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覆盆子

      “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这是初中语文课里鲁迅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所描述覆盆子的一句话,那时候,我早就吃过覆盆子好些年了,而这红红的小果子几乎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

       小时候的我大概从没有叫过那个果实“覆盆子”这么文气的名字,都叫“各公”,也许并不太准确,且不同村落的,发这个音就有所不同。经常在想,人们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奇怪的没有任何意思的发音来给它命名?不得而知。但又似乎不太重要。除非像现在,想写点关于它的字,要不,不管我们是否知道它的名字,它都总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开花结果,而我们又总能品尝到它的酸甜可口,这就足够了。

       覆盆子属落叶灌木,是一种荆棘野果,也是一种极易生长的植物,每年谷雨前后的半个月是它短暂的成熟期。当谷雨到来的时候,春已经很深了。
   一年的二十四节气里,属清明和谷雨最是生机勃勃。漫山遍野的新芽嫩绿浸润在酥酥的春雨里,树木渐渐蓬开葳蕤的芽叶,这是个清雅的时令,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水灵,仿佛布谷鸟的叫声也浸满湿漉漉的绿意。“清明要明,谷雨要淋”。谷雨该是布谷鸟一声一声啼叫下来的,晶莹、灵秀的春雨缠缠绵绵、润物无声,如丝,如芒,如线,落到花上,娇艳了身姿;落在土里,润酥了田垄;落在心里,点染了性灵。雨生百谷,谷雨孕育生机,谷雨时节的各种野果花草是最为蓬勃的,而我最喜欢的则是鲁迅先生笔下极富野趣的百草园里的覆盆子。

      覆盆子的果实像倒覆盖着的小盆,我猜大约也是因此而得名的。覆盆子的果实很漂亮,没熟透时候呈粉白色,熟透了就是深红,摘到手上,小盆子一般的果肉中夹着玉米须一样的短短的绒毛,吃到嘴里甘甜微酸、果汁丰盈,口感类似草莓却比草莓好吃,后来我才晓得它原本就属于草莓科,是一种野红莓。小时候的零食本就不多,于是每年那短暂的时节就成为我们饕餮狂欢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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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值得注意的是,另一种果实和覆盆子很相像,也是彤红果实,表面疙瘩粒粒,和覆盆子大小差不多,却是草本,无刺,矮矮在草丛里,我们都叫“蛇果”或者“蛇萢”,据说是蛇喜欢吃的,有毒,开的很红艳很吸引人的样子。不过,我从来没亲眼见过蛇吃那果实,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毒,我总是很警醒地把“蛇果”和“覆盆子”区别开来。

      其实,“各公”有两类,还有一种生长在比较偏僻的地方,果实呈乳白色的,俗谓“牛奶荡”,这个俗称其实非常形象。它们生长在荆棘丛中,一根主干上长出来很多荆条四散生长,荆条上长满倒勾状的刺,开白色小花,果子大小不均,据说还有如葡萄般巨型的,不过我是没见过。成型后由白色变成淡黄色,成熟后就成了鲜艳的红色。密密麻麻分布在枝干上,味道酸甜酸甜,跟田垄间的红莓不甚相同。

