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进军博士（六）
当播音器提醒只剩二分钟时，我已坐如针毡，赶紧再说几句话做为总结，其中一句是博士委员会应该支持我无论如何必须按时完成课题准时毕业，可不知为何我突然咳嗽起来，大约给口水呛着了。这一阵咳让冷艳的东欧教授起了同情心，摸出一粒镇咳糖给我，我塞进嘴里止住咳嗽但也无法说话了，终于扩音器说请到门外大厅。
我十分狼狈又感激地口中含着糖粒握手道谢东欧教授，她笑容满面地站起
来替我开门。
站在第三台电脑前，赶紧吞下糖果，深呼吸五次，重振旗鼓，继续登录。
这道问题：在下面的画册中挑出一幅画代表您今天的工作，再挑岀一幅画代表您所期盼的博士毕业后的工作，然后解释为何选这二幅画。我连读三遍这道问题，还未问画册在哪儿，就被电脑请进屋去了。
一进屋我就呆住了，这不是黛比吗？她不是我多年前刚来加州时兼职老年院的老板吗？什么时候她变成戴维斯大学的护理教授了？是了，她在我替她干活时她在UCSF读书，一定是博士毕业后来这所护士学校当教授了。黛比显然看出我的惊讶，轻轻的摆摆手指示我勿提往事请坐下来，赶紧读画册挑图画。
在我眼前摆着一本黑色精装大约五六十页左右12x12的黑白和彩色的摄影画册。有在尉蓝的湖水上赛龙舟的，有一头昂首前行的彩色公鸡带领一群母鸡小鸡过独木桥，还有一群西藏或印度小喇嘛在一个老喇嘛带领下作禅，还有几页是大城市的建筑群和自然风景...，我才翻了大约十来页，广播就说只剰二分钟了。我赶紧挑了一幅众人坐在三头牛拉的朩轮车上却被一头大象挡在路中央。画中有一人愤怒地把拳头举向空中，有二人切切私语大约在商讨办法，还有一人干脆准备从牛车下来，司机举起牛鞭准备打牛，剩余的人面目呆滞傻坐在车上。路中好几个人在推大象，有一个人拿着有个大园结的粗绳子准备套大象的脖子，可大象的四脚就象被铁钉钉在路中间，纹丝不动。两旁路边站着许多观看的人群。图画的场面好像是在东南亚的一个乡村。我用此画代表目前我的工作，常常有许多路无法实行有效省钱的家庭医疗。又选了一幅满脸沧桑的老农民站在水田中手捧一把黑色园形的种子仔细端详的黑白摄影画。老农身后是望不见边际的小秧苗。老农的脸上有着自信自在充满希望的表情。对了，这就是我希望博士毕业后能成为这样的＂种子＂。
刚刚挑完这二幅画和讲完理由，就被扩音器请出门。黛比意味深长并面带笑容地紧握着我的手，拍拍我的肩膀送我出门。出门时我就想，这种题目咱＂淘得乐＂（toddler）女儿最拿手了，天天对画讲故事，可我这老妈，大脑早已被日常杂烦琐事塞满了失去这种形象思维了，被那厚厚的画册一下吓懵了。首先想到这六分钟哪够翻整本画册呢，其实任何一幅画都可以挑，就看您怎么演绎意思而已！
这才是一半的面试呵，路途迢迢呵！不能再胡思乱想，赶紧再登录下一台电脑。这个问题是：请您用例子描述最好团队和最差团队的特征和您是如何在这二个团队发挥作用的？
这个应该不会难倒我。为了避免坐尴尬冷板凳或时间不够来阐述我的例子。我用方型贴纸记录下来要点。
进门坐下，对面坐着身材娇小，略显拘谨，淡淡笑意，装扮古典的朝鲜裔或日本裔中年女教授。如果不是在面试室，我会把她当作在韩国和日本超市常常碰见的家庭主妇。不可低估这个＂主妇＂教授，我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开始宣讲：
优秀的团队是全体队员都能分享理解团队目标和使命，大家可以在一个轻松的环境下畅所欲言，哪怕是个人意见与整体不同，当然最终决定要服从团队的目标和使命。优秀团队不能让任何队员觉得畅所欲言会有被惩罚的恐惧，无论这种恐惧是公开的或很隐秘的。好的团队领导会帮助队员分析总结并支持鼓励队员成长。好的团队有很清楚的界限，主次分明，效益很高。我目前的团队就是这样的好团队。我们有多种专业人员：社工人员，理疗师，职业治疗师，护士医生和医生，大家都能用自己专业的专长，共同设计以病人为中心可被家庭采纳的医护方案，定期重新评估和调整。剩机把我们的团队的历年成就如数家珍般地抖数一番。
不具有这些体征的团队就是不好的团队。最糟糕的团队是集权型，恐怖型，惩罚型，和界限不明型的。这样的团队无法有好的工作效率因为人人自危，用心用力保护自己，对病人工作没有好处，还可能把病人当替罪羊。本人如果在这样的团队里，赶紧准备出逃换工作省得惹祸，＂惹不起躲得起！＂
时间掌握尚好，也给＂主妇＂教授写写圈圈的时间，然后问她还有什么问题吗？她微笑无语。哎呀，我忘掉了教授是不能讲话的这条铁规了！.赶紧溜出门，省得＂主妇＂教授记录我违规。继续进军第五台电脑。
登录。问题：请您用例子告诉我们在实际工作中碰到最棘手的，牵涉到伦理方面的临床问题？您又是如何参与解决的？想一下例子二分钟就到了，电脑又请我进门。
进去一看，教授面好熟呵。我禁不住脱口而出，您上画册了。原来这位教授是护理学校副校长，她的头像就用在那本绿夹子里面的首页作为学校簡介，也放在学校的网站上面，我因多次浏览学校网站这个朝气蓬勃信心百倍的头像就印在脑海里。实际上教授本人比起广告像老多了，可能像片是加工过的或是前几年照的。看她满布皱纹的手背就可知道至少是六十左右！她含笑站立轻轻挥手示我坐下。
我举了一个临终的例子。病人是100%因公残废的退伍军人，大约每月有八九千美金的抚恤金。病人患神经运动元萎缩症（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ALS), 据说伟大毛领袖就死于此病。这种病进展速度很快，先是常常跌倒然后无法走路，最后发展到无法吞咽，无法说话，猛流口水，到呼吸肌肉萎缩，死亡。可病人神志一直都很清楚。我有病人告诉我，"我的头脑和肌肉无法联接＂。＂我的手脚不听我控制＂。基于生活质量的考虑，病人自己选择不要用呼吸机延长他的生命。可他的家属要不惜一切代价延长他的生命哪怕成为植物人。病人在没有家属在的时候告诉我他不要胃管不要呼吸机，可他不愿意签署不要抢救的文件。只要他太太和孩子们在埸，他就附和他们的意见，什么抢救都要。多次家庭会议无果。好吧就把所有的生命延长抢救措施到时都应用。但我心里清楚这不是病人的原意。我与病人单独沟通，问他为何不愿意告诉他家人他的真实想法。他说家里人要他的抚恤金，他死了这些钱就没了。当然他也不愿伤太太和孩子们的心。我们社工人员去查了一下他去世后的生存者抚恤金，即使他去世，他太太和孩子们还有相当的抚恤金，政府会负担三个孩子的大学费用。最后又开家庭会议，让病人自己先说自己的想法，病人仍然吞吞吐吐，但多少还是说出真话来，太太非常愤怒，不要抢救的文件仍然没有签名。病人继续会被全力抢救。病人渐渐衰弱，胃造瘘也做好了，营养和水分靠胃管，呼吸功能也靠非创伤性正压呼吸机支持，特别是在晚上。每次探访病人，他的眼神都流露出恐怖和不安，常常语不成句眼泪就充满眼眶了。太太和孩子们也十分悲伤。我也非常难过。我也不忍心让病人走，他的三个孩子都在青少年期多么需要父亲的存在。我的心里也苦苦挣扎，我应尊重病人的原意，可病人多多少少也有不忍心的一面，否则他也不会不愿意签字了。但我深知长期依赖呼吸机病人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和痛苦。我们团队反复讨论，最后打电话请示医院伦理委员会如何解决这个矛盾。伦理委员会建议我们，如果病人不愿意自己作决定，必须服从他所指定的代言人，那就是他太太了。这样一说，我们在法律上就没什么责任了。
在病人越来越接近最后衰竭阶段，我终于有机会坐下与太太孩子们单独面谈。因为这些家访和许多实际的帮助，病人太太和孩子们对我有良好的信任。我深深表达了我对他们遭遇这样灭顶之灾的同情，也愿意与他们一起度过下面的临终阶段。一说完这话，太太和孩子们眼眶都红了，最小的男孩就呜呜哭起来了。我自己的眼泪也出来了。片刻之后，我就把下一个阶段的症状和治疗办法解释一番，最后讲到机器如何帮助和控制呼吸，还有要常常吸痰翻身敲背（用机器帮助病人肺部震动痰才可以吸出），最后我说您们父亲深深爱您们和您们的妈妈，哪怕他原来不愿意用这些机器，现在也没有反对和拒绝。人生都有一个终点，机器也只能暂时地延长生命而不可能无限期延长。生命的最终决定权在上帝手中。过了几天，这病人在家里平安地离开人间，没有叫911也没有进重症病房或气管插管，我的心也平静下来。
