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二十五回 火院重建侠士进京 边关异动邝埜疑虑

话说乘云到了王府﹐径直往书房中去。郕王听得脚步声﹐便迎将出来﹐喜道︰“玄灵姑娘﹐你来了?”

乘云答道︰“王爷﹐是属下乘云回来了。”

郕王一见是乘云﹐一时错愕﹐脱口道︰“乘云﹐怎地是你?”

乘云抱拳见礼﹐道︰“参见王爷!”

郕王愣了一会﹐立即笑道︰“好好!你回来就好。怎么﹐于大人又差你去办事?”

乘云道︰“不过是跑跑腿而已﹐也没甚大事。”

郕王不便打听大臣公事﹐便道︰“事无大小都是为国出力。你且去替栖凤值守﹐让他回去休息吧。”

乘云应道︰“是!”便辞了王爷﹐自往护卫值守的院子去了。见到左栖凤﹐二人寒喧一番﹐左栖凤交代数句﹐便回家去了。

乘云带了两个王府护卫﹐于王府四处巡察一番﹐回到护卫院中﹐又教众护卫一些拳脚功夫。当日无事﹐至晚回到天安楼。芄兰接着﹐问道︰“乘云哥哥﹐累吗?”

乘云道︰“不累﹐不就走走看看而已。哪里就能累着?”

芄兰道︰“你伤还没好利索﹐这走走看看也累呀。”乘云看着芄兰关切的目光﹐心中一动﹐道︰“谢谢妹子关心﹐真个不累。”突然闪过当日怀春关切的目光﹐心中便隐隐作痛。

芄兰看见他脸色有变﹐便道︰“还说不累﹐看你一脸上都有疲态了。快坐下﹐我去给你沏壶好茶。”

乘云嗯了一声﹐往床上一靠﹐把双臂枕在脑后﹐自顾自地想着往事。不一会﹐芄兰端了一壶茶回来﹐看乘云模样﹐便道︰“乘云哥哥﹐想什么呢?是不是王府里有事?”

乘云避开芄兰目光﹐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想着那日那人这发暗器的手法﹐我怎么就没能拦得住所有的暗器呢?”

芄兰道︰“别想了﹐玄灵姐﹑禤大哥和不隐大师也研究了许久﹐猜想是一个叫千手门的暗器功夫﹐独步天下﹐平常人根本就拦不下。你能拦下两枚﹐已是很了不起的了。”

乘云端起芄兰斟的一杯茶﹐呷了一口﹐突然道︰“妹子﹐不如今晚我们去看看赵大侠和祝大侠他们如何?”

芄兰道︰“好呀!正想出去走走哩。”

二人正商量着﹐却见王显忠进来道︰“大哥﹐外面一个军官来找你﹐看他样子﹐很象你那日说的姓樊的将军。”

“樊大哥?”乘云一跃而起﹐道︰“在哪?”

王显忠道︰“小弟已安排他在雅间等候。”

乘云道︰“快带我去。”扯着王显忠就往外走。

后面芄兰叫道︰“乘云哥哥﹐等等我嘛。”

三人快步来到雅间﹐只见樊忠正在里面等候﹐乘云上前道︰“老哥哥!甚风将你吹来﹐想煞小弟了。”

樊忠哈哈笑道︰“兄弟﹐自那日一别﹐不想日日值守﹐不得空闲﹐今日好歹皇上御准休假﹐便直奔这里来找兄弟喝酒了。”

乘云拉着樊忠﹐于桌旁坐了﹐对樊忠道︰“哥哥﹐这位是一位世伯的高足﹐也就是小弟师妹了﹐姓谷名芄兰。”

樊忠连忙抱拳为礼道︰“见过谷姑娘。”

芄兰福了一福道︰“小妹见过哥哥。”

樊忠奇道︰“谷姑娘如何也叫俺老樊做哥哥?”

