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四十一回 假危病玄灵离深宫 探空庄乘云忆前事

话说乘云笑笑﹐正要说话﹐却见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来道︰“爷!快!皇上有旨传你进宫哩”

乘云道︰“哦?传旨公公呢?”

“在前面正堂上候着哩。”

乘云道︰“四位先回房休息吧﹐我可能要有段时间才能回来。”说完出了房门﹐急步到了正堂﹐见太监金英在屋里等得正急。

乘云抱拳道︰“金公公﹐皇上有何事宣在下进见?”

金英道︰“先别问了﹐快随咱家走吧!”

乘云慌忙换上官服﹐跟着金英就走。边走边问︰“金公公﹐究竟何事这般紧急?”

金英道︰“令姊龙总管忽然满脸乌黑﹐不知何故﹐皇上闻知﹐便要咱家急来宣你进宫。”

“啊!”乘云大吃一惊﹐道︰“金公公﹐此时我也顾不得礼节了﹐你且慢慢回宫﹐我先去也!”脚下加力﹐竟然施展起轻功﹐转眼便去得无影无踪﹐把个金英惊得愣在当场。

乘云赶至养心殿外﹐早有当值小太监前来迎道︰“龙将军﹐皇上有旨﹐教将军径直到皇贵妃唐娘娘宫中见驾。”

乘云道声谢﹐急往唐妃宫中来。宫女见乘云来到﹐上前迎道︰“请将军随奴婢来。”将乘云带至宫里﹐只见玄灵躺在一张软榻上﹐景泰帝座在软榻旁﹐唐娘娘站在景泰帝身旁。一个太医模样的医者正在替玄灵诊脉。

乘云上前叩见皇帝及唐娘娘﹐景泰帝道︰“快快免礼平身!”望了一眼太医﹐道︰“乘云﹐令姊不知何故突然不适。因此宣你进宫。”

乘云道︰“太医诊断是何症状?”

唐娘娘道︰“王太医﹐你且说说。”

王太医对乘云拱拱手道︰“龙将军﹐令姊体内似有一股寒气郁结﹐以至血脉不畅﹐下官行医数十年﹐此症尚是首次遇上﹐实在不知如何下药﹐请将军恕下官无能。”

乘云道︰“果然如此!”走至榻前﹐伸指点了玄灵数处穴道﹐又教宫女扶起玄灵﹐伸掌去玄灵背后命门穴上﹐缓缓运气输入玄灵体内。过了盏茶功夫﹐玄灵脸色由黑转白﹐渐次有了血色。乘云收功﹐扶着玄灵道︰“姐﹐你好点吗?”

玄灵睁开眼来﹐定了定神﹐问道︰“此乃何处?”

乘云道︰“此处乃唐娘娘宫中。”

玄灵转头看见唐娘娘和皇帝﹐挣扎着要下榻行礼。唐娘娘道︰“玄灵﹐你身体有恙﹐就不必多礼了。”

景泰帝看见乘云只盏茶功夫便将玄灵救醒﹐问道︰“乘云﹐令姊这是什么病症?怎地你一出手便即治愈?”

乘云道︰“启禀皇上﹑娘娘﹐家姊自幼练功伤了经脉﹐寒气郁结难除。家师以名贵药材合药﹐又辅以深厚内力﹐替家姊驱除寒气﹐疏通经脉﹐方保无碍。臣适才只是依师父所教之法﹐暂时将她体内寒气压制﹐却只是救得一时之急。须尽快赶回师门﹐由家师亲自治理﹐如若迁延日久﹐恐怕就……”

“就如何?”景泰帝追问。

“恐怕就变成废人了。”乘云低声道。

“那你赶快去请令师进京!”

“皇上﹐这一来一去﹐时间甚久﹐恐来不及了。”

“哪如何是好?”景泰帝急道。

乘云跪下道︰“皇上﹐臣有一不情之请﹐望皇上恩准!”

“讲!”

“臣立即护送家姊返回师门﹐庶几赶得及寒气大发之时回到家师身边。”

“这……好吧!你这就立即起程﹐治好之后﹐便即返京。”

玄灵此时已缓过神来﹐也跪下道︰“谢皇上隆恩!臣有下情禀告。”

景泰帝道︰“玄灵﹐你且起来说话。”

玄灵谢了﹐站起来道︰“臣此病症﹐非三数日可愈﹐快则半年﹐慢则一年方可复原。因此﹐臣请皇上准臣辞官﹐回师门安心治病。”

“玄灵﹐你这官辞不辞又有何干系?等你身体复原﹐再回京就是了。”

“皇上﹐臣身为后宫总管﹐如不辞官﹐心中不免记挂臣之职守﹐又怎能安心治病?”

