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的第七封来信（小说）
抱峰
聚山贤弟:
上封信介绍了韩愈批评了用我的名义流传的《相马经》，我听后说：“把《相马经》改成《相官经》？有趣。就说马肚子，像城廓似地外张肯定不是好马。城廓的外张往往随心所欲侵占沃土良田、百姓家居。马肚子这样外张不爆炸才怪呢。要求马肚子大，不假，可是内腔要小，肋骨要短；有了制约就大不一样了。其实相马并不很难，掰开嘴看牙，上下生二乳齿一岁，上下各生四齿两岁，上下各生六齿三岁……谁都会看，顶顶重要。镶了满口牙也是假牙，垂垂老矣……然后看有没有病，什么血统。血统很重要，这里不应指人。在人群中，民族没有优劣，所以看人必须抛开‘血统论’，所谓老子英雄儿子未必是好汉，日尔曼人未必优于犹太人……这个《相马经》忽略了马的实作能力。有的马‘短上长下’，擅于奔跑；有的马‘长上短下’，挽力强，其实都是良马，在可选范围之内。《相马经》先剔除‘三羸’‘五驽’是不对的，要知道，在所谓三羸五驽中大有可造之材。”
韩愈说：“纵观历史，家族血统论是专制的基础，民族血统论是战争的根源，均为人类社会两大毒瘤。血统论又是生命的大敌。有人强调纯血马在奥运赛场和香港赛马场的优势，大可不必。事实上，马们先祖尤其经过驯化走出狭窄地域已经没那么‘纯’了，总要不断杂交优化。优加优的融合是自然法则，无可抗拒，否则意味着淘汰、灭绝。我看杂交马最好。”
“你干脆写本《相马经》罢!”我说。
“我不懂，写不了。”韩愈说。
“我才疏学浅，更写不了。”我说。
“可以合作……”韩愈说。
“这么说你不走了，太好了!”我特别高兴，连饮三盅。
“《相马经》怎样写容共同慢慢斟酌。不过我这几天心里倒想琢磨一篇《新马说》。”
“原马说已经深入人心，没有必要重写。”
“有必要——花嫂，笔墨伺候!”
你小嫂子赶紧铺纸研墨。
他说：“原来的东西印象淡了，大哥给我念，我在上边稍加改动，顷刻即成。”
我说：“让你嫂子念吧，她比我识字多。再说我口音太酸，醋吃多了……”
你小嫂子念道：“‘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刚念头一句，突然转向我，“啊，伯乐就是你这个老东西呀！忘了卖马的时候让我给打酱糊，叮咛别打稀了……是给一匹老马脑门粘毛！还往上抹我的头油，头油抹光了，你答应再给买一瓶，到如今也没买，害得我天天用水抿……”
当客人面揭短于她还是第一次，羞得我无地自容，呵斥道：“头发长见识短，尽想买梳头油……美，美，不知道美给谁!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不胡弄俩钱行吗？站着说话不腰疼，哪远哪去——别忘头上多抿点水!亮亮的，让苍蝇打滑，摔折腿!”
韩愈笑得前仰后合。稍后，便笔走游龙，金石落地：
新马说
世有伯乐，之前有千里马。伯乐常有，千里马更常有。但虽为名马，只辱于御圉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
马之千里者，三刍三饮最佳，牧马人悉察其情而饲之。是马也，食饱力足，才美少外见，与常马无二，却能日奔千里也!策之均以其道，奔之均尽其材，鸣之均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有马!”呜呼，真无马邪？不知马也!
贤弟，为让你加以比较，了解他的用意，把《原马说》抄录于下：
原马说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饲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饲也。是马也，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才美不外见，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策之不以其道，饲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执策而临之曰：“天下无马!”呜呼，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
就此收笔，望回信。新《相马经》能否写得出来我确无把握，要看韩先生的了。
穿念安康!
(韩先生后悔写《原马说》没多看几遍，说，仅就文字而言“虽有千里之能”及其上边的“千里”，“鸣之而”的“而”等均可删去……在《新马说》里这些文字已不复存在，但认为还显罗嗦。韩先生思想之豁达，治学之严谨，文字之洗练我等鼠辈实乃莫及!)
愚兄 孙阳 xxxx年x月xx日
| 抱峰 (2013-03-28 22:48: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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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七封来信.收笔.望批评.谢谢诸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