芄兰狡黠地笑道︰“乘云乃是我哥哥﹐你是我哥哥的哥哥﹐那小妹自然就要叫你为哥哥了。”

樊忠见芄兰娇俏可爱﹐心中先有几分喜欢﹐一拍前额﹐道︰“对对对﹐那俺老樊就认你这个小妹了。”

乘云又对樊忠道︰“这位是俺的兄弟﹐姓王名显忠。现为天安楼掌柜。”

王显忠上前见礼﹐也学着芄兰的称呼道︰“小弟见过哥哥。”

樊忠回礼道︰“王兄弟请了。”

乘云对王显忠道︰“显忠兄弟﹐你快去整治酒菜﹐再去把我姐﹑立兄及大师请来。”

芄兰插口道︰“显忠﹐你去整治酒菜吧﹐姐及禤大哥﹑大师我去请就行。”

说罢就与王显忠一道出了雅间。

樊忠对乘云道︰“兄弟﹐没想到你这天安楼如此气派﹐老哥哥差点不敢进来了。”

乘云道︰“哥哥过奖了﹐全凭众街坊邻里捧场。”

话还未了﹐芄兰领着玄灵﹑禤而立﹑不隐进来﹐乘云一一介绍了﹐众人连忙见礼﹐就桌旁团团坐了。王显忠早将酒菜流水也似地让店伙端将上来。

乘云端起酒碗道︰“今日哥哥光临小店﹐真个蓬筚生辉。请哥哥满饮此碗。”

樊忠也不客气﹐与乘云干了一碗﹐用手背一抹嘴﹐道︰“痛快!”

玄灵等人依次向樊忠敬酒﹐樊忠来者不拒﹐不一会﹐已喝了四﹑五碗酒。乘云在旁殷勤挟菜劝酒﹐道︰“哥哥平日里难得纵情吃喝﹐今日到了小弟这里﹐就不要客气。”

樊忠道︰“兄弟说的太对了﹐老哥哥每日在皇上身边护卫﹐大气也不敢出。怎及得在兄弟这里无拘无束﹐大碗喝酒来得快活?”

玄灵道︰“樊大哥﹐听说皇年轻圣明﹐为人仁厚﹐怎地只信那王振一人?”

樊忠听玄灵提起王振﹐将酒碗往桌上一丢﹐气道︰“姑娘一提此人﹐老哥哥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隐道︰“阿弥陀佛﹐贫僧听说王振那厮﹐恃着皇上恩宠﹐把持朝政﹐作威作福。”

樊忠道︰“诸位不知﹐这王振﹐先皇在日﹐便派往东宫侍候太子﹐善于观颜察色﹐溜须拍马。此人秀才出身﹐颇识些诗书﹐因此甚得太子倚重。及后太子登基﹐即当今皇上﹐渐次委以重任。那王振因是东宫旧人﹐又得皇上恩宠﹐于是便时常在皇上跟前进些谗言﹐献些奸计﹐蛊惑皇上。皇上被他巧言蒙蔽﹐以至朝中正直大臣﹐对之痛恨入骨。”

禤而立道︰“这等奸人﹐难道就无人可制?”

樊忠道︰“太皇太后及三杨在日﹐这厮尚不敢造次﹐后来太皇太后及三杨渐次辞世﹐只剩英国公张辅张大人﹐却是独木难支﹐皇上又渐渐将之疏远﹐因此﹐王振势力﹐不断坐大﹐现今﹐真个无人可制了。”

听罢樊忠一番话﹐众皆摇头叹息。乘云举起酒碗道︰“哥哥﹐今日在此吃酒﹐休提这些烦恼之事。”

于是大伙不再提那朝中之事﹐只把些拳脚功夫来说。吃喝罢﹐乘云将樊忠请至后堂拜茶﹐芄兰道︰“哥哥﹐听乘云哥哥说﹐你使得一手好锤法﹐左右无事﹐不如就胡乱使几招﹐让小妹开开眼界如何?”

樊忠道︰“好!既然妹子要看﹐老哥哥就不怕献丑了。”

大伙齐声道好﹐都到院子中来﹐不隐寻了一柄瓜锤来﹐樊忠接锤在手﹐轻轻掂了掂﹐约莫有二﹑三十斤重﹐正好合手﹐便道︰“各位﹐老哥哥献丑了。”说完便使开锤法﹐一路解数﹐端的是锤起时﹐鬼器神嚎﹐锤落处﹐石破天惊。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使完一路锤法。将锤轻轻放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神定气闲。

不隐上前合十赞道︰“樊将军果然神力!”

樊忠道︰“大师过奖。不如大师也使一路器械如何?”