景泰帝看到玄灵花容憔悴﹐实不忍拂她意﹐叹了一声﹐道︰“如此﹐朕就准了。你回师门好生医治﹐朕还要等你回来办花会。”

玄灵此时心知皇帝对己情意﹐一时感动﹐泣道︰“臣一俟病愈﹐便来探望娘娘﹑皇上。”

景泰帝道︰“好好!”对乘云道︰“乘云﹐你就亲率御林军护送令姊回师门治病吧。”

乘云道︰“回皇上﹐家师清修之地﹐不欲外人知悉﹐更不欲外人打扰。皇上无须兴师动众﹐只臣姐弟二人悄悄回去就好。”

“那朕就于御马监赐你两匹御马﹐如此﹐你二人可尽快回到师门﹐玄灵也可尽早得令师医治。”

乘云道︰“谢皇上厚赐!臣有师门波斯名种良马﹐可日行千里。日前上阵杀敌﹐皆赖其力。”

“如此﹐朕就放心了。乘云﹐你有朕所赐金牌﹐沿途可令官府接待安排﹐勿使令姊于路劳累。”

“谢皇上隆恩。”

乘云﹑玄灵出了皇宫﹐先回扬威侯府。一路上﹐玄灵默然不语。乘云道︰“师父这条计策果然是妙!”一望玄灵似乎并不开心﹐又道︰“姐﹐你不是要离开皇宫么?怎么又不开心了?”

玄灵深感景泰帝一番情意﹐此时别了﹐心中若有所失﹐却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可能与唐娘娘相处久了﹐这突然而去﹐有点舍不得了。”

乘云道︰“也是!有道是︰卉木虽是无情物﹐牵动长江万古愁。何况人乎?”

玄灵苦笑一声道︰“掉什么书包呢?应是︰那知卉木无情物。若被师父知道你背错书﹐不知要打几多板子了。”

“姐﹐改上两字﹐这才应景嘛。师父知道﹐必定夸我学以致用哩。”

二人回到府中﹐三老因战事已了﹐于谦不忍他三人跟随劳累﹐与乘云相商﹐遣返扬威侯府中闲居。三老﹑弓弦﹑杨展﹑秋实﹑魏彪接着﹐动问皇帝宣召之事。乘云道︰“也无什么事﹐只是家姊这下可好了﹐就如鸟出牢笼﹐龙归大海。”

玄灵道︰“乘云﹐京中我是呆不了了﹐不然就犯了欺君之罪了。我明天一早就回西北去找师父去。”

“还是我陪你回去吧。不然我也罪犯欺君了。”

弓弦道︰“你二人都去吧﹐侯府就交我四人料理着。等你回来。”

乘云却道︰“弓世伯﹑杨世伯﹐实兄弟﹑小彪﹐你们还是一起都去吧。”

杨展道︰“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回一趟西北﹐正好找盟主喝酒!”

乘云对玄灵道︰“这此回去﹐一来是送你﹐二来我也要接采薇回来﹐好了却一件心事。”

玄灵问道︰“何事?”

乘云道︰“当日采薇娘亲临终嘱托﹐葬骸骨于故乡。一直忙于战事﹐不曾去得。今天下承平﹐正应陪采薇回乡﹐将其父母遗骨入土为安。”

玄灵道︰“正该如此!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乘云道︰“还有第三件事。”

弓弦道︰“哦?还有第三件事?”

乘云道︰“是的。当日我与三老潜入也先营中欲救王显忠。却听得那金面人曾道︰早知今日﹐当日不应救我﹐不助我治伤。师父怀疑此人是我所相识。而救我﹑助我治伤者﹐只有二人最是可疑!”

玄灵道︰“对呀!你当日说在甘家庄治伤﹐难不成是那赛药王方金匮又或是那庄主甘开熙?”

“姐﹐我也这么想。因此﹐这此回西北﹐正好再到甘家庄一趟!”

西门听了半天﹐没提到自己半个字﹐便道︰“不通不通!大哥﹐怎么没我们的事?”

乘云故意逗他﹐便道︰“二弟﹐这诺大一个侯府﹐当然要交给你们料理﹐我才放心呀!”

