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oy ，你好，
从圣诞新年的假期一直到现在，经历了一个多雪的冬天和由此带来的一些麻烦的家务事, 好多时候，连心思也有几分茫然。今天一早，依稀地觉得好像是啁啾的鸟鸣把我从梦中唤醒，还有和煦的晨光透过窗帘照耀进来。步出室外，已经不再严寒的晨雾里果然有久违的鸟儿们在窃窃私语。南方的春天，终于是姗姗而来了。亲爱的朋友，你居住的城市美丽的厦门，一定也开始了鸟语花香的季节吧？
感谢《巨流河》的回响陪伴着我度过这个不太轻松的冬季。前几天，阿朵和我短信交流时，也顺带提到她也为齐邦媛老人的经历感到深深的震撼，并且打算要写一篇读后感呢。这本厚厚的传记，以一个从多灾难的上世纪的中国走过来的知识女性的丰厚充实的一生为骨骼，加入中国和英国古典文学中最优美的诗歌吟唱为血脉，既有史诗般的恢弘气魄又能透彻人心的幽微。书的下半部分，主要是写邦媛到台湾之后的工作和生活，阅读时虽然不像前面的章节那样在心里感天动地，但是那半个世纪的经历和体悟更加贴切着我们日常现实的生活里的喜怒哀乐，也让我仔细地琢磨和回味。
在台湾成家以后，早年的时候，虽然物质生活也是清贫和尴尬，邦媛老师很幸运地能够开始相夫教子传道授业相对稳定的生活。她 分别在中学和大学从事教育事业，桃李满天下。在教书育人时，她说，“我用作教材的书必须言之有物，能引起青年人兴趣，文字优美清晰，政治立场并非那时流行的狂右或狂左派，…” 所以参与主持了台湾国高中国文课本的改版, 据理力争，去除课本里政治色彩浓厚的文章. 这件事情，给我留下深刻的感想，因为 我一直为自己在小学和中学的语文课里没有学到真正的中华文化感到深深的遗憾。同时，作为学者的齐教授，热衷中西方文学的研究，在教书育人的同时，参与了多项文学编译工作。 她成功向国际推出《中国现代文学选集》，将一大批本土作家推进国际文坛。在那个大陆社会没有真正的文学艺术可以存在的年代，继承和延续了中国文化的根脉，为中国文化的传承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她丰富的学术经历和成就，告诉我们，原来，在上一个世纪的中叶的华人世界，在一个相对更少政治压迫和思想约束的社会环境里，一个知识女性，可以修身齐家，也还可以成就几番事业的。这也是我十分珍惜这部传记的又一个原因。
回过头去看，我没有能够很容易地找到第二个华人女子，有这种在灾难中被成全的，可以自由思考判断选择，又充满稳重诗意的丰满的人生。 萧红是我阅读体验中另外一个有灵性有惊世才华的女子，和邦媛同样出生在东北，尽管曾经得到过鲁迅先生的欣赏和提携，可是她的苦难在历史的洪流中还是被放大到无可收拾，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够再爬上岸来。张爱玲曲折的一生是否更多是因为性格的悲剧？ 她用精准细微的文字将华美的袍子里面的虱子一一展现在世人面前，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心力交瘁。和同时代的女子相比，曾经在波士顿的威斯理女子学院写了许多好文章的冰心，是从小就倍受呵护受过很好的教育的女孩也嫁到好人家，可是一九四九年之后，她曾经的细腻温婉文笔却只能化作力不从心。我更加不想去触及的是当年写过《莎菲女士的日记》具有巨大的文学才能而为革命洪流所吞噬的作家丁玲，期望着她成为红色政治殉道者苦难的一生会被历史公正地记取。
当然我也会想到，时过境迁，在我们现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社会环境，对前辈们任何的不加上历史眼光的评头论足都不免流于肤浅和不知天高地厚。如果回到《青春之歌》那小说的背景里，也许我也会选择卢嘉川，林道静的道路而不是余永泽的书斋吧。不过，Amoy，齐邦媛女士在六十多年前的一九四七年选择了受聘为台湾大学外文系助教, 离开当时已经居住在北平的父母留在那所当时名气很小一切都很简陋的学校，只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两屋子需要她去整理的好书籍啊。她的选择一定和我们前面的评论中写过的她在南开中学和武汉大学接受过的教育有关吧。邦媛老人在书中写到的与钱穆先生的交往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她和老先生由读诗谈人生，谈文人在乱世生存之道，钱先生认为书生报国，当不负一己之才性与能力，应自定取舍，力避纷扰，所以抗战胜利之后不去京沪名校，回到家乡太湖畔读书，再由云南去香港和台湾，至少保住了不用说违心话的权力，保住了可以做学问的尊严。
Amoy，读过《巨流河》以后也知道我们其实还是幸运的。藉着历史的发展和进步，至少我们可以宽心地体会到，现在的社会已经有更好的知识、良知与经验可以用相对更理性谦让的思辨和对话来处理矛盾和争端，《巨流河》里面许多的苦难我们都不需要再去经历了， 但是，在精神的层面，我们是否已经有更多的自由？ 希望一个开放平静和宽容的社会可以提供给我们更加广袤深邃的营养，让我们能够像齐先生一样做一个一生读书和思考的女子吧。当我们也老了的时候，也许也可以像她一样写下这样的话：“这时的我已见过世上许多重要都市，看遍各种荣华，而最重要的是读了许多当读的书，做了一些当做的事，一生没有自活。”
“如此悲伤，如此愉悦，如此独特”， 在这里我采用了哥伦比亚大学东亚语言文化系王德威教授对《巨流河》书评的题目来结束我的系列以表达对齐邦媛老人的敬意。也感谢你给我的陪伴和理解， 和你精彩的写作。 祝春天愉快！
...........雨林 2014， 3， 2。
| 春山如笑 (2014-03-02 19:48: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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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降临亚城, 为你高兴! 谢谢分享你们的读后感, 愿历史像一面镜子, 时时提醒我们, 宽容别人, 彼此和谐相处,让人类多些友善, 美好! |
| 雨林 (2014-03-02 20:2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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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春山阅读和评论。 明天开始又是忙碌的一周。可能没有时间回复， 所以打算去关闭这篇文章后面的评论。 不知你写的这一条是否会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