不隐道︰“也好﹐贫僧就使一路棍法﹐请樊将军指点一二。”

樊忠道︰“大师不必客气了。”

不隐摆了个二郎担山的架势﹐使将起来﹐一条六十斤重的镔铁棍在不隐手中﹐舞得如车轮般﹐但见棍影不见人。使毕﹐单掌当胸﹐念了声佛。

樊忠惊道︰“大师果然是高手﹐俺老樊佩服之至。”

众人在院中﹐较量些拳脚枪棒﹐真至更交戌时方散。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看看又过了月余﹐京城早己下了一场大雪。乘云仍每日往王府中值卫﹐那炎夏帮再无任何动静﹐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日﹐赵不弃﹑祝一丁来到天安楼﹐对玄灵道︰“玄灵姑娘﹐那宅院重建已然完工﹐择日入伙﹐不如就叫上大伙﹐都去看看如何?”

玄灵道︰“好!乘云今日在王府未回﹐不如就明天罢。”

次日﹐玄灵﹑乘云﹑禤而立﹑不隐﹑芄兰﹑王显忠五人﹐一早就往城东﹐到得宅院﹐只见那院子周遭围墙足有二人高﹐一个大门可进出马车。院中新植了数株树木﹐又打了一口井;院子一旁新置了一个巨大的石磨。正房及东西两边厢房﹐都是二层的楼房。赵不弃﹑祝一丁二人带着众人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最后来到后堂中坐了﹐赵不弃道︰“在下依照玄灵姑娘之意﹐又修了几条暗道﹐各位请随在下来。”伸手去主位的座椅上一个扶手上一扭﹐一阵响动﹐地下便出现一个洞口﹐祝一丁领先走了下去﹐来到一个二丈见方的密室﹐祝一丁道︰“此处有四道门通往四处不同的出口。”指着一面墙﹐伸手在墙上一按﹐便出现一道暗门﹐道︰“此乃通往那口水井的。”又指着另三面道﹐这是往石磨下的﹐这是往后院墙外街道旁的﹐那是往东边墙外的。

众人依次逐一走了一遍﹐回到正堂客厅上。玄灵赞道︰“赵大侠﹑祝大侠﹐这宅子建得甚好!如此一来﹐方便我们出入监视后面的朋友。”

赵不弃道︰“全赖姑娘指点﹐方有今日之完工。”

乘云笑道︰“赵大侠﹐我姐哪有什么指点?全是从师父处搬来的。”

玄灵也笑道︰“正是﹐平日里没事﹐师父便教些机关消息之技巧﹐这是师父所说中最平常的了﹐我只是照本搬来而已。”

祝一丁佩服地道︰“令师真是学究天人﹐连这等消息之技也如此精通。”

玄灵道︰“这不算什么精巧了﹐听师父说﹐当年与黑煞周旋﹐那黑煞的消息暗道秘技才是巧夺天工﹐变化无方。”

赵不弃道︰“听家师曾道﹐当年正义盟一破小五台山﹐二破飞云客栈﹐全赖令师之力﹐可象而知﹐令师对此学问﹐必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乘云听赵﹑祝二人夸赞师父﹐得意之极﹐比夸赞自己还受用﹐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学贯古今﹐就连我们做弟子的﹐也弄不清他到底还会些什么功夫。”

玄灵道︰“乘云﹐师父平时怎么教导的?不可自矜。”

乘云立即一肃脸容﹐道︰“是﹐姐教训的是。”

禤而立插口道︰“后日便是黄道吉日﹐不如就后日新居落成入伙如何?”

不隐道︰“既是吉日﹐那就行﹐贫僧可是等着喝酒哩。”

王显忠道︰“那在哪里摆入伙酒呀?”

芄兰道︰“自然是在咱天安楼了。这大雪天﹐能在这里摆酒席吗?”

王显忠傻傻地道︰“是是﹐我却没想到这一点。”

赵不弃道︰“玄灵姑娘﹐不如给这宅院起个名字吧。”

玄灵尚未回答﹐乘云道︰“就叫赵府或祝府好了。”

芄兰道︰“不好不好。这宅子因一把火烧了再重建﹐不如就叫火园好了。”

玄灵道︰“好好﹐这名字好﹐不过这里并无亭台楼阁﹐不能称园﹐就叫火院好了。”

众人连声称善。看罢宅院﹐便都回天安楼去。刚到大门﹐便听得里面人声鼎沸﹐有人在高声争吵。

只听一个声音道︰“不通不通!你说这是羊肉﹐怎么没半点膻味?我看这是兔子肉还差不多。”

另一声音道︰“不妥不妥!这大雪天哪来的兔子肉?再说兔子肉哪有这么好吃?”