南宫道︰“不妥不妥!这料理家宅之事﹐俺们可是不行﹐大哥你这叫所托非人。”

东方道︰“还是跟着大哥外出痛快!”

玄灵道︰“三位前辈﹐你们年纪大了﹐就留在家中纳福好了。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就由我们年青的去做吧。”

东方道︰“玄灵姑娘这话就不对了﹐东方不亮西方亮﹐也许俺们这把老骨头比你们更有用。”

乘云笑道︰“二弟﹐都不要闹了﹐你三人留在京中我也不放心﹐万一闹出什么事来﹐谁来替你们收拾?都跟着我去江湖上行走好了。”

西门一听﹐一把抱着南宫﹐道︰“通极﹑通极!”

南宫也道︰“妥极﹑妥极!”

当晚都收拾了﹐乘云留下一封书信给禤而立﹑不隐﹐将侯府托付二人帮忙照料。

次日一早﹐玄灵﹑乘云带着弓弦等人﹐乘马出城﹐却故意不走西门﹐绕至南门出城。取道河南﹐沿黄河西进﹐至渭南进入甘南。于路非止一日﹐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这日晌午﹐一行九人九马﹐来至甘南金县(今榆中)青城镇。那青城镇本为唐丝绸之路上之重镇﹐称为垄沟堡﹐至北宋仁宗年间﹐西夏李元昊叛乱﹐时大将军狄青任秦州刺史﹐为防西夏犯境﹐便凭借黄河天险﹐于垄沟堡增筑新城﹐因其城东西长﹑南北狭﹐故称一条城。后人为纪念一代名将狄青﹐遂称为青城。境内有名山曰“栖云”﹐为陇右第一名山。

九人九骑驰至镇前﹐魏彪道︰“灵姐姐﹑云哥﹐现正是晌午﹐正好在这里打尖了去。”

杨展道︰“正是﹐走了这半日﹐肚子都饿得咕咕作响了。”

弓弦笑道︰“哥哥早上也没少吃﹐怎地就如此饿得紧。”

南宫打趣道︰“只恐是酒虫在叫吧?”

众皆大笑﹐扬鞭打马进镇。进得镇中﹐那街道狭窄﹐便都下了马﹐把马牵了。魏彪道︰“灵姐姐﹐我和实哥前头去寻间宽大的酒肆﹐你们后面慢慢跟来。”说完﹐将自己与秋实的马缰绳塞到乘云手中﹐拉着秋实便走。

弓弦道︰“有这两小鬼头﹐倒是省事了。”

众人边走边看两旁街景﹐果然好一座兴旺市镇。正看间﹐魏彪回来道︰“前面转一个街口﹐有一间宽阔的酒楼﹐秋实已在里面要了一个雅间﹐就等大伙前去了。”

众人随魏彪前行﹐不一会﹐魏彪指着一间酒楼道︰“到了﹐就是这间。”

弓弦抬头一看﹐只见那酒楼装潢得极是考究﹐正门门楣上“栖云楼”三字写得飘逸苍劲。不禁喝声采道︰“好字!”

玄灵道︰“弓世伯﹐如何好法?”

弓弦道︰“我也不知如何好法﹐只是觉着好看有力。如若你师父在﹐必定可以说个子丑寅卯出来。”

杨展笑道︰“哈哈﹐弓兄弟﹐这些门道﹐也就草兄弟才会知道。”

店小二一见魏彪﹐上前打躬道︰“先前来的爷﹐正在楼上候着哩﹐各位客官请随小的来。”将众人一引﹐便引至楼上一个极大的雅间里。那雅间里面挂着些字画﹐两面窗外﹐便是山景。秋实将众人迎至桌旁﹐尊杨展﹑弓弦二人上首坐了。其余众人不分长幼﹐团团坐了。

秋实便道︰“小二﹐快将酒菜上来!”

南宫道︰“小二﹐取三坛好酒一并将来。”

未几﹐酒菜俱全﹐九人大吃大喝一番。吃毕﹐弓弦本华山派道士出身﹐道︰“此处离那栖云山不远﹐不如往那里访道﹐如何?”

乘云道︰“左右无事﹐便陪弓世伯走一遭罢。”

弓弦便唤小二前来﹐问那去栖云山路径。

小二听得他们要去栖云山﹐把手乱摇﹐道︰“客官﹐那栖云山虽是好景致﹐其实去不得。”

西门一听﹐道︰“不通不通﹐既然好景致﹐如何去不得?”

小二道︰“听说那山上的道爷都不好惹。”

乘云道︰“如何不好惹?”

