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二十三回 窥天机王半瞎留谶语 造混乱龙乘云烧宅院

话说郕王又独自喝了几杯﹐不觉有些困倦﹐便伏在书案上。不一会﹐只听得一阵风声﹐书案前立了一人﹐身着龙袍﹐面目却看不甚清楚。郕王一惊﹐问道︰“汝乃何人?深夜来此﹐意欲何为?”

那人也不说话﹐将一个黃布包裹着的物事塞到郕王手中。郕王打开一看却是一枚印玺﹐上镌“承天之宝”字样。郕王大惊﹐急问︰“此物从何而来?”抬头一看﹐却不见了那人。郕王急起身去寻﹐却被人从后一推﹐便象是从万丈高楼掉将下来一般﹐郕王吓得高呼救命﹐将眼一睁﹐原来却是南柯一梦。

郕王但觉背心凉凉的﹐却是吓出一身冷汗。郕王暗自捏了一把大腿﹐甚是疼痛﹐环顾四周﹐梦中情景﹐历历在目。郕王虽心中惊骇﹐却是也觉大奇。然而梦中所示﹐却是觊觎大位之事﹐稍露口风﹐便将引来杀身之祸。郕王心中惶惶﹐忐忑不安﹐左思右想﹐不知是何凶吉。直至天将破晓﹐这才伏在书案上昏昏睡去。

天大亮时﹐侍月到书房来侍候郕王梳洗﹐又端来早点﹐郕王吃了几口﹐没了胃口﹐便命侍月去召乘云来见。

乘云一早巡视了一遍王府﹐正要到书房去请安﹐却见侍月寻来﹐言道︰王爷有请。乘云谢了﹐加快脚步﹐来到书房﹐对郕王抱拳见礼道︰“小弟参见王爷哥哥。”

郕王道︰“乘云﹐闻说京中有个王半瞎﹐能测阴阳﹐甚为灵验。你可知此人?”

乘云道︰“小弟也曾听人说过此人﹐却不曾见过。王爷哥哥怎地突然问起此人?”

郕王道︰“昨晚读《易》﹐想那天地万物﹐必有定数﹐阴阳之机﹐神鬼莫测﹐那王半瞎又如何可知?因此想请他来讨教一番。”

乘云道︰“此事易矣﹐小弟这就去请他来府走一遭。”

“好!此事不宜张扬﹐免得皇上知晓﹐本王要受责罚。”

“是!小弟理会得。”

乘云领了郕王谕令﹐便往城中来寻王半瞎﹐一路问将过去﹐却在城隍庙中见着那王半瞎。只见他摆了个卦摊﹐旁边立了一支布幡﹐上书︰言阴阳未定之数﹐判鬼神莫测之机。那王半瞎身穿粗布长衫﹐戴一顶瓜皮帽﹐脸容枯瘦﹐瞎了一只右眼﹐瞎眼上戴了一个眼罩﹐半尺多长的花白胡子稀疏地挂在颌下。看到乘云走来﹐王半瞎道︰“这位公子﹐算命?测字?”

乘云拱手道︰“闻说先生能测天地﹐我家主人欲请先生到舍下一会。”

王半瞎道︰“欲要登门算卦﹐先付纹银五两。”

乘云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银子﹐恭敬地放在卦摊小桌上﹐道︰“五两足银﹐请先生收纳。”

王半瞎看了乘云一眼﹐点点头﹐摸了摸胡子﹐道︰“走罢!”

乘云带着王半瞎进了郕王府﹐径直走到偏厅之中﹐郕王早已在等候。乘云对王半瞎道︰“先生﹐这位便是我家主人。”

王半瞎跪下道︰“草民拜见王爷!”

郕王道︰“先生请起!赐座。乘云﹐看茶!”

乘云引王半瞎去客位上坐了﹐又亲自端了一盏茶给王半瞎。王半瞎谢了﹐道︰“不知王爷召唤草民至此﹐有何见谕?”

郕王道︰“本王闻说先生有鬼神莫测之能﹐好生敬佩﹐特请先生过府一晤﹐以便向先生讨教易理。”

王半瞎道︰“草民才疏学浅﹐哪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是在市井之中混口饭吃而已。”

郕王道︰“先生过谦了。可否为本王展示一番?”

王半瞎道︰“不知王爷欲问何事?”

郕王指着乘云道︰“就请先生替我这位兄弟测测前程如何?”