副校长一脸严肃地听我讲述，当扩音器叫出门时我的故事还没完，副校长点点头叫我继续讲完。我赶紧快速说完出门去登录最后一台电脑了。
最后的问题是您如何教一个患有痴呆症，眼力听力不济的独立居住的老人用电话？
进门看见二位非常年轻的教授和桌上一台斑驳红色老掉牙的圆盘拨号电话。大概就是要我教耳目不聪记忆力不济的老人用这古董电话？！这不是在虐待老人吗？加州电信公司可以免费给大字母大数字带光带扩音器的电话。我一下就告诉两位老师这个免费电话的信息。其中一位老师（假装病人）摇摇头说她就喜欢这个电话，不要新的电话。好吧，我就教你怎么用吧。咱们当护士的，成人教育学是重要的课，就按书上讲吧！
先调查病人是否用过这个电话和遇到什么问题再设计教学大纲。
＂您用过这个电话吗？＂我问。
＂是的，这电话已用了几十年了。＂病人＂答。听力还不至于太糟。
＂很好。知道怎么用了？＂我问。＂病人＂指着电话点点头。
＂能否打一个电话给我。我的号码是xxxxxx＂我又问。
＂我记不住号码。＂她说。真的记忆力有问题。
我写下我的电话号码再一个一个念出来，＂病人＂就缓缓的拨号，没有错误。
我说：＂请把重要的号码用大字写下来贴在墻上提醒您！＂
＂病人＂说：＂我写不出来！＂
＂好，我会帮您写出来。＂
我给老师说，我应该有老人的紧急联系电话和其它信息帮她做一页紧急状态的应付策略然后贴在冰箱上或电话旁。还有，应通知邻居和其它照顾人员象社工人员继续观察这个老人。她很快就可能无法照顾自己，要搬到有二十四小时照看人员的居住场所。
终于听到扩音器请我岀门。
这可恶的六个面试终于降帷幕，曲终人散了，至少是对我们这组六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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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符号不能上传：
| Sujuan (2013-04-19 01:09: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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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y sorry to have this way upload my article. more are coming. Thank you all for your patience. |
| 海云 (2013-04-19 01:12: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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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能上传文字？ |
| Sujuan (2013-04-19 01:21: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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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 I do not know what is going on with my I pad note. When I try to upload #7, it is ok. I amnot finished 7 yet. This is only way I can upload as picture. I am waiting liyan back from vocation to help me.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help and patience. I cannot write Chinese in this desktop. |
| 春山如笑 (2013-04-19 02:04: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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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n you e-mail the article to yourself? You can paste it to the web from your e-mail. |
| 外星孤儿 (2013-04-19 02:1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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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Sujuan面试，紧张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多完满，我要是面试官，肯定录取Sujuan了。 |
| Sujuan (2013-04-19 03:2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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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了无数种方法就是无法传到文轩，海云和浪花也试了。可能format 有问题，要等阿朵回来再查查看到底哪儿出问题！ |
| Sujuan (2013-04-19 04:40: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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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 you for reading. Yes, I did get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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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渺渺 (2013-04-19 04:45: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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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啦，素娟，不用着急，我们用这种古老方法也非常开心地看完了你整个面试过程。等阿朵回来当然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啦。多谢你！为什么台式机不能写中文，估计是你没有安装中文系统吧？这是我猜的，以后电脑一定要有BACKUP啊，否则我们等你都等得性急了！ |