小二道︰“客官你且听小的良言相劝﹐还是不去为好。”

乘云再问﹐那小二只把手来摇﹐却不说话。

东方到柜上会了钞﹐道︰“且不管好惹不好惹﹐咱们只看景便是。”

杨展道︰“正是。”

南宫却道︰“不妥不妥!俺们看景﹐那道士们要来惹俺们﹐俺们难道就不能动手了?”

乘云道︰“三弟﹐要动手时﹐先让你打头阵吧。”

南宫道︰“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九人离了青城镇﹐望那栖云山去。百里路程﹐不到一个时辰﹐早到了。但见那山﹐果然风景秀丽﹐林木苍翠。于是将马放在山脚无人隐蔽处﹐沿小路登山﹐不久﹐来至半山之处﹐林中闪出一角屋檐﹐秋实眼尖﹐指着那边道︰“云哥快看﹐前面有个道观哩。”

弓弦道︰“果然是个道观﹐咱们加点脚力﹐赶上前去歇息也好。”

众人俱有功夫在身﹐登山如履平地﹐只盏茶光景﹐便到那道观山门前﹐只见一个牌匾上写着“藏云观”三个斗大的金字。那道观里外三进﹐观门大开﹐却不见有信众进香﹐也不见道童杂役。

九人进得观中﹐三清像前竟然冷冷清不见半点香火。弓弦在三清像前恭敬地拜了三拜﹐拜毕﹐道︰“怎地如此冷清?”

玄灵道︰“只怕是山路难行﹐香客稀少。”

乘云道︰“弓世伯﹐且到别处走走。”

众人正要转身﹐后进观里却走出一个道士来。只见那道人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身灰布道装﹐头上戴一顶道冠﹐手拿一柄尘拂﹐向着众人施礼﹐道︰“无量寿佛!不知众位施主光临﹐贫道有失迎讶﹐恕罪恕罪。”一边说一边将双目向众人乱扫﹐待看到玄灵时﹐目中精光一闪﹐脸上便现欣喜之色。

弓弦神目如电﹐早看在眼里﹐心道︰那店小二果然没有骗人﹐这道观却是古怪。却装得若无其事地胡乱捏造了个道号﹐道︰“无量寿佛!道兄请了。贫道渺尘﹐与各位朋友偶经贵山﹐因而前来访道﹐打忧道兄清修了。请教道兄上下如何称呼?”

那道士道︰“原来是渺尘道兄。久仰久仰!贫道乃这观中住持﹐道号雨溪。请道兄到后院茶室拜茶。”将弓弦等人让至茶室﹐早有两个二十多岁的道人出来相迎。雨溪请众人坐了﹐便命道人献茶。

弓弦向乘云﹑玄灵使个眼色﹐玄灵会意﹐乘云微微一笑﹐便低头品茶。却听雨溪道︰“道兄﹐此乃贫道于清明之前﹐采自本山野茶﹐以古法炮制而成﹐请道兄细品。”

弓弦拿起茶盏﹐只见茶色清亮﹐芬香扑鼻﹐赞道︰“好茶!”以袖掩口﹐假作饮茶﹐却将茶水都倒到衣襟里﹐然后吧答着嘴﹐道︰“道兄制得好茶!果是神品。”正说着﹐却见乘云﹑玄灵等人纷纷倒地﹐弓弦故作大惊﹐指着雨溪道︰“你……你……”向后一仰﹐也倒在地上。

雨溪一阵奸笑﹐拍拍手﹐门外便涌进十数个道人打扮的壮汉﹐雨溪道︰“先将这几个蛮汉抬到后面去﹐嘿嘿﹐这个女的嘛﹐抬到我的房间里。”

两个道人来抬乘云﹐怎奈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抬不动﹐雨溪骂道︰“没用的蠢货!平时吃的也不少﹐要你们使力气时却这般没用。”捋起衣袖﹐伸出右手便来提乘云身体﹐那雨溪胀红了脸﹐却提不动乘云﹐原来乘云施展千斤坠身法﹐雨溪怎提得动半分?