王半瞎道︰“好!”就袖中起得一卦﹐开口道︰“这位公子前程似锦﹐深得人主恩宠﹐习文则位列九卿﹐练武则为国之长城﹐富贵不可限量。只是自身姻缘上﹐甚为不利﹐情孽深重﹐难得正果。”

郕王道︰“这姻缘之上可能禳解?”

王半瞎又掐指细算道︰“不可解﹐只得由心而去﹐顺其自然。”

乘云听了﹐只道他信口而言﹐也不放在心上。嘴上却道︰“谢谢先生指点。”

郕王又道︰“先生﹐我这位兄弟的富贵﹐应在何时?”

王半瞎道︰“只怕来年夏秋之间便是。”

郕王道︰“先生﹐能测字否?”

王半瞎道︰“请王爷赐墨宝。”

郕王就案上提笔写了个“玺”字﹐王半瞎一见﹐神情甚是紧张﹐对郕王道︰“王爷﹐此字所测﹐乃国家大事﹐容草民再起一卦细推。”

郕王听王半瞎开口就说中心中所想﹐心下佩服﹐却不动声色地道︰“先生请便。”

王半瞎又袖中起了一卦﹐仰头向天﹐闭了眼﹐暗中测算﹐良久﹐睁开眼来。乘云沉不住气﹐急问道︰“如何?”

王半瞎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这才道︰“王爷﹐此中关系非同小可﹐草民不敢泄露天机。请借纸笔一用﹐草民留四句谶语在此﹐请王爷自行参悟。”

郕王示意﹐乘云便铺开宣纸﹐取了一支毛笔﹐递与王半瞎。

王半瞎接笔在手﹐醮满了墨﹐去那纸上写道︰土蛇土木遇金鸡﹐一轮红日坠城西﹐子孙根上金嵌玉﹐廓清狼烟又复归。

写毕﹐将笔一搁﹐也不见礼﹐转身就往门外走去。乘云急拦住道︰“先生﹐可否略略解释一二?”

王半瞎叹了口气﹐搖搖头﹐将乘云推开﹐径自出府去了。乘云无奈﹐只得由他自去。

郕王看着那四句谶语﹐如坠五里雾中﹐半天摸不着头脑。二人在书房中揣摩良久﹐终是不得要领。乘云道︰“王爷哥哥﹐只怕这王半瞎并无真才实学﹐因此写了这几句来敷衍了事。”

郕王笑笑﹐道︰“也许是吧。乘云﹐你值守一夜﹐也困乏了﹐就下去休息罢。”

乘云辞了郕王﹐离了王府﹐回到天安楼﹐不敢将王半瞎的事说出来﹐只把如何与樊忠饮酒之事说与玄灵等人听﹐末了道︰“显忠﹐如有这等模样的人来寻﹐就是樊忠了﹐你速告诉我知。”

王显忠道︰“小弟晓得了。”

芄兰道︰“乘云哥哥﹐你多日没教小妹练枪法了﹐这前面的招式俺都练得熟了﹐就等你教新的了。”

乘云笑道︰“谷大女侠如此用功﹐可喜可贺。”

芄兰一把拉了乘云﹐便往后院去。到得后院﹐乘云道︰“芄兰妹子﹐你且先将之前的枪法演一遍我看看。”

芄兰道声︰“好!”去兵器架上取下梨花枪﹐舞将起来﹐果然有板有眼﹐分毫不差。

乘云赞道︰“不错!只差火候了。今日就将这最后的三招教给你。”从芄兰手上接过梨花枪﹐道︰“看仔细了。”双足扎稳马步﹐使开枪法﹐只见那白色枪缨如梨花朵朵﹐遍体生瑞。

芄兰只顾看乘云使枪﹐心中更是爱慕﹐一双妙目不离乘云身上。忽然听得乘云叫道︰“妹子﹐你试使一遍看看。”

芄兰红了脸﹐接过枪来﹐只舞了两下﹐便不会使了。乘云道︰“俺再慢慢地使一遍﹐你好生记着。”拿过枪来﹐又慢慢地使了一遍。这回芄兰不敢走神﹐用心记着招式。乘云耐心教了五﹑六遍﹐芄兰终于勉强记住﹐似模似样地使全了。

乘云道︰“妹子﹐这最后三招﹐确实繁复了些个﹐也难为你了。”