又一个声音道︰“二哥三哥﹐好好吃酒不成?管它什么肉?吃到肚里都一样。”

“不通不通……”

“不妥不妥……”

乘云听了﹐哈哈笑道︰“怎么是他们三个来了?”紧赶一步﹐当先进了门﹐店小二李大迎将上来道︰“公子爷﹐您可回来了!那边三个老人家﹐说是来找你的﹐小的让他们先吃喝着等您回来﹐哪知他们大呼小叫﹐把客人都吓跑了。”

乘云道︰“无妨﹐你且去招呼别的客人。”

李大应了一声﹐自去照料客人。

乘云走到那三个老者桌边﹐咳嗽一声﹐道︰“三位老弟别来无恙否?”

那三位长者抬眼一看﹐立即欢呼起来﹐一涌而上﹐抓着乘胳膊﹐连声叫道︰“大哥!”

那三老者自然便是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了。

乘云道︰“三位老弟﹐此处不是说话处﹐且随我来。”将三人带到一个僻静的雅间﹐玄灵等人也都跟了进来。三老与众人都见了礼﹐乘云便教王显忠去整治酒菜﹐然后对三老道︰“二弟﹑三弟﹑四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背着我师父偷偷溜出来的吧?”

“不通不通?大哥﹐这偷偷二字不通。”

“不妥不妥!俺们也不是‘背着’出来的。”

东方道︰“大哥﹐别听他二人胡搅蛮缠﹐还是俺来说吧。”

“什么胡搅蛮缠?不通……”

“不妥……”

西门﹑南宫二人还待争辩﹐乘云望了他二人一眼道︰“先让四弟说吧。”

西门﹑南宫二人不敢再说﹐拿着茶杯装作喝茶﹐四只眼睛却盯着东方。

东方不亮喝了口茶道︰“大哥﹐那日秋长老回到白虎堂﹐不知跟你师父说了什么﹐你师父便让人把我们三个叫了去﹐说让我们进京里来找你﹐俺们一听﹐高兴坏了。俺一想﹐无缘无故让俺们进京﹐好象有点不对。俺就问﹐进京有什么差事吗?你师父就说﹐也没什么差事﹐将一封书信交给俺﹐说让俺们到京送一封书﹐其后的事就由大哥安排了。”说完目视着西门。

西门埋怨道︰“四弟﹐不好玩!这么快就把盟主的事说了。不是说好的俺们为啥进京的事﹐让大哥自个猜吗?”

玄灵笑道︰“西门前辈﹐这么点事还用猜吗?快把书信拿出来吧。”

西门又奇道︰“玄灵姑娘﹐你怎么知道书信就一定在俺身上?”

玄灵笑道︰“我就是知道书信在你身上﹐至于怎么知道的﹐也让你自个去猜猜。”

西门疑惑地看着玄灵﹐却并无要将书信拿出来的意思。乘云道︰“二弟﹐还不拿出来?误了事﹐可要将你降为老四了。”

西门一听要降为老四﹐吓得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书来﹐递给玄灵。玄灵撕开封口﹐看将起来。

正在此时﹐王显忠已将酒菜备齐﹐叫李大流水也似地搬将进来。乘云亲自替三老酙酒﹐连喝了三碗﹐算是接风酒。

玄灵看罢书信﹐将书信递给乘云﹐对乘云道︰“乘云﹐师父信中说﹐以炎夏帮私造铠甲这事看﹐其在京中必有极大实力﹐不可轻视﹐因此师父将陆续派人到京﹐以防不测﹐你三位拜弟便是第一批﹐只是要我们将人手分开安置﹐不可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行动。”

禤而立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找好多处房子宅院安置?”

不隐道︰“这个好办﹐赵大侠处重建了宅院﹐便再住多十数人也不是话下。”

禤而立道︰“大师﹐盟主不是是明说了﹐要分开了安置。”

玄灵道︰“对﹐师父还说﹐最好是在京城四个城门旁﹐这样如若有事时﹐方便监视。”

禤而立大悟﹐道︰“还是盟主有远见!”

