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四十二回 扶弱女千里回乡葬骸骨 遇埋伏侠士机智脱围困

话说乘云在白虎寨住了数日﹐便领着弓弦﹑杨展﹑三老﹑魏彪﹑秋实﹐带上采薇﹐将采薇父母骸骨包扎好﹐自己背了﹐辞了原野草一干人等﹐扬鞭往绥德奔去。

一行九人九马﹐走了数日﹐经野狐水﹐进至甘塘。那甘塘乃是甘﹑宁两省交界之处﹐人烟稀少。弓弦于马上道︰“乘云贤侄﹐这天色不早不晚的﹐就在此处投店罢﹐再往前走﹐上百里路才到得中卫哩。”

乘云道︰“弓世伯﹐您老对这带熟悉﹐都听您的。”

采薇问道︰“哥﹐这甘塘有什么好吃的吗?”

乘云道︰“哥也没来过﹐这要问弓世伯才知道。”

采薇便道︰“弓伯伯﹐这甘塘有好吃的吗?”

弓弦哈哈笑道︰“要说好吃的﹐还真没有﹐不过﹐待会伯伯出外看看﹐打点野味给你解解馋可好?”

采薇拍手道︰“好好!”

众人进了镇子﹐挑了一间最大的客栈住下﹐要了四间房间﹐都安顿了。看看离晚饭时间尚早﹐弓弦道︰“贤侄﹐时间尚早﹐俺到镇外看看有什么野物﹐打几只回来下酒。”

秋实﹑魏彪少年心性﹐一听说去打猎嚷着要跟去。弓弦道︰“好吧﹐就跟着俺﹐帮着拣野味就是。”

秋实﹑魏彪大喜﹐连忙去牵了马匹﹐跟着弓弦出镇外打猎去了。乘云待三人去了﹐便对采薇道︰“薇儿﹐左右无事﹐咱们也去逛街吧。”

采薇开心地道︰“好!”拉着乘云的手就往门外走。

乘云道︰“慢着慢着﹐叫上西门三位老弟一起去。”

采薇放开乘云的手﹐一溜烟跑到三老房中﹐叫道︰“三位老哥哥﹐别呆坐在这了﹐出去逛街了。”一手一个﹐扯住西门和东方的衣袖就走。

西门道︰“薇儿﹐你哥知道吗?”

采薇道︰“就是哥叫我来叫你们的。”

三老掩了房门﹐叫上杨展﹐来到乘云房前﹐道︰“大哥﹐走罢!”

六人出了客栈﹐到镇子里随意的走动﹐那镇子不大﹐不一会便走了个遍。乘云在一间杂货铺子里买了些糕糖给采薇吃﹐再也没什么值得买的了。

走过一间酒肆﹐一股酒香飘出来﹐南宫叫道︰“咦?这酒香怎地如此特别?”

杨展道︰“果然有点特别之处。”

六人走进那店里﹐问道︰“掌柜的﹐你店里是什么酒?香味这般特别?”

那掌柜作揖道︰“客官有所不知﹐这是本处特有之枸杞酒﹐功能强筋健骨﹐延年益寿。”

东方道︰“掌柜的你店中还有什么拿手好菜吗?”

掌柜的道︰“有呀!烩羊杂碎﹑清蒸羊羔肉﹑香酥鸡﹐还有上好的醤牛肉﹑风干马肉。”

东方道︰“大哥﹐不如今晚就在此处吃喝吧。”

乘云道︰“好!四弟你拿主意吧。”

东方转身对掌柜道︰“掌柜的﹐你且将你刚才说的菜肴都备好﹐再弄点热汤﹑素菜﹐再要两坛枸杞酒。待会天黑了﹐我们便来。”

掌柜的连声道好﹐却望着乘云道︰“只是小店本小利微﹐这备下的菜……万一客官不来了……”

乘云笑了笑﹐叫道︰“四弟。”下巴向着掌柜的一扬﹐东方会意﹐道︰“掌柜的但请放心﹐这里是两钱银子﹐你收下了﹐便作我等的订金好了。”

掌柜的立即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线﹐连连作揖道︰“客官放心﹐小老儿一定准时恭候大驾。”

六人回到客栈﹐不见弓弦三人回来。采薇乖巧﹐唤店小二泡了一壶茶到房中﹐自己便在一旁拿着一本书看起来。

你道弓弦三人怎地许久不回?原来弓弦与秋实﹑魏彪三人骑马驰出镇外﹐不到三﹑五里﹐已是郊野﹐弓弦尽往偏僻之处行走。

魏彪跟了一程﹐忍不住问道︰“弓世伯﹐怎地尽住这些地方行走?”