雨溪把右手抓住乘云衣襟﹐喝声“起!”仍是提不动﹐却见乘云睁开眼来﹐道︰“道长何须这般使力?在下自己起来便是。”

雨溪大惊﹐出指来点乘云胸前膻中穴﹐不料乘云比他还快﹐突觉身体一麻﹐早被乘云点中麻穴﹐呯地倒在地上。

弓弦听得乘云动手﹐早已翻身而起﹐出手如风﹐点倒了两个道士。玄灵恼恨来抬她的两个道士轻薄﹐出手更不容情﹐一指点在两个道士身上死穴﹐那两道连哼都不曾哼一声﹐便即去见阎王了。

三老﹑魏彪﹑秋实﹑杨展不曾提防﹐却被药翻在地。那抬他们的道士一见变生肋下﹐急弃了他们﹐抽出兵刃﹐来斗乘云﹑玄灵﹑弓弦三人。

乘云﹑玄灵﹑弓弦三人﹐也不使兵刃﹐赤手空拳﹐指东打西﹐片刻之间﹐将众道士打倒在地。

乘云一把提过雨溪﹐拍开他穴道﹐喝道︰“杂毛贼道﹐要死还是要活?”

雨溪吓得浑身发抖﹐道︰“好汉饶命。”

乘云道︰“你且先把解药来救我兄弟。休要耍花招。”

雨溪去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乘云一把夺了﹐拔开塞子放在鼻下嗅了嗅﹐对玄灵道︰“姐﹐此药不假。”将瓷瓶递给玄灵﹐玄灵将那药﹐取来清水化开﹐灌将入魏彪等人口中﹐不一会﹐三老﹑魏彪﹑秋实﹑杨展六人悠悠醒转。杨展一看那场面﹐自知中了道士的道儿﹐大怒﹐拨出快刀﹐便要来斩杀那道士。

乘云道︰“杨世伯且慢动手﹐问个明白再动手不迟。”

弓弦一把抓住雨溪的胳膊﹐手上用力﹐雨溪便痛得杀猪般叫将起来。弓弦道︰“快说!你等在此如何害人!”

雨溪道︰“好汉!小道前年来此云游﹐因见这里山清水秀﹐香火又盛﹐便害了此间住持﹐又将观里道士尽皆赶下山去﹐占住了这藏云观。为因小道身上有些功夫﹐便将徒弟都召上山来﹐扮作道士。但见有些油水的香客﹐便骗至后院﹐把蒙汗药麻翻了﹐将钱财都劫了﹐人却推至山后悬崖下。若见有姿色的女香客﹐也把来麻翻了﹐供众人淫乐!”

乘云道︰“你将那些女子都藏在何处?”

雨溪道︰“便在后院神像下密室中。”

弓弦道︰“你这观中共有几人?”

雨溪道︰“连小道一共十六人﹐都被好汉们打翻在此。”

弓弦道︰“难怪那酒楼上小二力劝我等不要来此﹐原来是你等在此作恶!”

乘云道︰“二弟﹐你们且去后面的神像下﹐将那密室中女子救将出来。”

西门应了﹐领着南宫﹑东方﹑魏彪﹑秋实﹐到后面神像下﹐将那被囚女子全部释出﹐竟然有三十多人。都领至乘云跟前。

众女子被囚禁蹂躏多时﹐今见雨溪等被乘云等拿下﹐一涌向前﹐又撕又咬!将一众道士撕咬得浑身血肉模糊。

玄灵千劝万劝﹐方才劝止。

西门等又到众道士房中搜出一大堆金银﹐都堆放在地上。玄灵道︰“各位姐妹们﹐这班贼道为恶多日﹐今被我等拿下。此处不可久留﹐你们这就下山回家去吧。这些金银﹐便分与你们作盘缠。回家寻个好人家﹐或作个生意营生﹐安居乐业吧。”

将金银都分了。众女子千恩万谢﹐再三磕头谢恩﹐结伴下山去了。

众女一走﹐乘云道︰“贼道﹐你且带我去那悬崖处看看。”

雨溪带着乘云﹐众人押着一众道士﹐从观后小门出去﹐沿着一条小路﹐走没半里远近﹐来到一处悬崖边﹐众人一看﹐那悬崖被云雾遮蔽﹐深不见底。

乘云道︰“贼道﹐往日你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今日﹐也要你尝尝这葬身悬崖的滋味。”

雨溪双膝一软﹐跪下不停磕头求饶。

南宫道︰“你这贼道﹐你到阎王爷处求饶罢。”一把抓住雨溪﹐高高举起﹐将之抛下悬崖。

众人动手﹐将那一干恶道﹐都点了麻穴﹐全数抛下悬崖。

回至观中﹐杨展余恨未消﹐寻了个火种﹐去那观中里里外外都点着了﹐一把火将那藏云观烧作白地。

一行九人﹐下至山脚﹐寻回马匹﹐扬鞭往北而去。

十月一过﹐西北早已是寒风瑟瑟﹐枯草遍地。众人夜住晓行﹐不一日﹐来到一个三叉路口﹐乘云道︰“由此向北﹐便是往白虎堂的路径;向西﹐则是到甘家庄的路。弓世伯﹑杨世伯﹐我们先回白虎堂还是到甘家庄一探?”