玄灵道︰“这样吧﹐明天起﹐大伙就分头去四门走走﹐或租或买﹐将房子号起来。不须太大﹐可以住得五﹑六人就可以了。”

当晚﹐就在乘云房间旁边﹐收拾了房子﹐让三老安顿下来。

次日﹐禤而立﹑不隐往北门﹐乘云与三老往西门﹐玄灵与芄兰往南门﹐却让赵不弃与祝一丁往东门﹐都去相看房子。

一连七﹑八日﹐大伙陆续将房子租的租买的买﹐在四个城门附近都安置妥当﹐只等盟主所派之人抵达﹐便可入住。

眼看年关将近﹐玄灵便差众人四出筹办货物﹐准备过年。又给郕王府﹑英国公府﹑于府﹑邝埜﹑樊忠等人各各备了年货礼物﹐与乘云亲自一一送去。

这日﹐玄灵﹑乘云带着礼物﹐乘坐马车﹐往英国公张辅府上拜访﹐张福接着﹐带到客厅坐地﹐便到后堂请张辅出来相见。

张辅一见二人﹐高兴地道︰“二位贤侄孙﹐多日不见﹐怎地有空来见我这老头子?”

玄灵上前见罢礼﹐便扶张辅在主位上坐好﹐道︰“阁老﹐侄孙无事不敢前来相扰﹐一来家师数日前有书信来京﹐命侄孙前来探视大人﹐并向大人致意;二来今渐近年关﹐侄孙便略具薄礼﹐顺便先来给您拜个早年。”

“好好!令师真是个有心人﹐这礼嘛﹐老杇却之不恭﹐这便收了。”唤张福去车上取下礼物﹐搬到偏厅收了。又对玄灵二人道︰“令师消息﹐近来可好?”

玄灵道︰“家师一切安好﹐说道还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哈哈!令师风采不减当年。好好!真是好想再与令师畅饮一番!”

乘云道︰“大人﹐家师也如此说哩。”

张辅闭着眼﹐回想往事﹐缓缓地道︰“得令师如此记挂﹐不枉了相交一场。”

玄灵道︰“家师信中言道﹐近日北面异常平静﹐只是发现有一股势力在京暗中活动﹐所图不明﹐要侄孙向大人禀告﹐早作防备﹐以防不测。”

“哦?有这等事?”一顿﹐却又颓然道︰“唉……今时不同往日﹐老杇老唉﹐皇上又不愿听老臣劝谏﹐每日里都是那王振蔽塞天听﹐弄得朝中大臣﹐个个三缄其口。”

乘云道︰“不是还有兵部邝大人﹑于大人吗?”

张辅道︰“邝﹑于二位大人虽忠君报国﹐奈何皇上甚是疏远。”

玄灵﹑乘云听得张辅如此说﹐尽皆默然。

张辅道︰“二位侄孙﹐如见着于大人﹐不可多言朝政。于大人性格刚烈﹐千万别撩拨得他进宫……惹来杀身之祸﹐反而害了他性命。”

玄灵道︰“是﹐侄孙明白。”

三人又谈了一柱香的功夫﹐玄灵与乘云便告辞了。出得张府大门﹐乘云感叹道︰“不曾想张阁老四朝元老﹐都落得如此境地。”

玄灵道︰“伴君如伴虎﹐你现在天天伴在王爷身边﹐也要小心为上。”

乘云道︰“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二人就街上分手﹐乘云自往王府值守﹐玄灵独自回到天安楼﹐却见禤而立迎出来道︰“玄灵姑娘﹐盟主派人来了。”

玄灵喜道︰“这么快!”与禤而立快步走到客厅﹐只见高高低低的﹐厅上坐满了人﹐看到玄灵进来都站起来见礼﹐玄灵一见﹐原来是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岷山派掌门杜羡甫﹑西湖诗侠云中君﹑山东琴痴齐知音﹑罗浮山风雷剑麹三剑各带三数门人弟子前来京城。

玄灵一一见礼﹐各各问好。麹三剑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来递给玄灵﹐道︰“玄灵姑娘﹐令师有书信在此。”

玄灵接了﹐展开一看﹐书云︰特派麹三剑等人前来京城办事﹐京中一切﹐由麹长老主持云云。

玄灵看罢﹐便对麹三剑道︰“长老﹐盟主有令﹐从现在起﹐京中一切由长老主持﹐玄灵等愿听号令。”