弓弦道︰“傻孩子﹐这野兽野物﹐自然是多在人烟稀少处出没﹐比如小树丛﹑有水的低洼之处。”

“如来如此!”魏彪﹑秋实这才明白过来。

走了一路﹐只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鸟儿﹐便再无所获。弓弦看看天色﹐道︰“回吧﹐回到镇上﹐天也就齐黑了。免得你乘云哥哥等急了。”

秋实道︰“对﹐快回吧。”

三人打马回镇﹐刚到大路上﹐便见十数个黑衣劲装的骑者﹐急驰而过﹐马蹄扬起一阵尘土﹐弄得三人一面灰尘。

魏彪正要大骂﹐弓弦止住道︰“却是怪哉!这么晚了﹐这拨人是什么来头?”一抖马缰﹐道︰“走﹐跟上看看。”

三人远远跟着﹐看着那拨人马进了镇子﹐都到一间客栈里去了。弓弦故意经过那客栈﹐张眼一望﹐只见那客栈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通利客栈”四字。

三人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客栈﹐杨展一见﹐道︰“唉呀﹐弓兄弟﹐你们去哪猎野物了﹐这么久才回。”

秋实拎着两只野兔﹐道︰“看﹐猎了两只兔儿。”指着魏彪道︰“这里还有一只鸟儿。”

乘云道︰“走罢﹐咱们去吃酒去。”

弓弦道︰“且先不忙吃喝。贤侄﹐适才回来的道上﹐有十数个黑衣劲装大汉都投这镇上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杨展道︰“弓兄弟﹐且别管那什么狗屁黑衣人﹐咱先填饱肚子再说。”

弓弦道︰“杨大哥﹐出门在外﹐还是多小心提防为好。”

杨展道︰“咱身上又无金银财宝﹐怕什么?便真个强盗来了﹐凭咱们几个﹐管教他有来无回。”

乘云道︰“弓世伯﹑杨世伯﹐咱这么多人﹐也不须怕他﹐只是警醒一些便了。”

西门道︰“走罢﹐吃酒去了。”

九人出了客栈﹐来到那酒肆中﹐掌柜的早已在门口张望等候﹐一见乘云等人﹐大喜﹐将九人引至店内﹐到一张大桌子旁﹐请众人坐了﹐便唤小二将酒菜都端将上来。替每人都筛了一碗酒。道声慢用﹐转身欲走。

弓弦却道︰“掌柜的﹐我这里刚才打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鸟﹐你看帮忙整治几道菜可好?银两稍后一并算还。”

掌柜的道︰“好说好说!这兔儿可做一道红烧野兔﹐这鸟儿嘛﹐实在不好料理。”

采薇道︰“掌柜的﹐这有何不好料理?将这鸟儿用枸杞﹑党参﹑红枣炖了﹐便是一道好菜!”

掌柜的望了望弓弦﹐弓弦道︰“掌柜的﹐就按小姑娘的办法做个炖汤吧。”

掌柜的道声好﹐唤小二拎了野味去厨下整治不题。

乘云等人吃喝罢﹐回到客栈﹐梳洗一番﹐都安歇了。

一宿无话﹐天明时分﹐东方将众人叫醒﹐去厨下打火造饭﹐吃罢上马便行。出镇数里﹐杨展道︰“弓兄弟﹐恐怕你昨晚是多心了﹐这不﹐什么事也没有嘛。”

弓弦道︰“杨大哥﹐没事最好。”

乘云道︰“不管有事没事﹐弓世伯说的好﹐小心为上。这样吧﹐弓世伯和我打头﹐杨世伯与二弟合后﹐三弟﹑四弟居中照顾薇儿﹐小彪和实兄弟前后接应。”

众人道声好﹐放开马缰﹐快马奔驰。道上行人稀少﹐常常数里不见行人车马。九骑人马﹐走了三十里地﹐却见道旁十数个汉子﹐十数匹马在道旁歇息。乘云扫视一眼﹐那伙人却全然不理会乘云等人﹐就如不曾见到一样。

众人驰出十里﹐弓弦突然道︰“不好!”勒住马匹﹐对乘云道︰“刚才那伙人似是昨晚那伙黑衣人。”

乘云道︰“弓世伯﹐你可看清了?”

弓弦道︰“没错﹐虽然他们换了衣装﹐但那身形﹑马匹却是换不来的。”

乘云道︰“自甘塘至此不过三十里地﹐这伙人一无货物﹐二不赶路﹐难道是冲咱们来的?”

