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沟小学的典礼
这儿还是美丽的，石头老师站在学校操场的边上，这边上码了一堵矮矮的石墙，这是这么多年带着学生慢慢堆出来的……石墙外面是个陡坡，陡坡上长满了灌木与稀疏的杂树，远处是蓝色的绵延的山脉，具体有多远没有人知道，平坦辽阔的天空飘着几朵悠闲的白云……这儿还是美丽的，石头老师没有更多的词汇来表达，但这种美好一直在他的心中。
石头望见远处的山路上有两三个小不点在靠近，心里十分欣慰，这是学生们来了！虽然这个学校只有两间房子，一间是教室一间是自己的宿舍兼办公室，还是厨房，学校的集体厨房……老师只有一个但学生中午也是要喝点热汤热水的，好在星期天总是可以下山回家的，偶尔石头老师的妻子杜鹃也会来看望慰问，那就是孩子们的节日了，中午可以吃上热菜呀……平时石头老师忙着上课，只能给大家提供点开水，他自己也是胡乱对付，忙不过来的。
一晃，四十年几年过去了，石头老师也从英俊小伙变成了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汉，这小小的山顶平地就这样不知不觉默默陪伴了石头老师这么多日日夜夜……想想也是快乐的，孩子们叽叽咋咋的像麻雀，虽然只有七八个学生，最多时也只有十几个，但令人欣慰的是都从这里小学毕业了，大部分都上了山外镇上的初中，不少都读了大学……每逢教师节的时候有不少来信呢！春节的时候也有回来看望的，总算没有白费心血，都成人成才了，都能走出大山了……没想到自己当初的坚持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没想到自己语文数学体育音乐一起上的半吊子水平也能调教出优秀的人才来，真是值啊，如果条件再好一些就好了，现在人家都用电脑了，信息十分的发达，这里有些跟不上劲了，这可如何是好？……
“老师好！”没等石头老师回过神来，春妮这小丫头满脸通红气喘嘘嘘地爬上平地大声问好，“老师好！”又是几声问好，二柱子黑蛋几个都到了……石头老师微笑着一一答应，孩子们一走进教室就拿出书本朗读起来，读书声清脆悦耳此起彼伏，有的是一年级的有的是二年级的……今年有八个学生，倒是一到六年级一个不缺，镇上小学都学英语了，跟教育局申请了几次都没人肯来，倒是有两个自愿者来过，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这可真令人犯难，这可真是软肋……当年高峰那小子据说后来去了美国读了博士，把父母都接去了，许多年没有消息了，他们那整体说英语，不会像咱这里这么为难吧？……高峰是自己初中时的同学，最要好的哥们，高中没结束的时候就闹起了文革，做了几年农活后在恢复高考的时候就考走了……自己回到村子里就被托付要办一个自己村子的小学，免得孩子们要爬山越岭地到山外上学，山路可不是好走的，再下点雨下点雪的……自己是吃过这苦头的，也明白这事重大，就领下来干上了，全村人出钱出物出力，费了大半年才把这两间房的学校建好……这一晃啊，就四十多年过去了。
前几年这里才通上电，县里还帮着通了电话，条件好多了，可自己的文化水平总难有提高，有几次也参加了县里组织的学习，可暑假那几天时间也没有什么效果，教材拿回来自己看，那教育理论倒是容易懂，什么“以人为本”什么“素质教育”都不难理解，咱这一直就这么做的，体育课教立定跳远，踢毽子，跳绳；音乐课教国歌，教山歌……对了，每逢星期一升国旗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唱国歌，轮到升旗的同学可认真了，大家都很认真，这只有学堂里的人才这样，村民听孩子回家说升旗的事都很认真，这是大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但这英语可真是不懂，当时学过的一点俄语也早忘差不多了，什么“二斤旱大蒜”……还有点印象，呵呵，越老越没用了。
不想了，该给同学们上课了！
“同学们好！”八个学生唰地站了起来，“老师好！”稚嫩的童声真是悦耳。“请坐。”“一年级的同学，就是你，狗子，黑蛋，你们俩先把第十课的生词再抄写几遍，过一会我提你们默写。”“二年级的，二柱，你把这课后的习题准备一下。”“三年级，春妮……”……
半天就这么过去了，天中了，同学们都拿出早上带来的馒头烙饼之类，石头老师赶紧烧一小锅菜汤分给大家，自己在剩下的汤里再加点水，下一点面条，就着辣酱吃的津津有味。