麹三剑道︰“玄灵姑娘﹐临行之时﹐令师已然与贫道吩咐过了。此间事情虽由贫道主持﹐实有赖各位同心协力﹐方能成事。”

玄灵道︰“麹长老﹐玄灵已按家师之意﹐于京中置办好房子宅院﹐就请长老分拨安置吧。”

麹三剑问明各处宅院位置﹐便道︰“青城派掌门李重时就往西城门旁居住﹐岷山派掌门杜羡甫往北城门居住﹐西湖诗侠云中君往东城门居住﹐山东琴痴齐知音就居南边吧。贫道就住在天安楼﹐居中主持。”

各人皆无异议﹐商议罢﹐就于后堂摆下接风酒﹐席间又商定一些暗语及紧急联络办法。

吃罢接风酒﹐玄灵﹑禤而立﹑不隐﹑芄兰分头将众人带至居所﹐自此在京中居住下来不题。

却说光阴荏苒﹐新年将尽。这日﹐邝埜与于谦一早来到兵部衙门﹐将积存数日的文案一一披阅。正看之间﹐突然邝埜一拍桌子﹐怒道︰“这个文案是谁经办的?”

当日值守黄主事回禀道︰“此乃邓主事所办。”

邝埜道︰“黄主事﹐你立即唤邓主事前来!”

黄主事不知发生何事﹐立即道︰“是!”转身跑出衙门﹐去寻邓主事去了。

邝埜将那文案卷宗递给于谦﹐道︰“节庵﹐你看看﹐这邓主事如此玩忽职守﹐误了多少国家大事!”

于谦接过卷宗一看﹐惊道︰“这等大事﹐居然不报!实属可恨!”

原来那卷宗上行文﹐乃是山西边关所报﹐言道正月初八﹐有百十瓦剌兵将侵扰我大明疆界﹐双方稍有接触﹐并无打斗﹐后瓦剌兵将退去﹐因此行文具报兵部云云。

于谦看罢﹐道︰“大人﹐自去年八﹑九月间﹐乘云护送庄盎出使瓦剌﹐次后边关宁静﹐久无瓦剌侵扰之事。现今﹐尚在新年之中﹐瓦剌便有此举动﹐恐非一般。”

只听门外黄主事大声道︰“启禀大人﹐邓主事在门外听候召见。”

邝埜道︰“都进来罢!”

只见那邓主事脚步轻浮﹐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舌头僵硬﹐向邝﹑于二人道︰“下官拜见二位大人。”

邝埜将那卷宗甩到邓主事跟前﹐道︰“邓主事﹐这边关行文是你接的?”

邓主事捡起卷宗﹐眯着眼看了一会﹐道︰“回大人﹐这正是下官接的。”

邝埜一拍桌子﹐道︰“邓主事﹐你可知罪?”

邓主事被邝埜这一喝﹐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几分﹐吓得跪在地上道︰“大人﹐下官当日接到此报﹐愚意以为﹐既无人命伤亡﹐又无打斗﹐乃边关常见事态﹐因此没有即时向二位大人禀报﹐一来恐怕小题大作﹐二来不欲扰了二位大人过年的喜庆。”

邝埜道︰“胡说!边关之事﹐何来的小事?我看你这官是当到头了。”

邓主事这时酒已全醒了﹐不住叩头道︰“大人﹐下官罪该万死﹐请大人网开一面﹐饶了下官这一回吧。”

邝埜道︰“也罢﹐你且下去﹐待本阁见过皇上﹐再来发落于你。”

邓主事谢了﹐在黄主事搀扶下﹐退了下去。

邝埜对于谦道︰“节庵﹐这事须得马上入宫面见皇上奏报﹐不然你我二人也难逃干系。”

于谦道︰“正须如此。”

二人乘了官轿﹐急往紫禁城里去﹐守门小太监往内通传﹐不多时﹐出来道︰“二位大人﹐皇上有旨﹐请二位到养心殿见驾。”

邝﹑于二人道了谢﹐直往养心殿去。到得殿门﹐当值太监示意二人于门外等候。邝﹑于二人只好就殿外寒风中竚立。

二人等了约有大半柱香时间﹐才听得殿内传唤︰“宣邝埜﹑于谦二人进见!”