东方赶上前来道︰“大哥﹐这伙人个个藏有兵刃﹐身负武功﹐必是江湖上练家子。”

乘云道︰“出门在外﹐带有兵刃也属平常。若是同道中人﹐想必不会打咱们的主意。若是冲咱们来的……只有炎字头的朋友才会……”一想到炎夏帮﹐乘云冷笑道︰“若是炎夏帮﹐哼!我还怕找不到他们哩!”

弓弦道︰“若是炎字头的朋友﹐那就真是恭喜贤侄了。咱们不正是要找他们晦气吗?”

乘云道︰“好!咱们就装着若无其事﹐且看他们有何行动。”

弓弦道︰“贤侄﹐让杨大哥跟你领头﹐我与东方前辈合后﹐若后面的朋友有所行动﹐弓箭可以及远。”

乘云道︰“有劳世伯了。”对众人道︰“大伙小心了﹐后面可能是炎字头的朋友。三弟﹐你专责保护好薇儿﹐不可离开半步。”

大伙应了一声﹐催动马匹﹐继续赶路﹐秋实﹑魏彪二人听得有架可打﹐却是兴奋之极。

又走了三﹑四十里﹐前面一望尽是黄沙﹐后面却不见有人马跟来。杨展道︰“贤侄﹐莫非弓兄弟看走眼了?”

弓弦从后面赶上来道︰“贤侄﹐此处名叫沙坡头﹐前面数十里都是沙漠﹐人烟极少﹐正是杀人劫货之好去处。”

乘云道︰“大伙且都下马歇息﹐给马匹喂点水﹐待会辛苦一点﹐快马奔驰﹐过了这沙漠﹐便好办了。”

杨展不以为然地道︰“贤侄﹐怕什么?就这十数人﹐还不够俺快刀劈的哩。便再多数十人﹐不是还有弓兄弟的神箭吗?”

乘云听得杨展说“再有数十人”突然醒悟道︰“不好!弓世伯﹑杨世伯。”

“怎么了?”弓﹑杨二人齐问。

乘云道︰“小侄也甚是疑惑﹐若对头是炎夏帮的人﹐就这十数人就敢对俺们下手?刚才杨世伯一语提醒小侄﹐若对头在前面某处伏下人马﹐突然发难﹐前后夹击﹐咱们岂非难以招架?”

弓弦道︰“贤侄所虑极是。”

杨展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什么鸟?只怕他不来﹐来了﹐先吃俺三百刀了去。”

弓弦道︰“杨大哥﹐小心能使万年船。还是小心为上。”

乘云道︰“若对方真个前后夹击﹐又以弓箭远攻﹐则凶险异常﹐杨世伯便想上前拼命也不能够。”

杨展听得这般说﹐便道︰“放着弓兄弟在﹐对方使箭﹐岂不是班们弄斧?”

弓弦道︰“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俺一张弓怎对付得许多人?”

杨展道︰“那就没有办了?”

乘云道︰“二位世伯﹐不如小侄先行五里﹐你们再行。如何?”

杨展不明白﹐道︰“这先行后行﹐有何妙用?”

弓弦道︰“贤侄﹐如此﹐你岂非羊入虎口?”

乘云道︰“虽则凶险﹐其实却不然。对方看见我一人﹐不知动手还是不动手﹐稍一犹豫﹐我已驰出其埋伏之地﹐因此﹐对方只好放过我﹐转而专心对付你等。待得对方对你们动起手来﹐我却杀一个回马枪﹐对头不防我有这一着﹐必然大乱﹐其时你们便冲将过去﹐弓世伯于后以弓箭阻敌﹐如此﹐则可避过此劫。”

弓弦点头道︰“此招确实最妙!只是贤侄只身犯险﹐不如请西门前辈与你同去?”

乘云道︰“此招妙就妙在一人前去。再说﹐小侄一人﹐若对方要动手﹐我要脱身却是甚易。”

弓弦一想也对﹐以乘云身手﹐对方若要留住他﹐却是甚难。于是道︰“贤侄﹐小心在意。”

商议停当﹐乘云上马先行﹐马蹄踏处﹐扬起一片沙尘。只见四周尽是黄沙﹐连一根枯草都不曾看见。两旁沙丘高低起伏﹐正是埋伏之好去处。

乘云奔行十里﹐不见动静﹐索性放缓马匹﹐扯开嗓子﹐学着那唱戏的﹐唱将起来︰肘后黄金印﹐樽前白玉卮﹐跃马少年时。巧手穿杨叶﹐新声付柳枝﹐信笔和梅诗。谁换却何郎鬓丝?