同学们都趴在桌上休息，石头老师抓紧时间要把作业改一下，还要出几份习题。春妮这孩子的作文写的越来越好了，将来定是有出息的，二柱这个字太歪了，还得纠正纠正……电话响了，石头老师伸手拿起听筒，“王老师呀，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呀，后天要到那么学校搞个典礼，对，是后天，中午的时候才能到，对，山路不好走，你让同学都准备一下，尽量整齐一些，再找个代表发言，就是讲点感谢的话，对，人家说要捐三台电脑，而且优秀学生每人两千块钱，对，还给学校也捐三千块，用于改善条件……”。
要有电脑了！这下好了，英语教学也可以解决一些，培训课上老师就是用电脑教学的，真是又方便效果又好，如果联网就可跟外面的学校同步了，哎呀，真是太好了！
石头老师的眼睛有些湿润，稍稍冷静之后考虑了一下，走进教室把同学喊醒，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同时布置任务，马上就动手打扫卫生，先教室再校园，就是把小操场扫一遍，虽然没什么扫的，但也要整整齐齐的，另外，这两天由春妮负责检查，每个人要把脸洗干净再上学，不然来了就要当众洗脸……能把衣服洗一洗的就在家把衣服洗好，有外宾来呢，县里也有领导来，不能拖三拉四的，什么是拖三拉四？奥，就是不能邋遢，要干净利索……二柱子你奶奶病了？那你明天早点来，老师帮你洗衣服……，大家都明白了吗？什么，春妮你说，采点野花插在瓶子里？也行，可不能到处乱跑啊，路边就有啊，那好，可要注意安全……
下午早早地就放了学，石头老师也要抽时间准备准备，这里常年不见客人来，这领导也没见过，还有外宾呢，可不能马虎丢了人，弄不好丢国家的脸呢，这可不得了……这胡子也得刮刮才好，这衣服也要洗一洗了，这屋里太乱，这电脑来了放哪里啊？这典礼究竟这么搞？……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同学们都洗的干净净的抑制不住的兴奋，石头老师也很高兴，大家一个上午都没心思上课，忙着把课桌抬到小操场的国旗前，春妮把几个伙伴采来的各色的野花插到酒瓶里，一边摆上一个。石头老师与同学们一起把木头黑板也抬出来，就架在国旗下，石头老师写上典礼两个大字，端详一下又在上方加一行小字：山窝窝乡山沟沟村小学接受资助，再看看，还行，又在下方加二0一三年五月，好了，齐全了。
电话有响了，石头听见自己的心跳的厉害，电话里问准备好了吗？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石头老师招呼同学们抓紧时间吃饭，吃完饭好好再检查检查那里可以再收拾收拾的。本来有几次上级都有体育器材什么的发放，可没地方安装，一直寄放在村子里，到现在都没打开包装，哎呀，这山沟沟里交通真是太困难了，地方也实在是小……石老师不知是抱怨自己还是抱怨无法改变的现实，虽然在学生眼里很坚强，可自己内心自己清楚，总有一丝的歉意，没能提供出更好的条件……
“来了，来了！”负责瞭望的二柱大声喊到，石头老师赶紧安排八个学生到山路口分站两边迎接上山的队伍，同学们乌溜溜的眼睛朝着山路上望，只见前面四五个衣着整齐的人，后面跟着几个村夫挑着纸箱子……
“王老师，我们美国华侨高博士以及我们的张局长一行来看望大家了！”这是小教股长在做介绍。“欢迎欢迎！”石老师激动地紧握每个人的手，同学也热烈地鼓掌同时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一行人直接被引到布置好的地方，只见那位高博士似乎神情凝重在缓缓地四下打量着什么。挑夫们把几只纸箱子也放到一边，两个年轻点的人也站在那里，实在是没板凳坐了。
