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童智子乘地下飞车，来到情报中心大楼。他调来最新的人怪研究资料，把它存在一张晶体纸里。回到南山脚下的东篱居。他要了一份午餐，一面吃，一面阅读人怪研究报告。其中最让他不能忘记的是“黑饭”、“灰石洞”、“百足虫车”、“特殊的香气”、“呕吐腹泻”、“心脏病突发”、“血管堵塞”等等。这一连串现象的后面，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它们一件件地串起来。这条线到底是什么，他仍然想象不出来。
童智子推开东篱居的对开窗，望着南山顶上的皑皑积雪，望着南山脚下的一弯清水。他知道，眼前的南山是横贯山脉上的一座高峰，是东都良安的旅游胜地。山脚下的河，就是清水河的下游。虽然这里和半崖洞相隔几百公里地，却是山水相连，一脉相承。这让他想起了横贯山，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师父的叮嘱：
“我毫不怀疑，南域已经有了人怪军团。怎样来对付他们，是我们必须搞清楚的。不然的话，我们必败无疑！”
“怎么搞清楚？”
“你去趟良安一趟，研究研究人怪的习性，找出他们的弱点。”
“从哪里入手？”
“黑饭。我觉得黑饭里面有文章。弄清楚它的成分。”
“还有别的吗？”
“有。人怪为什么会心脏病突发？是什么引起的？”
看着南山，童智子沉思了一会儿，又回到桌旁，继续研究人怪资料，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在良安的东安市场，童智子买到了南域盛产的黑山芋。他正要回去。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看着面熟。
“不认识我了？我是小玉呀。”
“你穿便装，我没认出来。”
“买的什么呀？这么重。”
“黑山芋。你呢？”
“小吃，上夜班的时候填填肚子。”
“黑洞九九怎么样了？”
“老样子。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这个嘛，说来话长。”
“话长好啊，我有的是时间，我们到那边聊聊去。”
“好。我也想找你谈谈。”
二人一起来到东安市场对面的花园里。童智子用长袍的袖子拂去了石椅上的灰尘，请顾小玉坐下。
“你使了什么魔法，让黑洞九九变乖了。他以前可凶了。” 童智子道。
“开始的时候，他也很凶。听说在我之前有个护士，被他咬了一口，差点儿把胳膊咬断了。”顾小玉做了一个十分疼痛的表情。
“你怕吗？”
“怕，怕得要命。刚开始给他打针，我的手都发抖。要不是吴主任站在旁边，我就晕倒了。”
“后来呢？”
“后来，他知道我们是在救他，才和气起来。他看上去很凶，其实是有人性的。”
“人性？”
“怎么说呢，他就像个小男孩，很调皮。现在他快乐得很，老是偷着笑，尤其是在装睡的时候，还喜欢玩具。”
“玩具？”
顾小玉不想继续人怪这个话题，就打断了童智子道：
“说说你吧，童智子。我很好奇，你们在横贯山都干些什么呀？”
童智子简要地描述了他们在横贯山的学习和生活。顾小玉听到他们读书、习武和研讨国家大事，觉得特别的有意思。
顾小玉从小生活在良安，习惯了都市的繁忙和嘈杂。在这里上学、工作和生活，天天和都市里的人打交道，和病人医生在一起，她从来不知道在中州，还有一群隐士，生活在神秘的横贯山里，不必为生活琐事繁忙，这太神奇了！顾小玉被童智子的世界深深地吸引住了，也被童智子的风度吸引住了。也许是因为童智子在横贯山长大，身上丝毫没有都市青年的浮华。他像一股涓涓清泉，从雪山之巅流下，清澈透明。第一次看见童智子，顾小玉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似的，心里那扇长期关闭着的门，突然敞开了。顾小玉只要一看见童智子，心就突突地乱跳，讲话也有点儿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家就在对面那座楼里，203号。这里风大，不如上我家喝杯茶去？”小玉不等童智子回答，又道，“去吧去吧，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
顾小玉不敢相信这是她说的话。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主动请一个男生到她家里聊天喝茶。今天她是怎么啦？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它火烫火烫的，肯定红得像苹果一样。
“谢谢你，小玉。我特别想去，可是我必须马上回去。因为我有重要的任务，今天一定要完成。改日好吗？”
顾小玉咬了朱红的嘴唇，无可奈何地地点了点头。
童智子匆匆回到东篱居，把刚刚买来的南域黑山芋洗干净，捣碎了，和工业石油一起放入一口电锅里，慢慢地熬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沥青在太阳暴晒下的气味从电锅里散发出来。半个时辰以后，那山芋加石油的黑饭就做成了。童智子按照事先的设想，做了六种黑饭。这六种黑饭的唯一区别就是山芋的多少，有的山芋多，有的山芋少。他把做好的黑饭分装在不同的盒子里，并在盒子上注明是哪一种。最后，他把黑饭都放入一个篮子里，提着篮子，来到中州急救中心。
天黑了，灯火把良安装扮得如花似玉。
熊人半躺在病房的大床上，手里抓着一只玩具胖胖熊。他一会儿动动胖胖熊的鼻子，一会儿揪揪胖胖熊的耳朵，还和胖胖熊一起照镜子，看看它像不像自己。他觉得，胖胖熊就是他自己，毛茸茸的，眼睛亮亮的，好玩极了！他感谢胖胖熊的前主人，那个在走廊里遇到的黄毛小子。谁让他坏呢，把胖胖熊当球踢来踢去。踢到我的脚下，他就别想再拿回去。
黑洞九九正在病房里和胖胖熊一起照镜子玩，忽然听到走廊里有童智子的脚步声。又来干什么？黑洞九九马上把胖胖熊藏在被子底下装睡，还故意打起呼噜来。
“是你呀。你手里提的什么？”楼道里传来小玉银铃般的声音。
“给黑洞九九做的饭。”
一听说是给他做的饭，黑洞九九马上想呕吐。小玉和童智子一起走进病房。
“小九，起来打针。”小玉见熊人没有动弹，又道，“别装蒜了，快起来。”
熊人喜欢小玉这样叫他，小九，多好听，像个人名字。他知道瞒不过小玉，只好睁开眼睛，起了床，用眼角瞄了童智子一眼。咦，他怎么没有穿军服呢？
“你好点了吗？”童智子笑着道。
黑洞九九警惕地注视着童智子，没有回答。当童智子走进他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野熊固有的凶光，呲牙咧嘴地吼叫了一声。顾小玉被熊人突如其来的嚎叫声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一歪，差点儿倒在地上。童智子赶忙上前，扶住了小玉。
