儿永远是女儿。
见到我, 您是那样的高兴, 精神似乎突然好了许多。 误以为您的病情有了起色, 随后的几天里, 我们请大夫来家里给您会诊, 反复讨论如何挽救您的生命, 有时争得面红耳赤的。
在止痛药的作用下, 您仍能和我们聊天，我们象逗孩子似的和您开玩笑。记忆中您向来很少夸赞我们，至少不当着我们的面。您多小恙, 脾气不大好, 家里人,包括父亲在内都要让您三分。但那些天，您的脾气出奇的好,曾不至一次的对我说，全家人对您悉心照料，这一辈子活得值了。
那些天您特别喜欢回忆小时候的事情，向我们讲起了您初到父亲家的故事。那年您才十三岁，爷爷曾喝斥您拉风箱时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也许您的娘家穷，风箱对您来说是陌生的?
您的寿衣和棺木早在您和父亲不到七十岁时就已经准备好。闲聊中您随口对我说, 那些衣服的颜色太老气, 现在的老人时新鲜亮的颜色。
恰好弟媳的舅舅是做寿衣的裁缝, 我让她挑选最好的材料为您又添了一套寿衣。弟妹们亲手为您做了配套的放入棺木的新被褥。看了那些亮丽的寿衣和被褥, 您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可女儿的心却在流血......
我这做女儿的, 自从工作后, 只知道往家里寄钱,很少为您添置衣物。为您在美国精心挑选过的几件衣服, 您穿着很合身, 却在我返美后, 连一天也没穿就送给了在北京上大学的侄女或其她人。您说衣服的颜色和式样太时髦, 您老了, 穿不出去。
几天后，您不吃不喝，连药也咽不下去。最终未能找到能够治愈您的灵丹妙药，只能眼睁睁看着您一天天地衰弱下去。全家人不分昼夜地守护在您身边。半夜里只要您哼一声，就会有人立刻从炕上爬起来, 看您是否需要什么?如果听不到您的呼吸声，又会担惊受怕, 悄悄地走到您床前查看。既不忍心看着您受罪,又不舍得失去您。每个人的心都在倍受煎熬。
母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您和环绕在您身边的亲人，女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伤与无助。您象婴儿般由我们帮您料理一切, 失去了所有的隐私和尊严。
很快两星期假期已满, 女儿依依不舍地与您告别。虽然您早已习惯我每次回家短住的事实，但您一定不情愿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弃您而去。而我, 着实无法忍受目睹您经历着的痛苦, 接受您即将离去的残酷现实, 做了不孝的逃兵。家中有那么多姊妹、弟弟日夜守候在您身边, 我在那里爱莫能助。相反因我不常回家, 他们还要变着花样为几十口人准备饭菜, 无形中给家人增添了负担。
返回美国一周后, 噩耗传来, 辛苦劳作了大半辈子的您于五一劳动节那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您选择了一个最适合自己身份的日子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您与父亲相濡以沫近七十载, 不离不弃。早年的您总是很忙, 几乎不记得您去邻居家串门; 除了左邻右舍的女人时而来家里找您闲聊外, 不曾有多少其它娱乐活动。就是在闲聊时, 您也不会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我们放学回家,您总会在屋子里或院子里。童年时您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穿针引线地为我们缝补衣服、做鞋子的背影至今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当家里有较为稀罕或不常有的食物或水果时，您总是让给父亲和我们; 父亲强行分给您的那份, 您尝一口, 便给了最小的弟弟; 父亲工作忙, 不能常回家, 家里的剩菜、剩饭都是您的。
记得有一次您突然说想吃韭菜蒸饺, 让我拿着钱和粮票上街去餐馆买。买您想吃的东西，这是我童年记忆中仅有的一次。当热腾腾、香喷喷的韭菜蒸饺到家后, 您只给自己留了几个, 剩下的全都分给了我们。长大后才知道, 那时您怀了弟弟, 正在害喜。
母亲，您善良、正直, 对子女言传身教; 您一生追求完美, 酷爱干净整洁。您是勤俭持家的好手, 虽然父亲每月的工资全部交您支配，但您很少花钱为自己置办衣服。您勤劳一生, 为年幼的我们操尽了心。
在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您深深地眷恋着我们, 不舍得抛下我们。您的骤然离去让我们心碎，让我们遗憾, 让我们不知所措。清明时节雨纷纷, 那里面有女儿思念您的泪水, 若有来生, 我愿再次做您的女儿......