芄兰见乘云如此体谅﹐心中甘甜﹐道︰“乘云哥哥最好!”袖中掏出汗巾﹐来替乘云擦汗。

乘云但闻得一股幽香﹐不觉心旌搖动﹐脑中闪过怀春娇颜﹐一把拉住芄兰手臂﹐张口正待呼唤﹐定睛看时﹐却是芄兰;乘云连忙放开芄兰手臂﹐轻轻将芄兰推开﹐尴尬地道︰“妹子﹐別弄脏了你的汗巾。”

芄兰被乘云捉住双臂一拉﹐心中一惊一喜﹐一股柔情涌将上来﹐正要顺势投怀入抱﹐突然又被乘云推开﹐心中迷惘﹐犹如一堆烈火被冰水一浇﹐登时就灭了。芄兰一跺足﹐扭身就奔回房中﹐把门一关﹐扑在床上﹐捂着被子哭将起来。

乘云自知唐突﹐深感內疚﹐便于房外叫道︰“妹子﹐都是哥哥的不是﹐妹子原宥则个。”

芄兰自顾涕泣﹐却不理会乘云房外央告。乘云待了半晌﹐不见芄兰答理﹐只好讪讪地走了。

芄兰听得门外没了动静﹐起身开了条门缝往外一张﹐门外早没人影了。芄兰不知乘云为何如此抗拒自己﹐恨得狠狠地捶了几下床板﹐又蒙头哭将起来。

乘云自知惹恼了芄兰﹐不好相见﹐借口要到王府当值﹐晚饭也不吃﹐早早就出了天安楼。走在街上﹐乘云寻思︰不如到赵﹑祝二位大侠处厮混一夜罢﹐正好与立兄﹑不隐二人喝喝酒。主意打定﹐信步便往城东走去。

乘云低着头走路﹐心中却不时涌起在甘家庄的点点滴滴。拐过一个街口﹐只见前面大街上﹐六﹑七辆大马车拦住了去路﹐都用毡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出是何物事。为首一辆宽大的马车﹐却是帘布低垂﹐甚是华丽﹐显然是有钱人家的马车。那赶车的一式褐衣壮汉﹐都站在马车边。

乘云等了一会﹐那马车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乘云正想绕过马车前行﹐却见为首马车上跳下一人﹐大声叫道︰“喂﹐老三﹐你再去后面看看﹐老七怎么还没跟上来?”

乘云循声望去﹐那人竟然是张天佑!乘云一闪身贴在墙边﹐心中砰然︰张天佑既在此处﹐那怀春岂不就坐在马车上?乘云血往上涌﹐数次想冲上前去与怀春相见﹐心中忐忑间﹐只见后面一辆一般模样的大车跟将上来﹐张天佑一见﹐便挥挥手﹐教车队继续前行。

乘云先入为主﹐认定怀春就在车上﹐心中想道︰且看她到哪里歇脚﹐再找机会相见不迟。于是跟定了那队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那车队左转右转﹐竟然停在了那被赵﹑祝二人监视的宅院前。乘云不禁大吃一惊︰这宅院是张家的?

只见马车上一个灰袍男子与张天佑下了车﹐将院门打开﹐招呼着将马车尽数赶将进去。乘云看了﹐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春妹妹幵在车上。略一思索﹐急转身绕到赵不弃所居宅院正门﹐也不管街上有人没人﹐一旋身﹐跃进院里﹐双脚才落地﹐突感身后有破风之声﹐乘云急闪身﹐低声道︰“是我!”

身后那人却是祝一丁的徒弟﹐名叫刘兴。刘兴一见是乘云﹐道︰“原来是龙公子!”

乘云问道︰“赵大侠呢?”

刘兴道︰“在正厅上哩。”

乘云不再回话﹐直趋正厅﹐一进门看见祝一丁在厅上。祝一丁见他进来正要打招呼﹐乘云举手示意噤声﹐一把拉了祝一丁﹐往里屋里去﹐只见赵不弃﹑禤而立﹑不隐正在向后面宅院张望。乘云低声道︰“赵大侠﹐看到什么了吗?”

赵不弃道︰“龙公子你来得正好﹐适才有五﹑六辆大车﹐进了那院子里。”

乘云道︰“俺已看到了﹐俺正是跟着那马车来的。”又对禤而立道︰“你道俺看见谁了?”

禤而立道︰“谁?”

乘云道︰“张天佑!”

禤而立道︰“这货物是他的?!”

乘云点点头。

五人不再说话﹐都往那宅院望去﹐只见那数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院里﹐马不解套﹐也不卸货﹐人影全无﹐就象那马车一直就在那里放着的一般。

祝一丁问道︰“龙公子﹐可知那车上是何物事?”