声音高亢入云﹐声传数里。唱的是前朝张可久的梧叶儿一曲。乘云唱着曲儿﹐不觉又走了二十里﹐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动那黄沙﹐在沙沙作响。乘云心道︰难道是疑心生暗鬼?根本就没有埋伏?

正思忖间﹐突听一声长啸从身后传来﹐乘云心中一紧︰果然来了!兜转马头﹐往来路急驰。奔驰了三里多路﹐远远看见一干人正在厮杀﹐乘云纵马登上一个高高的沙丘﹐放眼望去﹐只见二十多个白衣人﹐围着弓弦等人厮杀﹐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站在一旁﹐身旁一个壮汉﹐手中擎着一杆大旗﹐旗上绘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

乘云看了一会﹐弓弦等人并不落下风﹐却不见来时看到的那十数骑人马现身。乘云忖道﹐此时尚非出手时机。于是以千里传音之术﹐说道︰“弓世伯﹐你且佯装后退﹐引那后面的人现身。”

弓弦听得乘云传音﹐大喜﹐知道乘云必在近处。便大声道︰“大伙边斗边退!”

众人方才退后数步﹐那观战的首领哈哈大笑﹐突然发出一声厉啸﹐啸声才竭﹐身后便扬起冲天尘土﹐十数骑人马如旋风般冲将过来﹐西门道︰“不好!对方援手来了﹐俺们腹背受敌﹐怎生是好?”

弓弦道︰“西门前辈勿慌﹐俺们自有妙计!”

东方道︰“三哥﹐大哥有言﹐你专责保护好薇儿。”

南宫道︰“四弟放心﹐包保没事。”

弓弦道︰“彪贤侄﹑实贤侄﹐你们背靠背应战﹐不可分开了。”

秋实﹑魏彪二人应了。秋实长剑频挥﹐只守不攻﹐魏彪左剑右戟﹐只攻不守﹐四﹑五个白衣人兀是奈何二人不得。

杨展使开快刀﹐只往人多处杀去﹐早砍翻了两个白衣人﹐那白衣人见杨展凶悍﹐六﹑七个人围着他狠斗狠杀。

西门﹑东方二老﹐只在南宫﹑采薇身旁﹐一双铁掌﹐硬接硬碰﹐打得虎虎生风﹐一干白衣人近身不得。

弓弦使开铁胎巨弓﹐往来冲杀﹐一名白衣人立功心切﹐单刀直入中宫﹐被弓弦侧身闪过﹐手起一弓﹐敲在天灵盖上﹐登时便一命呜呼。

那首领观战良久﹐看见杨展快刀凌厉﹐猛喝一声﹐道︰“你等退下﹐本座来收拾此人。”

围着杨展的白衣人闻言﹐俱都虚晃一招﹐脱出战圈﹐别寻对手打斗。如此一来﹐西门﹑东方尚不见如何﹐弓弦﹑秋实﹑魏彪等却立见吃紧。

那首领抽出一双十三节雷神鞭﹐道︰“匹夫休狂﹐让你领教本座双鞭的厉害!”说罢﹐双鞭齐出﹐与杨展斗在一起。

杨展一路快刀刀法﹐招招快攻﹐但听得一阵急如骤雨的叮当声响过﹐一瞬间﹐杨展己攻出三﹑四十刀﹐快刀之名﹐名不虚传。

白衣首领被快刀逼得无暇还招﹐只得紧守门户﹐待得对方刀势稍缓﹐左手鞭一格一挡﹐右手鞭便闪电般照杨展顶上砸下。杨展单刀被封出门外﹐急切间回刀不及﹐只得大侧身﹐让过头面﹐饶是如此﹐左肩还是被对方雷神鞭刮中﹐火辣辣地一阵剧痛。杨展方避过顶上之厄﹐却见那鞭拦腰扫来﹐其快如电﹐无论上跃或是卧倒﹐皆来不及。杨展自知难逃此厄﹐不避不躲﹐单刀一旋﹐向前捅去﹐要与对方来个同归于尽。

却听得叮的一声脆响﹐杨展被一股大力一带﹐带出五﹑六步远。定睛看时﹐却是乘云于间不容发之际赶至﹐将自己救出。

乘云问道︰“杨世伯﹐伤得重么?”

