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一位大侠

 

 

 

这位大侠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一家公司打工,大侠是公司的常客。后来大家回想时,集体思维混乱,理不清最初大侠是怎么出现的,反正他在每个人的印象中都有十分高调的出场,有人说起初他是老板的朋友,可是老板说“哪里是我的朋友,他分明是XX介绍来的嘛”,XX连忙否认,说认得他是不假,不过也只是淡淡之交,他明明是冲着老板来的呀。所以说来说去,大侠变得来历不明,可是想来想去,反正最后成了大家共同的熟人儿。

 

这样说来,大侠也应该算是我的熟人儿,我熟悉他的名儿,熟悉他的样儿,更熟悉他的事儿,因为熟悉,所以懒得理他。但是同事们对他都热情,只不过这种热情中却有些另外的意思,在很大程度上是乐于看他的热闹。

 

我还大概记得他的样子,高子很高,很魁梧,每次来时都笑声爽朗,走到誰跟前立刻周围的空气都要跟着升温,用句肉麻的话说,是被他的热情点燃,他见多识广谈吐风趣说话常有妙语连珠,属于很有亲和力的那种,言谈话语中又常透露他不一般的路数和本事,话常说得举重若轻,开玩笑似的,便越发显出他的不一般,即使有时露了拙,也是神仙的凡相,毕竟爱吃烧鸡的洪七公才是千古可爱的洪七公。

 

不过他真的不是洪七公,只不过他真是很爱吃烧鸡,这大家很快就看到了,却乐意继续让他当洪七公,所以有个乐子。这就是为什么大家的热情其实是个热闹,尽管不少人曾是大侠的受害者,损失的都是钱财,数目都不大,只不过让大侠又得了一顿风光的饭菜或是一点继续吹牛的资本,不足以打断让大侠继续在办公室出现的热闹,所以风光无限的大侠仍频频西装革履地出现,每次来都象是视察的,经常走时能占点便宜,给了他机会去别处做大侠的巡演。

 

就这样,大侠着实成了大家的话题,大家爱听他创意无穷且品位极高的吹牛,并不戳穿他,留着这些做办公室的娱乐话题。也有人曾在办公室外遇见过他,同样潇洒风光,挽着不同的女友出现在各种花钱的地方,晚饭都要是五星级的,这时有坏心眼儿就会迎上前去逗个趣,“跑香格里拉吃饭来啦,这又是从哪儿骗来钱啦?” 大侠风度极好,这时挽着姑娘妙语仍连珠,几句话就把一个‘骗’字轻松化解了。

 

我并不认为大侠是个骗子,至少对我们这些知道他的人来说,因为已经明白真相,剩下的只是瞧热闹的这些人活该。我不爱瞧这个热闹,这是幸灾乐祸的不厚道,我也不爱搭理大侠,满嘴跑火车地来占便宜。一次大侠又来了,通常他都只和见了他就笑的人热侃,这回却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我桌上,一边轻车熟路地开着大师级的热情玩笑,一边自然而然地拿起了我桌上的电话。我知道大侠就是为了打这个长途电话的,虽然有个抢眼的砖头大哥大作身份,其实兜里计较着这点电话钱。他在电话里又讲完一笔‘大买卖’后挂上了电话,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起身正要走,我叫住了他,

“钱!”

他一愣,“什么钱?

“电话钱!你在外面打长途是可以不付钱的吗?”

他象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可真逗!你们公司还在乎这个。。。”

周围的人都鸦雀无声,我摊开手伸出去,一脸公共电话亭的表情。大侠的段位不够,居然显出尴尬,从衣袋里掏出十块钱,狠狠地摔在桌上,我捡起来扬声道,“入账!”

 

公司当然不在乎这十块钱,但我知道在大侠的来意中是在乎的,如果不愿当观众,就要和大侠站到一条线上在乎一下。后来听说大侠风光的背后非常寒酸,靠着他的三寸不烂舌欠了一屁股的债,有不耐烦的债主追到他家里,他永远是不在家的,最后他的老妈妈让债主进了家门,债主看到的是几乎家徒四壁,债主妈妈冷冷地说,值钱的东西都被别的债主搬走了,还剩台电视,要不你也搬走吧,记住,再也别借给他一分钱。据说债主两手空空咬牙切齿地回来了,可是后来仍是有人见到大侠,照样是在五星酒店消费,这真是大侠的本事,可让人说什么好呢?

 

最后一次听说大侠,是他的死讯,仍然不一般,是电视的交通新闻播出的,他酒后驾驶狠狠地撞在一棵树上,人没了,车也基本报废。很快有人打听清楚,车也是借的,大侠到死还留下了最后一笔债。听到这些时大家都沉默,常常在人死后总能想起他生前的好处,可是大家沉默了许久,有人说,唉,他妈妈真可怜。

 






牧童歌谣 (2013-03-01 03:30:47)

唉!美国真的有这样的人,追求光鲜,自以为是,不能脚踏实地生活。说是跟他们的“feel good education” 有关,从小被教育每个人都是胜利者,每个人都得一个小星星,成绩不分好坏,都是super star,you are so special。。。。 有好处,也早就了一批不食人间烟火的。

Frederick的小星星 (2013-03-01 03:37:55)

牧童好快啊!不过我说的这位是在北京时的事,我相信这种人哪儿都有。

牧童歌谣 (2013-03-01 03:41:28)

得,冤枉美国人民一把,哈哈!

予微 (2013-03-01 04:23:51)

飞飞竟能够伸手要电话钱,服!都碰过这样的人,只是没有那么典型。

飞来飞去 (2013-03-01 04:35:08)

我特别讨厌这种人,所以能拉下脸,而且对他也好呀,告诉他这儿有难緾的,以后别来这儿丢人现眼了。

henrysong (2013-03-01 07:21:24)

飞飞够酷!

刘瑛依旧 (2013-03-01 09:14:10)

把这大侠写得活灵活现!

渺渺 (2013-03-01 11:28:25)

飞飞牛!这等于是告诉大侠,以后别来这儿蹭电话了,至少我这里行不通!太棒了!如果社会上多有些你这样的直肠子,那就不会造成大侠死后还欠一屁股债了,因为人人都对他说“不”字,他还上哪儿去借啊?哎,可怜了老妈啊!

cathay活着 (2013-03-01 20:40:46)

哈哈~~暂时没接触过这样的人,但被问N年不见,一个电话就要借钱的,都被我回绝了。

抱峰 (2013-03-02 03:13:17)

聪明反被聪明误。可惜堂堂一表,做点什么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