乘云道︰“不清楚﹐那货物包裹得甚是严实﹐实在看不出是何物事。”

赵不弃道︰“如能进去看看就好了。”

乘云道︰“这有何难?待夜深时分﹐俺摸将进去﹐一探便知。”

禤而立道︰“贤弟﹐贸然进去﹐如若被发现﹐岂不打草惊蛇?”

乘云想了想﹐道︰“大哥说的是。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不隐道︰“如若能弄个混乱的场面﹐那时乘乱混进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禤而立道︰“大师这不是空口说白话吗?乱从何起?”

乘云大喜道︰“大师果然高明!”

不隐茫然道︰“高明在何处?”

乘云道︰“你说乘乱而入呀!”

不隐摸摸光头﹐道︰“这乱从何起?”

乘云道︰“俺有办法了!”

禤而立奇道︰“计将安出?”

乘云道︰“都附耳过来。”

众人见他面露神秘之色﹐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都摒住呼吸﹐静听乘云安排。

乘云压低了声音道︰“到了子夜时分﹐只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何愁不乱?”

不隐听了﹐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你这一计也歹毒了些个。”

赵不弃道︰“这血本下得也太大了吧。”

禤而立笑道︰“现今贤弟是个大财主了﹐这点家当﹐算不了什么。”

乘云道︰“立兄﹐那张天佑既在﹐你我就不便现身﹐以免被他认出来﹐反而不美。”

禤而立道︰“那愚兄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了。”

众人低声笑了一阵﹐便各各依计而行。

子时末﹐万籁俱静。城东一处宅院里﹐突然火光冲天﹐烈焰腾腾﹐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炮竹爆响声。一阵紧急的锣声﹐有人高叫︰“快救火呀……快救火呀……”

睡梦中的街坊爬将起床﹐见窗外映得半边天都红了。于是众人各提水桶﹑手拿木盆﹐纷纷前去救火。

那火势甚大﹐看看大有殃及池魚之势。赵不弃拼命拍打那宅院的门﹐叫道︰“快起来救火呀!大火就快烧到你家了!”

那门呀地打开﹐赵不弃立马就闯将进去道︰“快快救火!”话声未落﹐那院里便出现数个壮汉﹐一下子散将开来﹐都守在大车旁。

只见祝一丁闯将进来道︰“乡亲们﹐这里有水井﹐快到这里来打水!”

众人一听这里有水﹐立时涌进七﹑八十人﹐打水的打水﹐运水的运水﹐将个大院搅得一团乱麻也似。有人不慎摔倒﹐却将水都泼到大车上;有人撞倒了守在车旁的大汉﹐不住声地道歉。

那火直烧了二个多时辰﹐临到天亮﹐方才扑灭。赵﹑祝二人所居宅院被烧做白地﹐一片残垣败瓦﹐所幸无人伤亡。赵不弃﹑祝一丁蹲在院中﹐嚎啕大哭﹐众邻舍不停安慰他二人。

中午﹐天安楼后堂﹐玄灵﹑乘云﹑禤而立﹑不隐﹑赵不弃﹑祝一丁﹐芄兰等人围坐一起﹐乘云道︰“赵大侠﹐祝大侠﹐都看到什么?”

祝一丁看了赵不弃一眼﹐道︰“那俺就先说说吧。昨晚俺趁乱摸到一辆车旁﹐弄断了几股绳索﹐略略掀开毡布一瞧﹐那车上竟然是整整齐的码着一车铠甲!”

“铠甲!!?”众人齐声惊呼!须知有明一代﹐平民私藏铠甲就是死罪!

赵不弃道︰“没错﹐正是铠甲!俺那里看到的﹐也是一整车的铠甲!”

不隐道︰“阿弥陀佛!这是要造反吗?”

玄灵道︰“如此看来﹐这个炎夏帮﹐野心不小。”

赵不弃道︰“不如俺们就趁他尚未发现俺们﹐今晚再一把火﹐把那马车连车带甲都烧了﹐岂不干净?”

“赵大侠﹐不可。对方阴谋未露﹐俺们烧了他铠甲﹐岂不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然暴露?万一他们全都躲藏起来﹐向后俺们要找他们就难了。”玄灵道。

禤而立道︰“对!不如留着这处地方不动﹐也方便俺们从中窥知他们动向。”

祝一丁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他们就此私藏禁物吧?”

玄灵笑道︰“只怕现在﹐对方就将那几辆马车拉走了。”

话音刚落地﹐只见祝一丁的徒弟刘兴推门进来道︰“师父﹐不好了!”

