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类似脱口秀的节目里,主持人无意中抱起桌上的带拨号圆盘的电话机,直奔镜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大声比划着:“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你们都不认识这是什么吧?这就是过去的电话机!”原本一个主持艺术里闪念式的噱头,还真的歪打正着,让咱这“大朋友”的心里溅起不小的反响。
没错儿,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电话机!拨号时,得把手指头伸进印着数字的小圆孔,按顺时针方向拨动,直到拨不动为止,赶紧打住,迅速抽出手指,让圆盘自动反向转回原处。几个数字都如此这般地拨下去,线路就神秘地接通了。那年头,一般都是一个机关大院只有一部电话,所以,无论是接是打,全是大人们的专利,哪有几个小孩子能享受这份心惊肉跳的奢侈?
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回想,如今的孩子,人手一个按键电话,随时随地随便游戏,很难想象我们围着放在桌上、多少还能移动的电话时,是一种怎样的欢欣;殊不知我们那时也有一笑,笑话的是早年被死死钉在墙上的那种对讲器式的旧货。那时的通讯联络不定有多少磕磕绊绊的艰难呢,这边拿起听筒时,并不知道对方是否已经接通,保险起见,还是问一声“你准备好了吗”为妙。如今意大利人接听电话时先说的“布伦多”,据说最早就是这个意思。
弹指一挥间,鸟枪换的早不止是大炮了。手机已经配备了数码相机的今天,铃声一响,拿起来问的还是“你准备好了吗”,听着真有点儿多余,他没准备好,能给你打电话?这顺嘴而来的一个词儿,恰恰透露了人类繁衍中不知不觉偷偷遗传下来的那股韧劲儿,那股以不变应万变的生命的温情。
谢天谢地!钉在墙上的电话早成了博物馆里的故事,人们也早熬过了缠着长长的听筒连线,身不由己,诉不了隐私说不了悄悄话的尴尬年月,“放生”电话,行的原来是人道,您看眼下,一机在手,没有了任何的束缚,在屋里在路上在地面在地下健身购物遛狗散步下厨房上厕所下地干活儿上床睡觉走亲戚游世界……随时都有你问别人“准备好了吗”的可能,一天起码有二十五小时的通话自由!谁敢不信人定胜天?
终于有一天,让无处不在围追堵截的电话骚扰得狼狈不堪的时候,人们会悄悄生出对往事的怀想,暗自琢磨放生电话的善行背后,是不是多少有点儿“农夫与蛇”的苦衷。拔了墙钉,剪了连线,电话无腿走天涯,最后被奴隶般地紧紧拴住了的,竟是你自己!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告别了的无人搅扰、不被问津的“无聊时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上天入地九九归一,这会儿又成了你踏破铁鞋求之不得的梦想。
写到这儿,耳边忽然莫名其妙地响起少年先锋队队歌的旋律:“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给这儿时的豪迈来一番不着边儿的解说,就成了:“时刻准备着”固然无可挑剔,可是,有不少时候,既不想问谁,也不愿被问是不是“准备好了吗”,不也是咱们与生俱来的一份原始的自由?
2002年12月5日
雨林 (2013-08-27 01:56:37) |
自由和不自由,真是相对的.... |
朴康平 (2013-08-27 05:07:37) |
是啊,要不怎么人心里总有“追求”呢。你发现,你想要的,其实就是你身边儿正好没有的。难哪。 |
天地一弘 (2013-08-27 05:46:45) |
时光过得飞快。 |
朴康平 (2013-08-27 05:57:51) |
现在真的能体会了,为什么老人们总爱念叨:那时候…… |
海云 (2013-08-28 14:05:07) |
沧海桑田...... |
朴康平 (2013-08-28 14:16:33) |
……随欲而安吧。 |
panda11 (2013-08-28 16:16:24) |
是啊。让我想起前几个月被朋友拉入微信,刚几天我就受不了。信息爆炸!只好赶快把它拉了。。。 |
朴康平 (2013-08-28 16:37:13) |
绝对英明!我就死活不玩儿微信,到目前为止革命意志还比较坚定。 |
刘瑛依旧 (2013-08-30 05:51:59) |
我们这一代人,真正赶上上了“信息革命”的时代啊。 |
朴康平 (2013-08-30 05:58:58) |
它那儿革命,你这儿就得学着保命,你说要命不要命! |
菩提雨 (2013-09-01 20:58:55) |
信息爆炸时代让地球成为村落,也让思念无处寄存。前些天,国内的老同学要我加入微信同学群,被我婉拒了,因为担心没有了距离,也没有了“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之类的牵挂。 |
朴康平 (2013-09-01 21:49:36) |
寄存思念,说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