杨展咬牙道︰“不碍事﹐只伤着皮肉。”单刀一摆﹐又欲扑将上去。

乘云把手一拦﹐道︰“此人交给小侄了﹐你去帮着彪﹑实二位兄弟吧。”

杨展心有不甘地横了白衣首领一眼﹐呸了一口﹐一跃数丈﹐杀至秋实﹑魏彪跟前﹐快刀狂舞﹐连伤数名白衣人。

却说乘云一招退敌救人﹐露了一手﹐白衣首领自知对方身手了得﹐不在自己之下﹐便道︰“阁下何人?本座鞭下不杀无名之辈。”

乘云打个哈哈道︰“好说!在下武林护国盟盟主座前小卒﹐龙乘云的便是。”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乘云一报姓名﹐白衣首领吃了一惊﹐道︰“你就是龙乘云?”

乘云道︰“正是在下!尊驾是谁?于炎夏帮中所司何职?”

白衣首领昂着头道︰“本座闻过﹐忝掌飞虎旗。”

乘云道︰“久仰久仰﹐原来是虎将军驾到。”口中说久仰﹐却半点久仰的意思也没有﹐脑中思绪电转﹐却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闻过傲然道︰“阁下既知本座名号﹐还不快快束手就缚?本座看你年轻﹐又有点功夫﹐替你在帮主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帮主饶你性命﹐容你入帮﹐封你个头目干干。”

乘云哈哈大笑﹐道︰“闻过﹐炎夏帮小小帮会﹐在下还未看在眼里。再说﹐鹿死谁手尚未知晓﹐你怎敢在此大言炎炎?”

闻过道︰“阁下不听本座好言相劝﹐少时落败被擒﹐再想求饶﹐就来不及了。”

乘云讥道︰“尊驾不妨放手一试﹐若十招之内占得上风﹐在下便算你赢。”

闻过脸露愠色﹐自己何曾被人如此轻视?冷冷地道︰“阁下自寻死路﹐却是怨不得本座!”

乘云懒得答话﹐将剑收于肘后﹐立在原地﹐昂着头﹐一脸不屑的样子﹐单等闻过动手。

闻过双鞭在身前舞了个花﹐摆个势﹐唤作跨虎蹬山﹐一个旋身﹐左手鞭向前一戳﹐右手鞭便照乘云顶上劈下。乘云身形急转﹐一闪便闪至闻过身后﹐却不发招。闻过一招无功﹐回过身来﹐看见对方仍站在当地﹐就似没挪动过一般﹐那剑仍藏于肘后。

闻过心中一惊﹐忖道︰果然名下无虚。打点起精神﹐使开鞭法︰劈﹑扫﹑扎﹑抽﹑划﹑架﹑拉﹑截﹑摔﹑刺﹑撩﹐一招比一招威猛﹐双鞭不离乘云头颅。

乘云直待闻过使过五招﹐这才出剑发招﹐一招太白巡天﹐随手一划﹐满天鞭影立时全消﹐闻过双鞭一收﹐被迫防守。乘云使招激流穿石﹐人剑合一﹐向闻过疾刺过去。闻过双鞭一绞﹐后退数步﹐招发金蛇拦腰﹐金丝盘头﹑朝天一柱﹐一连三招﹐连消带打﹐方才稳住阵脚。

却听乘云道︰“十招已过﹐尊驾占不得上风﹐还有何话说?”

闻过脸上一红﹐道︰“生死相搏﹐胜者为王﹐占不了上风亦未为输。”大喝一声﹐一招分水提步﹐来攻乘云下三路。乘云招发云涌绝壁﹐将闻过攻势封死﹐一招漱玉剑法中的花间藏刺﹐从意想不到的方位向闻过肋下刺去。

闻过大惊﹐急舞双鞭来封﹐然后一招子牙打神﹐一鞭朝乘云天灵盖打去;乘云一见﹐大喝一声道︰“原来是你这厮!”一招霜打残花﹐将来招封开﹐退后一步﹐戟指闻过﹐道︰“你这厮原来就是当日放飞镖伤我的贼子!”

原来当日闻过于夜间与乘云打斗了十数招﹐并无将乘云放在心上﹐因此没有认出乘云来;而乘云见他使出当日那招子牙打神﹐马上便认出了他﹐因此大喝出口。

乘云道︰“你这厮是千手门下?”