祝一丁忙问︰“刘兴﹐什么事?”

刘兴道︰“师父﹐你们刚走不久﹐那边就将那马车赶将出来﹐分头而去。俺与几位兄弟随即分头远远跟了去﹐那马车走得快﹐众兄弟都跟不上﹐都跟丟了。只有俺与杨阶二人跟的两辆马车﹐往城南去﹐因路上人多街道又窄﹐因此没跟丟。俺看那车进了一间大宅院﹐那院四周高墙﹐看不到里面。俺做了记号﹐教杨阶盯着﹐便急忙赶回来了。”

乘云一听﹐道︰“立兄﹐烦你与刘兴赶紧过去看着那大院﹐以防对方再将货物转移。”

禤而立道声好﹐立马就跟着刘兴往城南去了。

乘云对玄灵道︰“姐﹐不如今晚就先动一动他?”

玄灵道︰“也好﹐那处俺们监视不到﹐先惊走他们还是好的。”

乘云道︰“姐﹐俺有一条好计!”

玄灵道︰“乘云﹐什么时候变得足智多谋了?快说!”

乘云装个鬼脸﹐道︰“稍后便知。”说完便出了天安楼﹐往捕快衙门﹐寻着了林焕南﹐道︰“林兄﹐小弟来送个大功劳给你﹐要不要?”

林焕南道︰“什么功劳?龙公子大方相送﹐小的却之不恭。”

乘云便去林焕南耳边低低地说了一遍﹐林焕南大惊!道︰“一切听龙公子的。”

入夜﹐乘云寻着禤而立﹑刘兴﹑杨阶三人﹐禤而立道︰“马车还在院內未动。”

乘云道︰“好!稍后就让林捕头以巡夜为由﹐敲门进去﹐再来个瓮中捉鳖。”将带来的几套捕快衣服﹐让禤而立三人都换上﹐教三人依然在此守候。

乘云又回来与林焕南会合﹐带着十数个捕快﹐沿街巡查。却教不隐脫了袈裟﹐换上捕快衣服﹐戴上捕快头巾﹐混在捕快队中。

林焕南带着捕快﹐慢慢地向那大院靠近﹐那大院突然大门打开﹐驶出两辆马车﹐每辆车旁跟了四﹑五个褐衣汉子。向着林焕南迎面走来。

乘云向林焕南一使眼色﹐低声道︰“拦!”

林焕南便去路中间一站﹐喝道︰“前面马车停下!本城捕快例行巡查!”

为首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汉子走向前道︰“官爷﹐小的这是替东家送货物﹐请官爷放行。”

林焕南道︰“所运何物?”

汉子道︰“都是一般的布匹﹑皮货。”

林焕南一招手﹐七﹑八个捕快便急趋上前﹐要去检查货物。那汉子一见情势不对﹐口中唿哨一声﹐车旁的褐衣汉子﹐突然从车上抽出利刀﹐挥向捕快!

众捕快猝不及防﹐早被伤了三数个。林焕南一见﹐大怒!喝道︰“众兄弟﹐都给我拿下!”抽出腰刀﹐一刀劈翻了一个褐衣人﹐将刀往马车上的绳索挑去﹐突觉白光一闪﹐林焕南急忙弃刀﹐就地一滚﹐躲过那道白光﹐抬头一看﹐只见那马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那人低声道︰“这里交给本座﹐你们赶着马车速离。”说罢﹐跳下马车﹐一刀向林焕南劈来。

林焕南丟了武器﹐赤手空拳﹐怎躲得过黑衣人这雷霆一击?只好闭目待死。只听得当的一响﹐黑衣人劈向林焕南的一刀被人一格﹐一股大力传来﹐黑衣人便觉虎口隐隐生痛﹐当下大吃一惊﹐退后一步﹐凝神一看﹐只见一个捕快手持水火混﹐横身挡在林焕南跟前﹐却原来是不隐堪堪赶到﹐救了林焕南一命。

黑衣人暗道︰捕快中怎地有如此好手?单刀一挥﹐照着不隐攻去。不隐水火棍一舞﹐使得虎虎生风﹐与那黑衣人战在一起。黑衣人没想到捕快中有此能人﹐被不隐缠住﹐想要速战速决﹐让马车突围﹐已然无望﹐偷眼看时﹐马车早被众捕快截住﹐已方手下正被捕快围攻。心中大急﹐手中刀急攻猛挥﹐想要逼退不隐﹐无奈不隐并非省油的灯﹐展开棍法﹐与他对攻。