二人连忙整顿官服﹐躬身而进﹐只见英宗坐在龙案后﹐司礼太监王振立于身旁﹐邝﹑于二人跪下拜道︰“臣邝埜﹑臣于谦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宗道︰“平身。”

邝埜﹑于谦道︰“谢皇上!”站了起来。

英宗道︰“二位爱卿﹐年还没过完﹐前来见朕﹐所为何事?”

邝埜道︰“皇上﹐微臣今日到府视事﹐内中有一边关行文﹐臣认为事体可疑﹐臣与于谦商议﹐深为忧虑﹐因此前来禀告。”

“哦?边关出了何事?”

邝埜袖中取出那边关行文﹐双手高举过顶﹐王振便走上前来接了﹐放在龙案上﹐英宗打开看了看﹐道︰“邝大人﹐这等小事﹐平日里边关常有﹐有何可虑?”

邝埜道︰“启奏皇上﹐自上年八﹑九月间﹐陛下派庄盎前往瓦剌宣旨﹐瓦剌便再无侵扰边关之事发生。再者﹐往年这等侵扰边界之事﹐多发生于开春及秋收之时。现今﹐我大明上下﹐尚在新年之际﹐瓦剌便来相扰﹐实是不寻常之举。”

英宗哦了一声﹐转头望着王振。王振见英宗望着自己﹐知道英宗是想听自己的意见﹐便道︰“皇上﹐依奴才所见﹐莫不是瓦剌境内发生灾祸﹐无法过得严冬﹐因此迫不及待便来劫掠?”

英宗点头道︰“嗯﹐所说有理。”

于谦忍不住道︰“皇上﹐即便如王公公所言﹐那瓦剌也应是多派兵马﹐前来抢掠﹐怎会略一侵扰便即退去?此中必有蹊跷。”

英宗道︰“于卿家﹐不须小题大作﹐自乱阵脚。此事朕已知了﹐二位卿家回去﹐就敕令边关众将﹐好生小心﹐只要瓦剌无有攻击之举﹐就不须理会便了。”

于谦还想再辩﹐被邝埜以目示意﹐于是只得忍气吞声﹐立在一旁。邝埜便道︰“是﹐臣遵旨。”

英宗道︰“二位卿家﹐若无它事﹐这就退下吧。”

邝﹑于二人道︰“是!微臣告退!”躬身退出殿外。

望着二人去远﹐王振阴阳怪气地道︰“皇上﹐这二人真是小题大作﹐鸡毛蒜皮小事也来打扰皇上。”

英宗道︰“先生﹐此二人虽有小题大作之嫌﹐却是忠心国事。朕甚是嘉许。”

“是是是!皇上英明。”

英宗道︰“自年三十至今﹐先生陪朕过了一个年了﹐一直都不曾回府﹐眼看这年也要过完了﹐朕就准你五日假﹐回府看看去吧。”

王振道︰“谢皇上隆恩!”

英宗挥挥手﹐王振躬了身﹐退出殿外﹐回到自己下处﹐教小太监收拾了些行李﹐便出宫回府去了。

不到半日﹐王振回府的消息便传了出去﹐京中大小官员争相前来拜访﹐王振府前﹐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一批又一批的官员如过江之鲫﹐前来奉承﹐礼物堆积如山﹐王振乐得口都合不拢了。至晚﹐王振在房内一一细看今日收到的礼物﹐眼中满是满足的神情。

更交子时﹐王振感到有些累了﹐便欲就寝﹐一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无声无息地进了房中﹐王振一见﹐把脸一沉﹐喝道︰“大胆﹐咱家没有召唤﹐你怎敢随意进来?”

那小太监低着头﹐王振看不到他的面目﹐只见小太监默不作声﹐却反身将房门关上。回过身来﹐望着王振。

王振看了他一眼﹐吓得一哆嗦﹐颤声问道︰“你……你……是何人?”

只见那小太监虽身着太监服色﹐脸上却是戴着一个假面具﹐样子甚是诡异。小太监不答话﹐施施然走到桌旁椅子上坐了﹐这才道︰“公公好生健忘﹐连在下也认不出了?”

王振抒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小太监道︰“看来公公是想起来了。不错﹐正是在下。”

王振道︰“你怎生这般打扮?不怕人认出来吗?”

小太监道︰“这身打扮﹐有谁认得出?”

王振道︰“阁下此来﹐有何见谕?”