April 2, 2014 in WA
| Amoy (2014-04-03 08:2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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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的思念，声声地呼唤，多么希望亲人还能醒来与我们相伴。清明思亲多保重！ |
| 木桐白云 (2014-04-03 09:5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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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代人的确苦的很。 |
| 天地一弘 (2014-04-03 10:16: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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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春山亲爱的母亲，在天堂里一路安好！生命的轮回原是如此，母亲在天堂里也会祝愿生者开心，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珍惜当下。 |
| 夕林 (2014-04-03 13:4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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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思念过世的母亲，但一直没有勇气动笔。谢谢春山! |
| 周小哭 (2014-04-03 16:2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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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您和环绕在您身边的家人，女儿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伤与无助。您象婴儿一样由我们帮您料理一切, 失去了所有的隐私和尊严。”有过类似的经历，当时心在流血，很想说“妈妈，来生做我的女儿吧，让我来爱护你，让我来照顾你一次吧！” |
| 春山如笑 (2014-04-05 15:52: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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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将对母亲的思念写在纸上, 真的很想她. 谢谢理解并留言. |
| 春山如笑 (2014-04-05 15:52: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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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默默无闻的活了一世, 想为她留下点痕迹. 谢谢木桐理解. |
| 春山如笑 (2014-04-03 20:58: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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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弘的祝福, 让我们一起珍惜当下。 |
| 春山如笑 (2014-04-04 02:2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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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写好一年多了 , 一直没有勇气贴在网上, 因为思念是一种私人的情感......谢谢留言 ! |
| 春山如笑 (2014-04-03 21:07: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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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哭理解, 我比你自私, 只想到再做她的女儿, 让她呵护...... |
| 海云 (2014-04-04 00:13: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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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不离不弃，那个年代的忠贞！ |
| 春山如笑 (2014-04-04 02:03: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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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 刚解放那会儿好像也流行过一阵子换妻热. 我母亲有幸嫁给我父亲, 是她的福气. |
| 鐡手 (2014-04-04 12:42:5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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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怀念已故的妈妈太伤心了，痛哉！痛哉！春山节哀！ |
| 春山如笑 (2014-04-04 19:36: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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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铁手, 我的父母对子女毫无所求, 回想他们的无私奉献, 真的很心痛.... |
| 雨林 (2014-04-05 11:22: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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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的文章提醒我要更加珍惜现在父母都康健还可以安心做女儿的日子啊。 |
| 春山如笑 (2014-04-05 16:50: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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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雨林懂我，珍惜当今是父母过世后给我的最大感悟。原本以为他们还很健康, 所有的规划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成为泡影...... |
| 予微 (2014-04-06 01:06: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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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忍心看着您受罪,又不舍得失去您。每个人的心都在倍受煎熬。” 深深体会春山的思念之痛！ |
| 棹远心闲 (2014-04-06 21:45: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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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母亲与您父亲相濡以沫近七十载（快到钻婚纪念了）, 不离不弃，是俺们后生们的楷模啊。 |
| 春山如笑 (2014-04-09 03:50: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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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思念之痛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谢谢予微理解留言。 |
| 春山如笑 (2014-04-09 03:55: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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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那个年代结婚早, 现在的人除非活到百岁, 否则很难相濡以沫近七十载! 不管咋样,不离不弃，是俺们的楷模。谢谢来访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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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岩子 (2014-04-09 16:43: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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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抱，亲爱的春山如笑！ |
| 春山如笑 (2014-04-10 02:2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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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岩子! |
| 呢喃 (2014-04-16 06:22: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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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感人，70载不离不弃，她是幸福的女人和母亲！ |
| 春山如笑 (2014-04-17 00:54: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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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的确是个幸福的人, 深受全家人的爱戴......谢谢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