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小樓成一統

度 假中心離島中心大約十五分鐘的車程，一塊路邊小小的牌子把我們引進一條幽暗的林中小路，路兩旁樹木參天，一座座漂亮的木屋散佈其間，又開了幾分鐘，眼前一 亮，視野突然開闊了。車停在平緩的山坡上，山坡下面鋪陳開一大片青蔥的草地，草地的盡頭躺著一個美麗靜謐的湖泊，一波不興，睡著了似的，對面的山將層層疊 疊的翠綠映在湖水裏，半個湖是碧綠的陰涼，另半個是天空的倒影，一朵白雲在湖水裏悠閒地游動。周圍除了鳥叫再沒一點聲音。不等我們把車停穩，早已等在那兒的管理員已經熱情地迎了上來。

管理員中等身材，敦實健壯，眉毛和頭髮的顏色都極淡，他朝我們大聲笑著伸出雙手，好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我是理查，叫我理查吧，他說。你們來得正是時候，你們原來訂的湖濱小木屋太舊了，屋頂太低，現在森林裏的木屋有空，更大更新，我給你換去那裡住，不加錢。

我兩眼盯著湖泊，說：那兒能看到湖嗎？

這個，理查說，看不到湖，有森林景。

我堅決地說，看不到湖不行。

君笑著說，這個女人只要能看到湖，住滾地龍也願意的。

理查肯定不懂什麼是滾地龍，可是他哈哈大笑起來，比君笑得還響。

接著又說，屋頂確實低了點，如果不喜歡，隨時可以找他換房。

拿了鑰匙後，在最靠近湖泊的山坡上找到我們那幢獨立的小木屋。外觀是舊了點，雖然小，卻有兩層，還有前後門，後門正對著湖，有一個木板搭成的曬臺，曬臺旁有兩棵樹，開滿了黃色的小花，香氣濃郁。前門在側面，門 外有個木箱，堆著一些木柴。開門進去，正中矗立著一個老式的火爐，右手邊是廚房，左手邊是客廳和飯廳。飯桌靠窗，窗上垂著鄉村風格的花布簾子，我拉開窗 簾，湖上的清風帶著花香及青草的清香撲面而來，湖似乎更近了一些，可以看到湖水其實並不綠，倒呈現出一種淡黃色，想起理查剛才有些抱憾地說，不巧昨天剛下 過雨，湖水有些渾，本來是極清澈的。

君先上了樓，只聽他在樓上高一聲低一聲地叫我，我趕緊踩著木樓梯跑上去。二樓是開放式的，沒有門，還算寬敞，上了樓梯迎面放著一張Queen-size 的床一邊一個床頭櫃，左手邊靠著欄杆放著兩個矮櫃，窗不高，但正對著湖，湖景一目了然。唯一的問題在於屋頂。屋頂是傾斜的，靠湖的那面最高，人能站直，然後一路低下來，到對面那堵牆，人就只能蹲著了。半個床在低低的屋頂下面，能躺不能坐。

君看著我的眼光大有深意，怎麼睡啊？他說。

我說，多好啊，多親切啊，像不像你家過去在迎春坊那個閣樓。

以前上海住房擁擠，大家都搭閣樓，向空間發展。閣樓上一般都直不起腰，只能搭地鋪（即把鋪蓋直接鋪在地板上）睡覺。這個閣樓顯然要高敞許多。

君看著我，無語。

這樣吧，你個子高，你睡屋頂高的那邊，我睡低的那邊吧。我又說。

君的眼珠子往上翻，這是他表示絕望的一貫表情。這個女人！他說。

夜色下的湖泊又是另一番景致。我對君說，你看它像不像一個盛滿月光的碗。

君搖頭，送我一個字：酸！

湖邊拴著幾艘小船，在風中時不時碰撞一下，遠遠傳來叮地一聲。除此之外，萬籟俱寂。太靜了，在這樣寂靜的地方，你會自然而然地壓低了聲音說話，生怕打擾了別人。可是周圍有人嗎？我懷疑那一間間小木屋都是空的，也許擾的只是動物，只有樹上的鳥兒們正沉沉地睡。

君在我身後蠢蠢欲動：運動一下吧，他說，不運動怎麼對得起那麼美好的夜晚。

還沒等我反應，只聽“咚”地一聲，他的前額撞上了木屋頂。

我笑得喘不上氣，還不敢大聲，捂著嘴。

他邊笑邊揉著頭，罵道：媽的，都是你這個女人。看我怎麼治你。

我說，安安靜靜躺著吧，今晚你是偉人。

君不解：怎麼講？

你是魯迅。

為什麼。他還是不懂。

      “運交華蓋欲何求”的下聯是什麼？我問。

君說“未敢翻身已碰頭”啊。話出口才悟過來。噢，噢，這個女人！

他翻身來掐我，“咚！”又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