小太监道︰“前次在下与公公相见﹐将一地契带给公公﹐不知公公是否都验查了?那五百顷良田﹐可合公公心意?”

王振道︰“都查验过了﹐尽是上等田地!请再次向令主人致谢!”

小太监道︰“谢就不必了﹐不知公公可曾记得答应在下之事?”

王振紧张地问︰“何事?”

“就是公公曾答应﹐要为我家主人做点事。”

“这个自然记得﹐只是不知令主人要咱家做何事?”

“哈﹐公公不必紧张﹐自然不是杀头的事。”

“哦……”王振松了口气。

小太监道︰“其实﹐在下这次来﹐是想送一套富贵给公公﹐不知公公可愿领受?”

“什么富贵?只怕事情极难吧?”

“别人去做﹐却是千难万难﹐若公公肯做﹐却是唾手可得。”

“哦?有这等好事?”

“公公请俯耳过来!”王振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把耳朵俯了过去﹐小太监便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只要将消息稍稍透露给皇上﹐往下的事﹐在下自有安排﹐公公只要按在下所说去办﹐将来物事到手﹐你便是大功一件﹐何愁富贵不成?”

王振听得眉开眼笑﹐道︰“阁下所言当真?莫不又是子虚乌有之事?到时害咱家白欢喜一场。”

小太监道︰“此事千真万确﹐我家主人言道﹐曾亲眼所见﹐只是那物事现今主人却是个厉害的人物﹐我家主人不是其对手﹐因此用强不得。不然早就出手夺下﹐把来送与公公了。”

“原来如此。”

小太监道︰“公公千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一但被对方知觉﹐从此匿藏不出﹐却是无法再追寻踪迹。”

王振道︰“这个咱家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如此甚好。”小太监道︰“在下也不打扰公公了﹐就此告辞。”说完抱拳一礼﹐转身出了房门﹐一旋身上了房顶﹐只几个起落﹐已去了二﹑三十丈远。

小太监一路施展轻功﹐来到一处房顶之上﹐便停了下来﹐不知从什么地方扯出一个行囊来﹐将身上的太监服色脱了﹐塞进行囊中﹐又将面具除下﹐雪光中看得分明﹐正是甘家庄庄主甘开熙的儿子炎夏帮中豹将军甘继祖。

甘继祖换上一身黑色夜行衣﹐又复用黑巾将面蒙上﹐这才背起行囊﹐施展轻功往西山掠去。

甘继祖到得西山老巢无相寺﹐开启机关﹐进了密室﹐只见两个黑衣人迎上前来道︰“参见将军。”

甘继祖往中间主位上一坐﹐道︰“你二人马上出发﹐就说消息已传出﹐请帮主按计划行事。”

那两个黑衣人齐声道︰“是!”转身出了密室。

甘继祖抓起几上的酒坛子﹐狂灌了几口酒﹐哈哈狂笑起来。

却说王振自得了消息后﹐便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不及皇上恩准的五天假﹐到第四日﹐便回到皇宫里﹐英宗一见王振﹐奇道︰“先生怎地回来了?朕不是准你五天假吗?”

王振笑道︰“皇上﹐奴才回家闲得发慌﹐还是回来侍候皇上﹐才觉心安。”

英宗道︰“先生如此忠心为国﹐朕甚欣慰。”

王振道︰“奴才侍候皇上﹐乃是臣子本份。”

英宗道︰“先生回府﹐可有什么趣事?说来给朕听听。”

王振道︰“皇上﹐有个乡下亲友来探望奴才﹐说道他请乡中人吃饭﹐吃了二碗﹐问饱未?那同乡说未饱﹐于是又吃第三碗﹐再问﹐说饱了。忽然同乡若有所悟﹐道︰原来吃这第三碗就饱﹐早知就吃这第三碗不就行了?席中诸人尽皆喷饭。”

英宗笑道︰“果然愚不可及。”笑了一回﹐又道︰“还有什么趣事吗?”

王振道︰“皇上﹐奴才在家中听得一个传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英宗道︰“说吧。”

王振俯在英宗耳旁道︰“奴才听闻﹐……在大同出现。”

英宗一听惊道︰“什么!?先生所说当真?”

正是︰宝物现世惊君王﹐血雨腥风滚滚来。欲知王振所说何事﹐令英宗如此紧张﹐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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