黑衣人口中怪啸一声﹐刀势一转﹐来攻不隐下盘﹐不隐舞棍相迎。突然﹐一条鞭影无声无息地从不隐背后砸下﹐眼看不隐就要命丧鞭下﹐只见一条人影快如闪电﹐向不隐身后扑去﹐接着便是当的一声大响﹐双方俱停手罢斗。

原来乘云看不隐敌住黑衣人﹐已方人数占优﹐稳操胜券﹐因此并不出手﹐只在斗场前掠阵。看到不隐危急﹐因此出手救了。

乘云一招逼退来敌﹐心中暗惊︰此人功力深厚﹐不可轻敌。便与不隐背靠背而立﹐凝神应敌。

那边禤而立﹑林焕南﹑刘兴﹑杨阶领着众捕快﹐早己将那一干褐衣人击杀的击杀﹐生擒的生擒。禤而立便要林焕南驾着两辆马车﹐带着生擒的褐衣人先走﹐自己却留下﹐腰刀一挥﹐便来助不隐夹攻黑衣人。

乘云一见禤而立加入战团﹐心中稍松﹐己方以三敌二﹐决无不胜之理。乘云细细打量那人﹐只见他一身黑衣﹐黑布蒙头﹐只露两只眼睛﹐双手各提一条十三节雷神鞭﹐似甚沉重。乘云开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道︰“本座名号﹐阁下还无资格得知。”

乘云冷笑道︰“稍后将你擒下﹐阁下便知在下是否有资格了。”

那人哈哈大笑︰“井底之蛙﹐不自量力!”

双鞭一错﹐使招子牙打神﹐劈头盖脑向乘云攻至。乘云手中刀急架相迎﹐两般兵器相交﹐碰出一溜火星。二人一轮急攻﹐早过了十多招。

那人眼看急切间难以取胜﹐偷眼看自己同伙﹐在禤而立﹑不隐夹击之下﹐早处下风﹐眼看不能支撑﹐便要落败被擒。

那人心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怪啸一声﹐口中喝道︰“看暗器!”声落﹐发出数枚飞镖﹐人便冲天而起﹐往西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中。

乘云一见暗器飞来﹐其势劲急﹐急舞刀拍下两把飞刀﹐却见余下的飞刀全都往不隐身后射去﹐乘云大急﹐叫道︰“暗器﹐快躲!”不及细想﹐人便如流星赶月﹐和身向不隐一扑!将不隐扑倒﹐护在身下﹐说时迟那时快﹐两把飞刀噗噗地射进乘云后背。那黑衣人见不隐倒下﹐强敌去一﹐大喜﹐拼命回手一刀﹐逼退禤而立﹐也如同伙一般﹐冲天而起﹐跟着也往西边仓惶而逃。

禤而立一见乘云中了暗器﹐无心追敌﹐急扶乘云坐起﹐不隐低声念佛﹐出手如风﹐点了乘云背上数处大穴﹐这才伸手将那两把飞刀拔下。

乘云悠悠醒转﹐以手指怀中﹐声如蚊蚋道︰“金创药……”

禤而立会意﹐去乘云怀中一搜﹐搜出一青一白两个小瓶子﹐乘云道︰“白……”

禤而立拔开白色瓶塞﹐将药粉倒到伤口上。

此时﹐林焕南去而复返﹐带着三数十个做公的﹐将那大院围了。禤而立对林焕南道︰“林捕头﹐我家兄弟受了伤﹐俺这就背他回去疗伤﹐这里就交给你了。”

林焕南抱拳道︰“龙公子无大碍吧?禤大侠只管放心﹐待此间事了﹐在下再去探望龙兄。”

禤而立不再说话﹐不隐背起乘云﹐往天安楼急奔而回。

回到天安楼﹐不隐将乘云背到房中﹐让他趴在床上﹐一把撕开上衣﹐露出后背﹐那伤口只有二指宽﹐血却是止住了。

禤而立直闯玄灵房中﹐却见芄兰正在房中与玄灵说话。禤而立道︰“不好了!乘云受伤了。”

玄灵一听﹐霍地站了起来﹐跟着禤而立就往乘云房中奔来﹐芄兰也紧随而至。玄灵扑到床前﹐望着乘云背上伤口﹐心疼地道︰“乘云……”

芄兰也在旁垂泪道︰“乘云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不隐目中含泪道︰“玄灵姑娘﹐都怪贫僧太过不小心﹐累得乘云受伤。”

芄兰大声问道︰“乘云哥哥是怎样受伤的?”