弓弦道︰“杨大哥﹐不如先去甘家庄看看﹐会会那甘庄主如何?”

杨展道︰“都听你的﹐俺反正去哪都没所谓。”

玄灵道︰“弓世伯﹐还是先去甘家庄吧。”

弓弦道︰“那就往甘家庄去吧。”

乘云道︰“好!各位随我来。”一夹马肚﹐当先而行。

次日午后﹐离哪甘家庄尚有二里之遥﹐远远望去﹐那甘家庄静静地座落在原野之上﹐一条小河在庄前一分为二﹐绕庄而过﹐庄内百十间房舍栉比鳞次地排列着。一条小桥跨过小河﹐连接庄门。庄子周遭都是围墙﹐墙外修了堤坝﹐堤边杨柳依旧﹐只是没了绿叶﹐唯剩柳条低垂﹐随风轻摆。

重回旧地﹐乘云不禁心中暗自喟叹。注视良久﹐乘云以鞭指道︰“前面便是甘家庄了。”

众人听得到了地头﹐便放慢马匹﹐徐徐而行。

到得庄前小桥﹐众人下马﹐牵着马匹过了小桥﹐却不见有庄客前来过问﹐庄子里面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无。

乘云边走边道︰“却是作怪﹐怎地没人出来相询?”

乘云不敢造次﹐在庄门前停下来﹐对着庄里高声叫道︰“故人龙乘云前来相访﹐请甘庄主不吝接见。”一连叫了三次﹐并无反应。

乘云疑云顿起﹐道︰“各位小心﹐庄中似有变故。”

于是乘云领头﹐众人在后跟随﹐鱼贯而入。庄中枯草败叶﹐随处都是。乘云径奔庄中正厅﹐那大厅中门大开﹐客厅正中挂的那幅蜀山千里图却是不见了。厅上桌椅积满灰尘﹐似是多时已无人居住了。

乘云大奇﹐对玄灵道︰“姐﹐诺大一个庄子﹐人都去哪了?”

玄灵道︰“或者庄后有人也未可知。”

乘云道︰“不如我们分成两拨人马﹐一拨往左一拨往右﹐至庄后会合便了。”

弓弦道︰“好!杨大哥﹐你与彪贤侄﹑实贤侄跟着乘云走左边﹐玄灵与三老就跟小弟走右边。”

杨展道︰“好!如有情况便发啸声招呼。”

九人便即分成两队﹐自厅前起﹐左右一分﹐往庄后而去。

乘云领着杨展﹑秋实﹑魏彪三人﹐向庄后慢慢搜索﹐眼中所见﹐尽是当日与怀春把臂同行的景色﹐庄中有人无人﹐却根本不在意。不知不觉﹐来到庄后河边﹐只见河边青草尽皆枯了﹐河水却依然汩汩﹐脑中幻起怀春怀抱兔儿﹐立在春草野花之上﹐衣袂飘逸﹐笑靥如花的样子﹐一时想得痴了。

却听得弓弦大声问道︰“乘云﹐有何发现?”

乘云回过神来﹐看见弓弦领着三老和玄灵走将过来。秋实道︰“弓世伯﹐什么也没发现﹐别说人了﹐鬼影都没一个。”

玄灵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且回厅上罢。”

众人重回大厅﹐将那桌椅都抹干净了﹐众人坐了。却教秋实﹑魏彪二人将马匹都牵至厅前栓了。

玄灵道︰“二位世伯﹐此情此景﹐有何高见?”

杨展道︰“恐怕这里闹匪患﹐庄里人都走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弓弦道︰“这里一没打斗的痕迹﹐二无死者尸骨﹐遇匪的可能甚少。”

玄灵道︰“二位世伯﹐依小侄之见﹐这庄子是主人故意弃了的。”

“什么?弃了?”杨展奇道︰“这么好一个庄子﹐就舍得弃了?”