闻过哈哈笑道︰“本座是何来历﹐无虽告诉你知!”说着双鞭又起。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乘云剑招一变﹐着着争先﹐二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多招。乘云抽空扫视斗场﹐见众人虽未现败象﹐却皆处下风﹐心道︰擒贼先擒王。想罢﹐剑招一变﹐一招燧人钻火﹐剑尖笔直刺向闻过咽喉。闻过左手鞭一格﹐右手鞭顺势便劈将过去;哪知左手鞭却格了个空﹐却见乘云剑尖幻起数十光影﹐快如闪电﹐当头罩下。

闻过大惊﹐急低头﹐大仰身﹐突觉顶上一凉﹐一块头皮已被削下。闻过胆俱裂﹐连翻十数个斤斗﹐脱出斗场﹐把手一扬﹐数道寒光一闪﹐飞镖如电射向乘云﹐大叫︰“风紧!扯乎!”头也不回﹐施展轻功﹐慌不择路地狂奔逃去。

乘云认出了对方便是当日以飞镖伤己的对头﹐因此早有防备﹐见飞镖射来﹐剑尖连点﹐将飞镖一一击下。

众白衣人听得首领招呼﹐撇下对手﹐急抽身就走。有走得慢的﹐被杨展﹑弓弦等追上﹐立毙刀下。弓弦连珠箭发﹐又射杀二人。

乘云急止众勿追﹐各各检视伤情﹐魏彪左肩中刀﹐秋实背门披伤﹐杨展手﹑脚多处着伤。就连西门﹑东方二老手上也各被刀划了一道口子。弓弦前胸衣襟被划开﹐却喜不曾伤及肌肤。

乘云道︰“三弟﹐快快替大伙包扎伤口﹐此地不可久留﹐速速离开为上。”

采薇道︰“哥﹐包扎治伤之事由薇儿来做﹐三哥你在旁帮着便是。”

只见采薇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瓷瓶﹐用银簪挑出一些碧绿色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之上﹐又用白布包扎了。众人但觉伤口处一阵清凉﹐不久便不觉疼痛﹐秋实大赞道︰“薇儿妹妹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这药灵验无比﹐俺这伤口已然不痛了。”

采薇道︰“实哥哥﹐薇儿不敢领功﹐这药可是俺师父亲手调制的治伤圣药﹐功能生肌消痛。不出数日﹐便可恢复如初。”

乘云道︰“都收拾好了﹐咱们快走!”

南宫道︰“大哥﹐这班臭贼溜得真快﹐却喜收得七﹑八匹好马。”

弓弦道︰“都牵上!咱们快走。”

众人跨上马背﹐拍马急奔。奔行十数里﹐乘云放慢脚步﹐对弓弦道︰“弓世伯﹐小侄想那闻过无功而返﹐前面会不会也设下埋伏?”

弓弦道︰“极有可能!”

“咱们本欲到中卫﹐然后经中宁横过苦水河﹐再到陕境。那炎夏帮既然可在我们经过之处设伏﹐则我等前面所经之处﹐对方也必有准备。”乘云道。

弓弦道︰“有理﹐那如何应对?”

乘云道︰“不如我们转而北行﹐沿长城而至青铜峡﹐再横穿宁境而至定边。如何?”

弓弦道︰“好!事不宜迟。”相了一下方位﹐一拨马头﹐朝北奔去。这一改路向﹐竟然避过了诸般截杀﹐此乃后话。

却说闻过被乘云一剑削去顶上一块头皮﹐血流披面﹐顾不得包扎止血﹐狂奔数里﹐方才停下喘息﹐收聚手下。闻过扯下一片衣襟将头包了﹐领着残兵往中卫行进。至晚﹐闻过进了中卫城中﹐来到一处宅院﹐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那门便呀的一声开了﹐闻过领着手下闪身进去﹐教手下都在前厅等候﹐自己径直往后院走去。

来到后院一个房子前﹐闻过恭声道︰“属下飞虎旗闻过﹐拜见帮主。”

只听房中一个声音传来﹐道︰“进来罢。”

闻过道︰“是!”躬着身﹐推门进去。只见房间当中坐着一个戴金色面具的人﹐正是炎夏帮主甘开熙。身旁站着一个枯瘦老者﹐赫然是那赛药王方金匮。

闻过一进房中﹐便即跪下道︰“启禀帮主﹐属下无能﹐让那点子逃了。请帮主降罪!”

甘开熙道︰“虎将军﹐起来说话吧。”

闻过谢了﹐站了起来。甘开熙示意方金匮替闻过检视伤情。方金匮上前﹐教闻过坐下﹐打开包扎的布巾﹐检视一遍﹐道︰“无碍﹐只是皮肉之伤。”随身取出药膏﹐给闻过涂上﹐又重新包扎了﹐便退至一旁。

甘开熙道︰“虎将军﹐本帮主一再告诫于你﹐不可轻敌﹐你怎敢不听?”