禤而立道︰“俺与不隐大师正夹击一个黑衣人﹐眼看得手。谁知与乘云对战的黑衣人发出飞刀﹐两把射向乘云﹐两把却射向不隐。不隐背对那人不知有暗器射来﹐乘云击下两柄飞刀﹐另两柄射向不隐的却无法破解﹐乘云为救不隐﹐自己便扑向不隐﹐替不隐受了这两刀。”说完﹐虎目蕴泪。

玄灵道︰“那两柄飞刀何在?”

禤而立从怀中掏出那两柄飞刀﹐递与玄灵﹐玄灵接刀在手﹐放在鼻端闻了闻﹐道︰“还好﹐这刀上没毒。这点小伤﹐不至有大碍。”转身回自己房中取了一个小布包回来﹐打开布包﹐从里面取出七﹑八个小瓶子来﹐重新给乘云伤口上了药﹐又用白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环顾众人道︰“大家不必紧张﹐这点伤并无大碍﹐俺已替他上了师父亲手配制的灵药﹐不出十天半月就完好如初了。”

众人听了﹐长抒一口气。须知乘云师尊医术冠绝武林﹐众人如何不信?

不隐低声念佛﹐道︰“玄灵姑娘﹐贫僧……”

玄灵道︰“大师不须自责﹐即如乘云遇险﹐大师亦会如此做的。”

不隐不再说话﹐双手合十﹐不停地念起经来。

玄灵道︰“芄兰妹子﹐去取一碗清水来﹐再拿个小勺子。”

芄兰应了﹐不一会就端了一碗清水来﹐玄灵接了﹐让禤而立将乘云扶正了﹐亲自用小勺子喂乘云喝了几勺清水。

乘云喝了几口清水﹐醒转过来﹐将眼一睁﹐看到玄灵﹐声音弱弱地道︰“姐﹐你怎地在此?”正要挣扎坐起身来﹐不想却牵动背上伤口﹐不禁痛得咧了嘴﹐这才想起适才打斗负伤之事。

玄灵道︰“傻弟弟﹐是大师与禤大哥将你救回来的﹐这里是天安楼哩。”

乘云傻傻地笑着﹐道︰“原来回到家了。”

芄兰见他醒来﹐抓住他手臂﹐关心地道︰“乘云哥哥﹐你觉得怎样?还痛吗?”

乘云道︰“还好﹐不怎么痛。”

芄兰道︰“不怎么痛﹐也就是还痛了。”

玄灵从一个小瓷瓶中倾了丸药丸出来﹐道︰“乘云﹐先把师父亲手制的这丸清露百花丸吃了。”

乘云依言张口﹐吃了药丸﹐又喝了两口清水。玄灵教禤而立抱了两床被褥﹐在床上垫高了﹐让乘云趴着﹐道︰“乘云﹐你刚才失血太多﹐就先歇息了吧。”

乘云应了﹐趴在被褥上﹐不久就睡着了。

玄灵道︰“大伙都出去吧。”

不隐道︰“贫僧在此守着乘云﹐你们都去歇着吧。”

玄灵道︰“大师﹐适才打斗了这么久﹐也累了﹐还是我来守着吧。”

芄兰道︰“姐﹐你们都出去歇着﹐小妹来守着﹐到下半夜你再来替小妹吧。”

玄灵想了想﹐道︰“也好!”

于是众人都退出房外﹐只剩芄兰一人在房中守着。

芄兰有生以来第一次与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芄兰望着乘云厚实的后背﹐情不自禁伸手轻轻地在乘云背上抚摸起来﹐忽然脸上泛起红霞﹐急将手收回﹐回头四处望了望﹐生怕被人看见了似的。

芄兰看乘云睡得正酣﹐忽然起身奔出房去﹐跑回自己房中﹐抱了自己所盖被褥﹐回到乘云房中﹐将被褥轻轻盖在乘云身上﹐这才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看着乘云﹐怔怔地发起呆来。

却说玄灵﹑禤而立﹑不隐从乘云房中退出﹐却又到后堂中坐了﹐玄灵拿着那两把飞刀仔细端详﹐问道︰“大师可见过这种飞刀?”

不隐道︰“玄灵姑娘﹐敝师门极少用暗器﹐若用都是铁莲子﹑铁菩提一类的打穴暗器﹐这种飞刀却是没见过。”

禤而立道︰“这种飞刀也无甚特別之处﹐江湖之上﹐随处可见呀。”

玄灵道︰“禤大哥﹐你且看仔细一些?”