“是呀!所谓草木情深﹐故土难离﹐无缘无故﹐谁人肯抛舍了家园?”弓弦道。

玄灵道︰“庄中房舍井然﹐不象曾遭匪患的样子。再有﹐各房各舍只剩些粗重家什﹐凡细软物品﹐便是字画也都不见了。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庄中人家乃主动放弃。”

魏彪插话道︰“灵姐姐﹐如若是遇到瘟疫呢?”

玄灵道︰“如是瘟疫﹐更非可能。乘云曾道﹐这庄中有一神医﹐名叫赛药王﹐医术高明﹐小小瘟疫﹐怎奈他何?”

秋实道︰“灵姐姐﹐那他放弃庄子﹐是何道理?”

玄灵笑笑﹐却对乘云道︰“乘云﹐你认为是何道理?”

乘云道︰“姐﹐如若真如你所说﹐是主人自动放弃的﹐那只有一个可能。”

杨展﹑秋实﹑魏彪﹑弓弦四人齐问︰“什么可能?”

乘云扫一眼大伙﹐压低了声音道︰“那甘庄主便是炎夏帮之人﹐不是帮主﹐也必是帮中举足轻重之人物。”

“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杨展道︰“难道这庄上百十户人家﹐都是炎夏帮帮众?”

“此乃唯一解释﹐不然怎会凭空全数庄户不见了?”玄灵道。

弓弦道︰“若是炎夏帮之所在﹐必有秘道机关﹐不如再仔细搜一搜﹐如若真有秘道机关﹐则定是炎夏帮无疑。”

却听西门道︰“不用搜了﹐大哥﹐你看俺们给你弄什么好东西了?”

众人循声望去﹐三老不知何时溜了出去﹐此时合力抬着一个足有三人粗细一人高的大缸﹐小心翼翼地走进厅来。

乘云问道︰“二弟﹐这是什么?”

南宫抢着答道︰“好酒!”

东方道︰“厨下地窖中﹐居然还藏着这样好东西。”

三老将酒缸轻轻放下﹐杨展上前揭开缸盖﹐一股酒香便弥漫开来。众人齐道︰“果然好酒!”

玄灵道︰“如此看来﹐这庄中的人乃自动撤离无疑了。”

弓弦道︰“嗯﹐玄灵说的对!这庄子既然主人已弃﹐咱们不如今晚就在此住上一宿﹐再探探庄中有何隐秘的地方。”

魏彪高兴地道︰“好呀!实哥﹐我们又可玩捉迷藏了。”

乘云看天色尚早﹐便道︰“不如俺们二人一队﹐随意在庄中各房舍里搜搜﹐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会合。四弟你守在此处﹐看管马匹。”

于是弓弦与魏彪一队﹐玄灵与杨展一队﹐西门﹑南宫一队﹐乘云则带着秋实﹐都到庄中四下搜查。

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回到厅上﹐皆无甚发现﹐只有玄灵﹑杨展二人发现一个暗门﹐却已被封死。

看看天将齐黑﹐乘云便与三老到厨房﹐却喜灶台﹑铁锅﹑柴火俱全﹐于是打来井水﹐将那锅洗刷干净﹐打火做饭。

做好了饭﹐都端来大厅上﹐三老却不吃饭﹐只顾用碗大碗大碗地从那缸里舀酒吃。乘云﹑杨展﹑弓弦自也不放过这美酒﹐也舀了七﹑八碗吃了。

左右无事﹐众人早早歇下。乘云睡不着﹐借口到外查看马匹﹐一个人独自出了大厅。乘云看了一回马匹﹐喂了些草料﹐便往庄前走去。

立在小桥上﹐夜风带着寒意﹐迎面吹来﹐四周寂静﹐只听得河水在潺潺流淌﹐就似怀春依偎在自己身旁悄悄私语;乘云又想起当日大闹喜堂﹐将怀春抢出庄外﹐一幕幕浮现眼前。悔恨当日不敢用强﹐将怀春带离甘家庄。

正思想间﹐听得一声夜隼鸣叫﹐尖锐又凄厉。乘云突然心生警觉﹐游目四顾﹐却见数百步外一丛灌木间﹐一条白影一闪而没。

乘云不加思索﹐正是艺高人胆大﹐一招浮光掠影﹐人便快如闪电一般﹐直扑那灌木丛。一抵白影闪过之处﹐乘云便即隐了身形﹐睁大双眼﹐细细地察看。

看了半天﹐不见任何物事﹐亦没有任何响动。乘云大奇﹐忖道︰莫不是自己眼花不成?此时乘云内功精进﹐目力异于常人﹐即便于黑暗中视物﹐也能明辩分毫。

乘云干脆长身而起﹐现出身形﹐在那灌木丛中来回搜寻﹐终无发现﹐只索罢了。

乘云回至厅中﹐席地而坐﹐练起功来﹐只是一时想起怀春﹐一时又想到适才的白影﹐竟然收摄不住心神﹐无法入静。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放亮﹐众人起身﹐打来清水﹐梳洗完毕﹐又生火造饭﹐吃罢﹐将马牵出庄外﹐跨上马背﹐望白虎堂驰去。