       在我小时候生活的村子附近,依稀记得是始丰溪畔,有一大片成林的“各公”,实在是难得的一种回忆。记得那时,每逢谷雨时节,到处都挂满了果子,真似“荡”满了溪畔。这东西往往又大又甜,鲜红欲滴,于是呼朋引伴,大家相约去那采摘。至今还记得看到这些红果时的狂喜,总是迫不及待先摘几颗新鲜的大的解解馋,每次除了自己肚子吃了个溜儿饱之外,再拔几根顶尖质硬的草或者麦穗杆穿成一串串带回给家人分享。有时候伙伴之间还比赛谁串的好看,谁串的多。拿在手里像一挂挂的红灯笼,一口口的咬着吃,香甜可口、汁液四溅,还让人忍不住津津有味地吮吮残留在指尖的甜味。甜味在那时本已经是难得的奢侈,更何况这“各公”的甜味实在的纯正而芳香,故而至今这味道还在令我回味。
       回头一读,发现自己介绍得极不专业。看的人,大概也无法根据我的描述辨认出它们来。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不是在写教材。只是在小心翼翼地试图从时光的储物室里,挖掘出那些尘封已久的影象和心情。事实是,我仍记得它们,仍可以这么多的文字来描述它们。甚至还能断续地想起,与之相关的种种往事。这一切是多么令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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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几个晴天,覆盆子都红透了。一个个,在绿叶间,在阳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有着少女的娇羞,又透着几分孩童的天真无邪,像一个个的小天使。不记得上一次采摘是什么时候,有好几年了吧。这段漫长的时光里,我都行走于没有这种小红果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却一样地远离自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覆盆子们依然可爱,可是,我却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耗尽了童年。此时,再去寻找覆盆子,隐藏在心灵深处的,缅怀的意义,已超过了它的味道本身。

       如今,已有贩夫游走于城市街头叫卖覆盆子,花几块钱就能买到长长的一串,就跟我们小时用草穿的一样。只是吃来吃去,有的人说酸,有的人说甜,有的人说新鲜,有的人说好吃,但就是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欣喜的味道,那种快乐的味道。
原文地址:《那些年的覆盆子





予微 (2013-04-26 05:51:12)

“晶莹、灵秀的春雨缠缠绵绵、润物无声,如丝,如芒,如线,落到花上,娇艳了身姿;落在土里,润酥了田垄;落在心里,点染了性灵。雨生百谷,谷雨孕育生机

好优美的文字,体会着“那种快乐的味道。”

原来这是覆盆子,八五年去九寨沟时,看着路边有,我就要摘来尝,被好友拉住了,她们怕我中毒倒下,污染了九寨沟。

林静 (2013-04-26 06:15:19)

这覆盆子应该就是红莓 raspberry. 我也写了一篇"摘野莓",不过远没有凯龙写的细腻和有诗意。

春山如笑 (2013-04-26 16:40:32)

原来鲁迅笔下的覆盆子就是raspberry,我家后院有两种野生的,现在正在开花,是粉色的;一种黄色的叫salmon berry, 一种和这里图片中的一样。鸟儿们喜欢它们的果实。

抱峰 (2013-04-26 21:06:55)

酸酸甜甜,人生际遇。侃侃道来,情思如缕。问安!

牧童歌谣 (2013-04-26 22:22:51)

是Raspberry,我家院子里有一大片,我们每年夏天吃也吃不完,摘下来做二十几罐果酱,到处送人,自己也吃一冬天。

林玫phoenix (2013-04-26 22:55:13)

这个礼物最珍贵了,非常特别,这是好东东,放冰箱里慢慢吃。

林玫phoenix (2013-04-26 22:55:55)

我们小时候也经常采摘覆盆子吃,我们叫它“野草莓”。

仲夏百合 (2013-04-27 02:31:58)

原来它中文名叫覆盆子啊!

海云 (2013-04-27 13:25:04)

这种野生的甜蜜,令我想起小的时候吃过的一种甜甜的野果,家乡叫"鸡爪子",当然与真的鸡爪子完全两回事,是一种小小的果实,连在细细的树枝上,吃进嘴里比蜜糖还甜,拿在手上连手都会被甜汁弄得粘粘的,棕色,只有夏天时才有。后来回国,再没看到过,也不知道真正的名字。很想念那种甜蜜的滋味。

一休 (2013-04-27 13:46:29)

好文! 原来是野草莓啊, 我们这儿到处都是。 覆盆子这名字是李时珍起的还是鲁迅起的?很不贴切么。  

牧童歌谣 (2013-04-27 18:53:04)

是的,在我们朋友里大家很喜欢这个小礼物。 真正绿色食品,孩子们特别喜欢吃。

安琪 (2013-04-28 16:30:24)

写得清爽宜人!本来对野草莓没有感觉的人看过觉得好渴望尝尝。然后看到牧歌家那么多,真希望住得近些,还可以申请一瓶天然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