禤而立拿过飞刀又再看一遍﹐搖搖头道︰“没甚奇怪呀!”

玄灵道︰“这飞刀乍看却是跟江湖上一般飞刀没甚两样﹐但是细细看来﹐这刀比平常的长了一分﹐最是奇怪的是﹐平常的飞刀都是锋口一端重﹐刀柄一端轻﹐以保证锋刃在前﹐刺伤敌人;而这把飞刀﹐却是两端一般重﹐其重心在刀之正中。”

禤而立重新将刀拿在手上一称﹐点头赞道︰“果然如此。草先生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

不隐道︰“如此说来﹐这发射飞刀的手法也必然甚是奇特?”

玄灵道︰“正是!禤大哥﹐烦你到院中找块木板来。”

禤而立也不问要木板何用﹐立即就到院中寻了一块三尺见方的木板回来﹐玄灵要他将木板挂在墙上﹐道︰“不隐大师﹐请你用你师门手法﹐试试这刀?”

不隐宣声佛号﹐接刀在手﹐觑着那块木板﹐一刀飞去﹐却是刀柄先到﹐撞在木板上﹐掉下地来。不隐搖搖头﹐把刀捡了回来﹐道︰“立兄﹐你来试试?”

禤而立接了刀﹐在手中掂了掂﹐一甩手﹐那刀却是旋转着飞去﹐啪啲一声﹐竟然是刀身拍在木板上﹐啪地掉下地来。禤而立道︰“俺也不行。”将飞刀捡回﹐交到玄灵手中。

三人各用不同手法﹐十次中只有一次偶然射中。正在揣摸间﹐王显忠领着赵不弃﹑祝一丁及一众徒弟进来。

原来赵﹑祝二人自宅院烧了之后﹐就搬到天安楼中暂住﹐刚才与林焕南等将那马车截获后﹐就相帮着林焕南将马车及擒获的褐衣人押至衙门牢房里﹐这才回来。

禤而立一见﹐问道︰“赵大侠﹐祝大侠﹐那是些什么人?”

祝一丁道︰“都关进牢里了﹐尚未审问。”怀中取出一个牌牌来﹐道︰“对了﹐龙公子呢?”

玄灵道︰“乘云受了点轻伤﹐正在房中歇息哩。”

赵﹑祝二人齐“啊”一声﹐赵不弃道︰“以龙公子武功﹐谁能伤得了他?”

禤而立便又把乘云受伤经过略略说了一遍﹐道︰“刚才俺们正在琢磨那飞刀哩。”

玄灵将飞刀递给二人看﹐问道︰“二位大侠﹐可知江湖中有什么门派使这种飞刀?”

赵不弃道︰“听三位刚才之言﹐这刀确是少见。”

祝一丁道︰“赵兄﹐小弟之前曾听你说江湖之上﹐有这么一个门派﹐以暗器见长﹐叫什么千手门?”

赵不弃道︰“对﹐千手门。这个门派甚为隐秘﹐轻易不在江湖上行走﹐门人弟子稀少﹐个个都是使暗器的高手﹐所使暗器与众不同﹐其暗器手法也独树一帜。”

玄灵道︰“赵大侠这么一说﹐俺倒是想起师父也曾说起过这个千刀门﹐除暗器之外﹐还有一门功夫﹐叫千手刀法﹐凶狠辛辣﹐江湖中罕有对手。”

禤而立道︰“如此说来﹐射伤乘云的﹐必是这千手门中门人弟子?”

不隐道︰“定是这门派了。”

玄灵道︰“祝大侠﹐你手上的牌牌拿来看看。”

祝一丁笑道︰“你看﹐都忘了此事了。”将牌子递与玄灵﹐道︰“这是在那些褐衣人身上搜得﹐林捕头教拿来给龙公子看看。”

玄灵接过一看﹐只见那牌子一面镌着祥云饰边中间一个大大的“夏”字﹐另一面镌有“飞虎”二字。

玄灵眉头紧皱﹐道︰“果然是炎夏帮!只是这是另一拨人了。”

   禤而立问道︰“如何是另一拨人?”   

玄灵正要回答﹐突然院中似有动静﹐玄灵一闪身掠到院中﹐只见一个人立在院子正中﹐玄灵喝道︰“阁下何人?深夜不请自来﹐意欲何为?”

正是︰心中疑难尚未解﹐又遇夜半不速客。欲知那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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