| 渺渺 (2013-04-19 04:47: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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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又在焦急等待第七篇之中了，佩服素娟惊人的记忆力，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记住这么多面试的细节，我是记不住了，我很担心自己会变老年痴呆症，只能交托上帝带领了！ |
| Sujuan (2013-04-19 15:43: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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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好，谢谢阅读。我的手提电脑是工作电脑不能有中文版。我只能用ipad写中文。 |
| Sujuan (2013-04-19 15:47: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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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用脑就不会痴呆。无所事事最麻烦。多写文章也帮助大脑。 |
| 渺渺 (2013-04-20 04:25: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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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用脑，完全正确啊！多写文章，我从小就是作文水平很欠缺的人，自卑啦，所以文章写不来的，如果能像你写得那么好，我早已就动笔啦！希望继续能看见你的新作啊！谢谢啊！ |
| Sujuan (2013-04-20 17:4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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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自卑，我看过您写的文章很好！感谢文轩给这样的机会分享我们的生活故事！ |
| 渺渺 (2013-04-21 03:32: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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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鼓励哦！主内平安！ |
| 予微 (2013-04-22 04:29: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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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sujuan！不但问题答得那么好，过后还能记得那么详细，真是厉害。对待临终病人的那个例子很令人感动。 |
| 仲夏百合 (2013-04-23 03:16: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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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面试别开生面，Sujuan这篇博文形式也别开生面。 |
| 阿朵 (2013-04-25 18:36: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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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delete了那三个特殊符号，老妈进军博士（六）拷贝过来了！ |
| Sujuan (2013-04-25 19:39: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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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朵，太感谢您了。哪三个符号？ |
| Sujuan (2013-04-25 19:4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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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予微鼓励欣赏！ |
| 阿朵 (2013-04-25 22:14:5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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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贴到文章下面了，你看看。 |
| Sujuan (2013-04-25 23:47: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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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朵，我原文没这些符号呵！怎么变出来的？ |
| 杏子花开 (2013-05-02 07:0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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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Sujuan的面试一起紧张。一一读来，向你多多学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