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2:00AM 小梅
小梅躺在病床上。手术后六个小时不能喝水，她觉得干渴。郭华坐在旁边，根据护士的建议，用棉签蘸了水小心地点在她的唇上。孩子在旁边的小床上睡觉。病房里安安静静的。郭华对她好，特意花了钱住进高级单间。小梅想说话，可又觉得说不出来，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郭华伸手摸摸她的脸，替她掖掖被子，笑了笑。
这是郭华和她第一次过后半夜。自从那个晚上答应郭华，小梅就明白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不抱怨。郭华提出来让她跟他时，小梅没有吭声。她明白郭华的意思。出来做工的小姐妹们，有几个都是这样跟了有钱的男人生活。从心底里，她也喜欢郭华。人好，有钱又不势力，看得起下面的人。但她也知道，郭华有老婆孩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打工和母亲种地，眼看是供不起弟弟们上学。弟弟们如果不上学，家里还是要穷下去。而跟了他，家里至少有希望好起来。小梅没有说话，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是郭华安排了他们的新生活。她是服从者。郭华制定的所有规则她都服从，从来不问原因也不质疑。自从跟着郭华来到他们的“家”，小梅就安心地住下来。她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她觉得即是过日子，又是打工。郭华也没什么过多要求，每周抽几个晚上下班过来坐坐，有时候来吃晚饭。小梅心细，慢慢揣摩郭华的口味，晚饭特意做得晚，做郭华爱吃的。这样郭华来了，总能赶上晚饭，也能吃上可口的。小梅不是讨好郭华，而是为了报答。
自小在村子里长大，小梅见多了村子里的男人和女人的生活。男人对女人再好，也没好过郭华对小梅。虽然都是说了媒、给了彩礼娶回家的，可男人喝多了，或是遇到不顺心的事，还是会打老婆。就连自己的父亲，出车祸残疾后，小梅还见过他揪着母亲的头发把她的头往门上撞。而母亲，挣扎开抹抹眼泪就得做饭，做完饭还得趁着太阳没落山再下地。和母亲比，和村子里那些老婆们比，小梅虽然没有名分，可她过得日子舒服得多。
郭华从来没有大声粗气地和小梅说过话。小梅做了爱吃的饭，郭华会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好像小梅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郭华对小梅有什么要求，都是商量。包括短暂留宿。第一次郭华拉着小梅的手向卧室走时，小梅没有反对。那时，她甚至觉得踏实了。走完这步，她才算他的女人吧。小梅想。
小梅也绣十字绣。十字绣简单易学，还能卖钱。清然绣十字绣是为了打发时间。小梅绣十字绣不仅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挣钱。郭华不愿意让小梅再去上班，想让小梅就留在他们的家里。小梅听话，除了每天早晨去早市买菜，基本不离开家。她喜欢看着电视绣十字绣，这样白天郭华打电话或者过来，她都在。郭华不来的夜晚，小梅也绣十字绣。有一阵子她也忍不住想，郭华回家后干嘛。但她知道她不该想这些，她没有权利。小梅明白，应该用安静和乖巧报答郭华。
已经凌晨2:00了，小梅躺在枕头上扭头看郭华，郭华伏在床头柜上睡着了。十年了，小梅心里不由得叹气。大弟弟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里上班。小弟弟也大二了。母亲早已不种地，和父亲靠小梅的资助生活。农村花费低，院子里撒把种子种点菜、养两只鸡都够了。他们从来不问她上什么班，她也不说。他们也不催她结婚，其实是家里都明白，不过都不说破。直到前两个月，她快生了，才和家里说嫁人要生了。家里也没办事，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亲戚吃了饭，就算通知大家。这个月，表嫂过来照顾，算是过了明路。
唉， 如果没有山子，多好啊。想到山子，小梅就恨自己。
差不多一年前，山子找到小梅。山子是老家的邻居，两家院子挨着院子。山子比小梅大三岁，从小小梅都喊山子哥。山子也像个当哥的样。每天领着小梅走山路上学下学。遇到雨季，河水涨起来淹没了桥，总是山子背着小梅淌水过河。山子人高马大的，啥都不怕。河水没过腰，也没见山子怵过头。山子心疼小梅，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小梅。有一年冬天放寒假，山子从县城赶集回来，大黑天的隔着墙喊小梅。等小梅出来，山子一把拉过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那是小梅第一次吃苹果。山子说，不是买的，是路上拣的。不舍得吃，特意拿回来给她吃。两人就在寒风里一人一口地把苹果吃了。后来小梅进了城，每次吃苹果都会想到山子。