“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童智子一面试图稳住熊人，一面扶着小玉往后退。黑洞九九见顾小玉被他吓坏了，十分后悔，马上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不让小玉看见他发怒的样子。
童智子和顾小玉退出了病房。小玉醒了，脸色煞白，心跳得很快。童智子把她抱到护士休息室躺下，又回到熊人的病房，见黑洞九九蒙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就把带来的篮子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六盒黑饭，摆在一张桌子上，把饭盒一一打开。顿时，奇怪的气味在病房里飘散开来。因为黑洞九九对他仍有敌意，童智子什么也没有说，就悄悄地走出了病房。
听到童智子出了病房， 黑洞九九掀开被子，匆忙地跳下床，一个箭步冲到桌旁，抓起一把黑饭就往嘴里塞。他贪婪地吞噬着，嘴巴上，地上，身上，到处都是黑饭的颗粒。他好像一个快要饿死的花子，突然讨到了一碗有肉的米饭似的，猛吃一通。才几分钟的工夫，六盒饭都被他一扫而光。他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打了几个嗝，又喝了一瓶水，才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满足感。黑洞九九开始开怀大笑，在病房里打滚，快乐得像个孩子。
通过监控系统，童智子仔细观察了黑洞九九进食的全过程。当他看见黑洞九九狼吞虎咽的时候，心头泛起一阵惊喜。一个良好的开端！如果在半个时辰内他不拉肚子，那就成功了。说明他做的山芋石油黑饭，和灰石洞的黑饭是一回事。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童智子奔走于监控室和护士室之间，一面观察黑洞九九，一面照顾小玉。果然，黑洞九九没有拉肚子，一直抱着胖胖熊，到处打滚翻跟斗。太好了，终于找到了人怪可以吃的食物了。只要他不死，事情就好办了。
顾小玉仍然蜷曲着身体，童智子知道她还没有恢复，就安慰小玉说，是他抓获了黑洞九九，所以，黑洞九九才冲着他吼，和小玉没关系。吴医生听说小玉受了惊吓，就匆匆地赶来，见小玉在童智子的开导下，已经振作起来，就放心了。童智子把吴医生叫到监控室，给他放了黑洞九九吃黑饭的情景。吴医生十分惊喜。吴医生又给黑洞九九做了体检，一切正常。
几天后，黑洞九九不用再挂吊针了。他的食欲一天比一天好。他对这个曾经抓获他的童智子再也没有敌意。当童智子提着一个篮子，走进他的病房时，他就会呲牙咧嘴地笑，用毛茸茸的手拍着童智子的肩膀道：
“你，救了我。我，要效忠你！”
“效忠？谁教你这么说的？”
“猫探长。”
“就是那个要把你抢回去的猫人？”
黑洞九九没有回答。他不喜欢谈人怪这个话题，因为他不想提起灰石洞。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何必要去想过去的事情呢？童智子见他这样，也不多问，只哄他高兴。顾小玉自从受了惊吓，见了黑洞九九，总是心有余悸，不敢像以前那样接近他。每次走进病房，顾小玉总是神色慌张，一副惧怕的样子，连讲话的声音都有点发颤。看见白白胳膊的顾小玉这个样子，黑洞九九十分懊悔。他常常故意装睡，一动不动，让小玉放心地给他打针和收拾屋子。
一个月以后，黑洞九九完全恢复了健康，可以出院了。童智子对陈局长说，他想把黑洞九九带回横贯山研究。为了得到陈超的同意，童智子罗列了许多在横贯山研究熊人的好处，其中一项是横贯山是山洞，是黑洞九九熟悉的环境。还有，黑洞九九需要和人做朋友，建立相互信任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了解熊人。陈超被童智子说服了，同意了他的请求。
这一天，天气晴朗。童智子和黑洞九九乘上了一架鲸鱼飞行器，离开了良安，直奔横贯山而去。
| 梅子 (2013-05-14 01:48: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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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看到柳暗花明的迹象了。 |
| 天地一弘 (2013-05-14 01:5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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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物可以共处啊。 |
| 夕林 (2013-05-14 02:40: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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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梅子，喜欢你的那些照片！很美。 |
| 夕林 (2013-05-14 02:4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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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一弘评论！！ |
|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3-05-30 01:08: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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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万物平等，中国古典哲学很环保的啊！ |
| 夕林 (2013-05-31 10:50: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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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天人合一和齐物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