“那我们就开始吧！”还是股长利索，“首先请允许我介绍……高博士是我们当地走出去的人才，旅居美国很多年……有请高博士讲话！”“尊敬的张局长孙股长石老师，可爱的同学们，大家好！看到这里办学条件我很难过……但我也很高兴，我高兴地看到有王老师这样踏实的人在风雨中坚持，在无私地付出，在他这样的人努力下我们才能一步一步走向光明走向希望……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与你们的王老师是同学也是最要好的朋友，我来之前就知道了，但我嘱咐不要提前告诉他，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很显然，他没能认出我……”此时的石头老师眼圈都红了，心头滋味复杂，只是朝着自己的老同学不住点头。高博士继续说道：“我很惭愧，这么多年为家乡付出的太少，这次也是代表我们当地华人一个助学慈善组织为大家提供一点点帮助，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学习，都能成为栋梁，能为这个社会多做有益的事，谢谢大家！”说毕，高博士站起身来向所有人鞠了深深的一躬。八个小同学的手掌都拍红了，春妮他们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们听懂了，也为有石头老师这样的老师骄傲，也为今天的这个场面……
简短的典礼结束了，那边的两个年轻点的人是电信部门的，他们麻利地把电脑与电话线连起来，很快就通了，暂时没地方，就只放一台在石老师的房间里。
这边石头老师陪着高博士张局长站在石老师平时喜欢站的地方，望着远处的天空与山峦，高博士紧握石老师的手，真诚地说：“老王啊，真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你一直坚持在这里啊，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变化呀……”石头也用力握住老同学的手，强忍着激动地说：“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家乡记得过去啊！”“不会忘记的，做梦都想回来啊，只是很多事情的确很难的，也没能弄出什么名堂，愧对家乡父老啊……”“回来看看就好，同学里也只有你最有出息了！”“老王啊，不说这个了，其实你是最有出息的，我们都要向你学习啊！”
那边电信部门的人过来说安装好了，大家走过去，石老师坐到电脑前输入号码，果然就上了网，石老师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高博士连忙把自己的邮箱输入储存，让石头有什么事尽管联系。
他们下山了，石头老师带着八个学生站在路口一直向下招手，“再见”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高博士也不断地回头招手，他答应石头明年会再来的，到时候还要把他那个已经上布朗医学院的儿子带来，让他义务教一段时间的英语……张局长也表示政府已经安排了，准备今年暑假就动工，要把这里的校舍重新整修并扩建教室呢，到时候再派年轻的老师来，条件改善了，老师就能留下了……再见！再次见面就会更美了，石头老师的眼前浮现出美好的明天。
二0一三年八月十四日十六点
| 雨林 (2013-08-22 01:19:53) |
|
木桐的小说读得好亲切， “源于生活高于生活”_文轩里的生活。 哈哈哈。 |
| 春山如笑 (2013-08-22 01:30:13) |
|
石头老师这样的老师真的感人。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01:35:10) |
|
呵呵，处处有感人的事。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01:35:59) |
|
这样的老师在国内有不少呢。 |
| 海云 (2013-08-22 02:01:25) |
|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03:44:17) |
|
|
| 予微 (2013-08-22 05:23:03) |
|
木桐好快手啊，生活中积累了好多石头老师的感人故事，就编出这么好的小说。 现在，我们的ABC有目标有任务了，就是可以回去教英文！亚历山大啊。哈哈。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06:00:36) |
|
这阵子忙过来了？ABC回来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你家公子个头很大啊！ |
| 老来天真 (2013-08-22 06:02:33) |
|