和对郭华的感觉不同，想到山子时，小梅是觉得真想，打心眼里想。尤其是这些年跟了郭华，刺绣看电视时，看到那些情侣，小梅不由得就想到她的山子哥。山子比小梅出来得早，很少回家。小梅跟了郭华后，又不想和老家联系。所以接到山子电话时，小梅都不相信是真的。
如果只是打打电话，不要让他来家就好了。小梅后悔告诉山子自己的地址。见到山子时，小梅觉得高兴得头晕。山子比记忆中的还要高大、健壮。和郭华比，山子有股年轻人的活力和火热。尽管小梅一再警告自己，自己是跟着郭华过的，但还是抵不住山子的热情。山子不在乎她现在跟着谁，山子明白她的处境。山子说，“从小我心里就把你当老婆。”小梅虽然不在乎名分，不过听到山子哥这句话时，小梅还是被幸福的电流击中，击倒。
想起来那两个月，小梅都后怕。那时，她怕郭华白天突然过来，也怕郭华的电话，甚至也怕郭华晚上来。小梅发现，自己的心变了。她很难像从前那样心里只有郭华。好在当时是年末，快过年了，郭华忙着应酬，顾不过来。
山子，唉，山子。小梅那时真是愿意满足山子的任何要求。对山子的要求，她也都尽量满足了。山子拿走了她全部的积蓄，给她留下了肚子里的孩子。
察觉到怀孕后，小梅给山子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和他商量。小梅想和郭华说实话，跟着山子走，两人不管有钱没钱正经过日子。山子起初一言不发，后来说先安排一下，第二天过来说具体的步骤。第二天，山子没有再来，手机关机。小梅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山子住哪里。她有的只是山子的手机号码。
小梅慌了。她想和郭华坦白，又害怕。她也没有勇气自己把孩子生出来养大。她不愿意面对郭华，又盼着郭华来。郭华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两天后的晚上郭华来时，小梅一下子就扑到郭怀里哭得一塌糊涂。郭华以为小梅嫌自己来得少冷落了她而委屈了，他哪里知道小梅的那番愁肠百结啊。
郭华哄着小梅，问她哭啥，“我，我做错了，我怀孕了”。听到这个，郭华喜出望外地抱着小梅大笑起来。傻丫头，为这个哭什么。的确，从一开始郭华就说过不想让小梅怀孕，理由是不想让小梅经历流产的痛苦。其实是郭华没敢想过再要孩子，能有小梅就不错了，他没敢想过和小梅生孩子。不过在一起日子久了，担心小梅被清然发现的顾虑越来越小，郭华甚至有时觉得有小梅太正常不过了，是件自然的事儿。身边的朋友们有些也生了老二，也有和情人生孩子的，郭华不是没建议清然再生一个，毕竟家业越来也大，将来都传给甜甜，孩子负担也重。清然断然拒绝后，郭华就没再动这个心思。没想到，不经意间，小梅却有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郭华忙着安慰小梅，说要错也是自己做错了。现在有了，更好，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郭华越高兴，小梅越难过，她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和山子的事儿就更说不出口。郭华无论如何不同意小梅流产，一定要她把孩子生出来。郭华甚至以为小梅不愿意要孩子是为了名分，着急地指天发誓，说自己心里早就把小梅当夫人看待。
看着郭华沉睡的低伏的头，小梅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即使事到如今，她也不恨山子。想起山子，还是那种牵连着心肝的想念。她想山子，山子的大手，山子的力气，山子看着她的眼神。唉，她的山子哥。她只是恨自己没有勇气拒绝山子。不，恨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忘山子。对郭华，这辈子是还不完的债。小梅不忍心戳破郭华的美梦，也不敢。她只有暗暗地下决心，说什么也再给郭华生一个儿子，是他自己的。
| 刘瑛依旧 (2013-03-01 09:42: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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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生活所迫，才做二奶！这二奶脚踏两只船，看上去还很人性。有意思。 |
| 辛上邪 (2013-03-01 19:08: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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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哪 九十年代出去广州时，见到很多出来打工的小女生是这样跟了有钱人的。在血汗工厂赚一千块还是做金丝雀有钱花确实是个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