走了两日﹐早到白虎寨。守门家丁认得是自家人﹐飞奔进内通报。不一会﹐寨门大开﹐原野草当先﹐采薇跟在柳絮﹑竺芝身旁﹐后面是魏虎臣﹑宛枫﹑连倩﹑云柔月﹑巫斯义﹑不听﹑青松等一大帮人出寨迎接。

乘云﹑玄灵﹑魏彪﹑秋实各自叩拜师父﹑师娘﹑父母﹐采薇便拉着玄灵﹑乘云的手﹐问长问短。各人见礼罢﹐都到寨中大厅坐地。

乘云将杨善如何迎还英宗﹐玄灵如何诈病辞官﹐一一说了。魏彪却把栖云山一事说将出来﹐引得大伙一阵大笑。

弓弦接着将甘家庄之事说了﹐道︰“那庄却是个空庄﹐庄中百十户人家﹐就象平空消失一般。”

原野草道︰“此并不奇怪。当日黑煞也曾将飞云山庄弃了﹐后来又去而复返。依你等在庄中经历看来﹐此甘家庄必是炎夏帮一处重要巢穴无疑。”

魏虎臣道︰“玄灵﹑乘云二位贤侄既然回来了﹐今晚便应办个宴席﹐好好畅饮一番。”

巫斯义道︰“正该如此!”

秋实不见自己父亲﹐便悄悄地问连倩︰“娘﹐怎地不见俺爹?”

连倩道︰“盟主差你爹去办事了﹐因此不在此间。”

“去办何事?”

“盟主和你爹都没说﹐应是办一件机密之事。”

秋实听说是机密之事﹐便不再追问。却听宛枫道︰“你们路途辛苦﹐先去歇息一会﹐养足精神﹐今晚好大碗喝酒。”

众人散去﹐玄灵﹑乘云拉了采薇的手﹐都到原野草房中来。乘云道︰“师父﹐徒儿遵命﹐将姐送回来。徒儿还有一事要办﹐过几日就走。”

原野草问道︰“哦?尚有何事要办?”

乘云将采薇拉到身边﹐道︰“师父﹐当日薇儿娘亲临终嘱托﹐要徒儿将他夫妇骸骨带回绥德故里安葬。只因也先犯界﹐战事紧张﹐无暇顾及。”

采薇听乘云说起父母﹐眼圈都红了。原野草道︰“好!此乃大事﹐早办为好。”

乘云又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父。”

原野草道︰“何事?”

乘云道︰“那晚夜宿甘家庄﹐徒儿外出看视马匹﹐顺便到庄前走了走﹐却见一条白影在灌木丛中一闪而没﹐徒儿跟踪而至﹐却什么也没发现。后来徒儿细细搜寻了一番﹐还是不见任何踪迹。你说怪也不怪。”

玄灵道︰“乘云﹐你不会看花眼了吧?”

竺芝道︰“以乘云现时功力﹐并无看花眼之理。”

柳絮笑道︰“姐姐可记得当年黑煞那些障眼法?”

竺芝道︰“当然记得。”突然醒悟道︰“妹妹是说那里必有古怪?”

柳絮笑而不答﹐只望着原野草。

原野草道︰“看来这个甘庄主不简单。乘云﹐那灌木丛中﹐必有暗道。”

玄灵﹑乘云齐道︰“如来如此。”

原野草道︰“乘云﹐甘家庄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过两天让玄灵带为师的去看看便知端的。你且先将薇儿父母骸骨送回故里安葬再说。”

“是徒儿遵命。”

当晚﹐白虎寨灯火通明﹐大开筵席﹐众人痛饮一番。

乘云在白虎寨住了数日﹐便领着弓弦﹑杨展﹑三老﹑魏彪﹑秋实﹐带上采薇﹐将采薇父母骸骨包扎好﹐自己背了﹐辞了原野草一干人等﹐扬鞭往绥德奔去。

正是︰人死如灯灭﹐落叶须归根。毕竟乘云等人此去绥德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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