木桐的小说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06:04:53) |
|
相信会一步一步美好的。 |
| 天地一弘 (2013-08-22 12:38:12) |
|
平凡的好老师。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12:48:03) |
|
这些看似平凡的工作最需要有人去做。 |
| Sujuan (2013-08-22 14:50:08) |
|
曾经见过许多象石头老师在偏远乡下默默耕耘！谢谢木桐用这样生动优美的文字固定下来。 |
| 予微 (2013-08-22 20:14:57) |
|
这几天尽为儿子和女儿的学校忙到深夜！白天上班，回家已晚，要处理的各种事情很多，实在太累了，就抽空上文轩读读好文轻松一下。 我家小儿个头不算大，是瘦削型；只是那个角度照上去，显得大。 我认识一个小姐妹，大学毕业工作两三年后，自愿去云南一个落后的地方，帮助当地的人；他们一个项目是借贷种子或畜牲给当地的农民，并教导他们怎么样养育和种植；另外是给当地的小学做老师。一个娇嫩的姑娘，到了那里，第一件事是克服水土不服，拉肚子！她坚持下来了。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21:39:48) |
|
能到落后的地方实践自己的追求令人钦佩！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21:41:19) |
|
谢谢素绢，的确有很多石头老师这样的人，令人敬重。 |
| 春山如笑 (2013-08-22 23:10:07) |
|
你的名字看起来有点像是木桐的笔迹呵？ |
| 木桐白云 (2013-08-22 23:45:17) |
|
这两字不是我写的，应该是海云在亚特拉大一次聚会时收到礼物。 |
| 西山 (2013-08-23 00:57:31) |
|
我们就是要想办法资助、鼓励这样为孩子的教育献身的乡村老师和学校。
|
| 春山如笑 (2013-08-23 01:10:19) |
|
对不起，我看错了，呵呵！不过你的字写得好是公认的！ |
| 木桐白云 (2013-08-23 01:51:04) |
|
这样的想法非常好。 |
| 鐡手 (2013-08-23 10:16:12) |
|
华夏大地上如石头老师这样的乡村教师有很多很多，这些乡村教师燃烧奉献了自己，以自己微弱的烛光照亮了乡村儿童前进的道路。向这些坚守在乡村小学的石头老师们致崇高敬意！ |
| 梅子 (2013-08-23 10:22:15) |
|
我的眼睛潮湿了，不知道你写的是小说、是现实、是期望？ 农村确实需要帮助。 |
| 木桐白云 (2013-08-23 12:19:25) |
|
与你一起向这些老师致敬！ |
| 木桐白云 (2013-08-23 12:20:21) |
|
是小说也是现实也是期望，也是呐喊。 |
| 抱峰 (2013-08-24 08:47:34) |
|
这篇文章我前天看了,不由得今天又看一遍.感谢木桐塑造了王老师这个人物形象. 王老师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我们民族优秀品格的培养和文化的传承,就是他这样的人做的.然而他生活和工作在那样的环境里. 他是最美的乡村教师.典型. 木桐心中有盏明灯. 问安! |
| 木桐白云 (2013-08-24 11:08:51) |
|
谢谢抱峰，这些默默在奉献的人才是实实在在推动着社会的进步，虽然像土豆和红薯一样不起眼，但真是很令人感动。 |
| 绿岛阳光 (2013-08-24 12:44:26) |
|
向石头老师和千千万和石头老师一样为了乡村教育贡献青春的人们致敬！木桐的小说写得很感人，真实感强！ |
| 青洋 (2013-10-10 17:56:28) |
|
向石头老师致敬，富裕的政府，贫穷的教育 |
| 木桐白云 (2013-10-10 21:45:39) |
|
我怎么就漏掉你这个评论了，回复太迟了，抱歉，谢谢你一直鼓励！ |
| 木桐白云 (2013-10-10 21:46:26) |
|
是呀，那帮肥头大耳的家伙净想着自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