闻过站起来道︰“帮主﹐都怪属下不听帮主之言﹐至有此败。请帮主再让属下带人前往截击﹐此次属下定必取其项上人头来见。”

“罢了!你失手而回﹐按照帮规﹐本应予以严惩。然念及你已力战不敌﹐又且对方武功也确实高绝﹐本帮主就网开一面﹐暂且饶你一回。”

闻过跪下道︰“谢帮主不罪之恩!属下请令再战﹐以雪前耻!”

“不必了!”甘开熙挥手道︰“我已令熊将军在前面数处布下陷阱﹐设下埋伏﹐单等他们自投罗网。你下去吧。”

闻过道︰“是!属下告退。”

闻过退出门外﹐顺手将门掩了。甘开熙对方金匮道︰“先生有何高见?”

方金匮道︰“闻过失手﹐却是在意料之中。”

“哦?何出此言?”

方金匮道︰“闻过刚愎自用﹐自视甚高﹐自以为勇猛无敌﹐遇上高手﹐必败无疑。”

“嗯﹐那龙乘云虽然武功甚高﹐然而也未必比闻过高出太多吧?”

方金匮道︰“当日老杇替他疗伤﹐却无从探知其内功深浅。后来他大闹喜堂﹐你与他交过手﹐感觉如何?”

甘开熙道︰“当时与他对了一掌﹐本座一来不欲伤他﹐二来也须隐藏功力﹐因此只使了三﹑四成内力。估摸着龙乘云因怀春之故﹐也不敢过分出手。就功力而言﹐应与祖伯乾不相伯仲而已。”

方金匮道︰“只怕未必。此子师承草先生﹐乃其入室弟子﹐必有过人之处。”

“即便如此﹐我等在暗﹐彼等在明﹐前路之上﹐本帮又设下厉害埋伏﹐欲杀之却非难事。”

“帮主要为令郎﹑龙将军报仇﹐熊将军恐怕还不足以抵敌﹐老杇建议帮主亲临﹐方能稳操胜券。”

“嗯﹐就依先生之言﹐本座亲自前往督战。”

却说乘云等人折而北行数十里﹐再转往东﹐至渠口﹐再沿长城北行。一行人晓行夜宿﹐只拣官道行走。不一日﹐早到青铜峡﹐九人九骑﹐策马登高而望﹐只见黄河自南向北﹐于山间峡谷穿过﹐山势延绵起伏。黄色的山﹑黄色的河﹐浑然一体﹐景色壮观。

众人看了一回景﹐策马至河边﹐沿河寻找渡口。走了二﹑三里﹐遇见一放羊老者﹐乘云下马﹐抱拳为礼﹐问道︰“老丈﹐在下乃过路客人﹐请问此处可有渡船?”

老者看了看乘云﹐道︰“小哥﹐你这是要渡人还是人马齐渡?”

乘云道︰“渡人如何?渡马如何?”

老者道︰“这渡人就容易了﹐只须前面小村里﹐叫上几个后生﹐划两只羊皮筏子就可渡你等过去了。”

乘云道︰“老丈﹐过了河﹐在下还需座骑赶路﹐这渡马的可有?”

老丈道︰“有是有﹐就是渡费甚多﹐只怕小哥花不起。”

“哦?要多少银两?”

老者伸出二根指头﹐道︰“一匹马二两银子﹐人却不须给银子了。”

西门道︰“哇!不通不通!这都可以买一匹马了。”

乘云道︰“老丈﹐何处可寻这渡马之处?”

老者指着前面道︰“往前五里处﹐有个渡口﹐唤作青铜渡﹐那里有大船可渡马匹﹐只是每船只可渡二匹马。”

乘云从怀里摸出五钱银子﹐递给老者﹐道︰“老丈﹐多谢指点﹐些须银两﹐就当是问路之资﹐请老丈笑纳。”

老者把手乱摇﹐道︰“老叟不过说了几句话﹐怎敢要小哥银两?”坚辞不受。

乘云无奈﹐唤南宫取来一个酒葫芦﹐递给老者﹐道︰“老丈﹐这葫芦酒﹐送给您老﹐万望收下。”

老者听说是酒﹐笑呵呵地收下了。

乘云按老者所指﹐策马行了五里路﹐果然看见一个渡口﹐行旅﹑商人正在等候渡船。五﹑六间酒肆散落在渡口两旁﹐三三两两等候过渡的客人在喝茶﹑进食。岸边泊了一条大船﹐却无人问津。

乘云到了渡口﹐下了马﹐找了一家酒肆坐﹐乘云道︰“店家﹐拿一坛酒﹐再拿些肉食﹑包子上来。”

店家一迭声应了﹐不一会﹐便端上肉食﹑包子﹐又抱了一坛酒上来。魏彪提起酒坛﹐替每人筛了一碗酒。

乘云道︰“店家﹐在下有一事相询。”

那店家道︰“客官有何事但说不妨。”

乘云道︰“我等需雇船将马匹渡将过去﹐你可找那船老大来相商。”

店家道︰“这个易事。客官﹐你看那岸边泊的大船﹐正是渡马用的。”

“哦?船主可在?”

“客官稍等﹐小的这就去把船老大叫来。”

店家去不了多久﹐领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到来﹐指着乘云道︰“何老大﹐就是这位公子要雇你的船渡马匹过河哩。”

何老大抱拳道︰“公子可要渡马?”

乘云道︰“正是!何老大﹐在下一共十七匹马﹐需要多久才可渡完?”

何老大道︰“公子﹐这一来一往﹐需时半个时辰有多﹐每次只可渡两匹马﹐一个时辰才渡四匹﹐怎么也要四﹑五个时辰才渡得完。”

乘云道︰“好!天黑前应可渡完了。”

何老大道︰“不知公子可知船资几何?”

乘云道︰“在下适才已打听得明白﹐渡马二两银子一匹﹐人却是不须船资。我这里十七匹马﹐一共是三十四两银子。”

何老道︰“客官算得正好。只是按规矩﹐须先付十两押金。”

乘云便唤东方将出十两银子﹐付与何老大﹐道︰“何老大﹐十两银子且收好了﹐只是在下还有一个要求。”

何老大一见银子﹐眉开眼笑﹐道︰“公子请讲。”

乘云道︰“因我这马匹行李甚多﹐在下须跟着船只﹐往来接应。”

何老大道︰“这有何难?公子只管跟着便是。”

乘云教魏彪﹑秋实二人将马匹都牵至河边﹐却让弓弦﹑杨展二人先行。何老大招来七﹑八个船工﹐都是后生有力气的﹐将马匹拉到船上﹐一篙撑开船﹐向对岸划去。

乘云跟着船往来数次﹐与何老大混得熟了﹐问道︰“何老大﹐在下有一疑问﹐只是不好开口。”

何老大道︰“公子但问不妨。”

乘云道︰“这个……为何贵处渡这马匹收取船资如此昂贵?”

何老大呵呵笑道︰“原来公子是问这个。其实小人也不知为何如此收取﹐都是上辈传下来的规矩。”

“原来如此。”

乘云看何老大等十分卖力﹐便叫东方买酒买肉﹐请一干船工吃喝。何老大等见乘云出手大方﹐尽皆欢喜。只用了四个时辰﹐便将乘云所有马匹尽数渡过河去。

乘云教东方将船资都付清了﹐又将出五两银子﹐散与众船工﹐众皆欢喜﹐千恩万谢去了。

乘云等过了黄河﹐天色将晚﹐弓弦道︰“贤侄﹐不如赶上一程﹐前面六十里路﹐便到金银滩了。”

乘云道︰“好!就赶一程﹐到金银滩投宿吧。”

弓弦依前领头﹐乘云却替杨展合后。不到一个时辰﹐天已齐黑﹐却好赶至金银滩。那金银滩却是一个小集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不过八﹑九间客房﹐乘云到时﹐只剩三间房子。东方全包下了﹐一间让采薇住了﹐其余八人挤在两间房中胡乱睡了一晚。

次日﹐乘云等起了个大早﹐放马往东直去。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一日﹐已到定边﹐弓弦道︰“贤侄﹐此去人烟渐稠﹐对头应该想不到俺们会如此行走。前面应平安无事了。”

乘云道︰“无事最好﹐待至绥德将事办好﹐再找炎字头的朋友晦气不迟。”

这日午后﹐一行九人九骑进了绥德城﹐采薇回至家乡﹐想起离乡时父母俱在﹐此时却带着双亲遗骨回来﹐不禁眼圈一红﹐滴下泪来。

采薇领着众人﹐来到城北一个宅院﹐那宅院不甚大﹐却是青砖白墙﹐甚为别致。采薇推门进去﹐却见院中收拾得甚为干净﹐不象长年无人居住的样子。

听得有人进来﹐里屋一个声音传出来︰“谁呀?”话落﹐走出两个人来。

正是︰鸠占鹊巢欺弱女﹐侠士秉公申大义

毕竟出来的是什么人?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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