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次日凌晨,天刚蒙蒙亮,土智子和童智子便辞别师父和众人,骑马乘舟,直奔中州乾唐镇。半个时辰以后,项天歌也和他的徒弟天仙子、师侄光亮子,也辞了中州智人,一路乘飞舟回西域东临岛去了。环境卫士柯尔森,应邀留在横贯山,要和中州智人切磋南、东两域的最新动态。他被安排在半崖洞的雅勤居暂住下来。
猫探长带着手下两百多号人怪,乘鲨鱼飞行器,回到黑石岭飞行器场。进了半山腰的一个古怪的蛇形建筑里。刚落在停器场上,他腰间的通话器就响了,猫探长心惊胆颤地拿起话筒说:
“是,太尊。”
“姓黄的在哪里?”
“在横贯山。”
“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臂鼠看见了。”
“‘环境疯子’呢?”
“也在横贯山。”
“谁救的?”
“两个西域人和一个中州人。”猫探长汇报完毕,浑身发抖,话筒差一点儿掉在地上。“你马上来见我!”太尊冷冰冰地说。
“是!太尊。”猫探长在恐惧中,步履蹣跚地来到了乌云台。
太尊像往常一样坐在被黑云笼罩的乌云台上。但与往日不同的是,这次站在台下的只有猫探长一个。太尊也没有像平常那样挥动长袖,也没有投射令人胆寒的目光。他半晌没有说话,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最后他说:
“老猫,你是我手下最能干的探长!这次的事,我本该重重地罚你!不过,看在你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这一回就饶了你。”
“谢太尊不杀之恩!”猫探长连忙说。
“听着!”太尊说,“派一个能干的手下到中州去,调查一下黄仲仁的身世。”
“是!太尊。”
“你给我办好这件事,”太尊似乎不是很放心,“别再叫我失望!”
“是!”
太尊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乌云台。猫探长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太尊没有杀我,没有杀我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毛茸茸手爪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渐渐地觉得腿也不软了,手也不颤了,腰也挺直了。猫探长很快恢复了他往日的神气劲儿。他把双臂倒背在身后,趾高气扬地回到了灰石洞,一分钟也不耽搁地派人潜入中州,打探黄仲仁的身世去了。
土智子和童智子旱水兼程,披星戴月,一路回到乾唐镇黄土崖村。黄仲仁在自家门前停住脚步,看着大门框上白纸黑字的挽联,竟和他在马车里梦见的完全一样。这使他想起了梦里的情形,想起了石人和他说过的话。他没有立刻推门而入,而是走到石人太光神圣的面前,趁童智子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地向太光神圣行了礼。只见太光神圣和其他石人一样,在晨曦中静静地站着,手中的石头光环没有闪亮,青灰色的眼睛里,没有放出什么光彩。黄仲仁把手放在太光神圣冰冷的脊背上,在他耳边悄悄地道了声谢谢。土智子在对石人说话的时候,故意背对着童智子。
“师弟还不知道我也和石人谈过话,”童智子想,“所以他不想让我看见他的这种让常人看来很荒唐的行为。”
想到这里,童智子也来到太光神圣地面前,大大方方地行一个礼说:
“谢谢太光神圣上次告诉我黄公子,噢,也就是我师弟土智子的下落。”
土智子见童智子给石人行礼,已经觉得奇怪,又听见他这么说,反倒吃了一惊。
“师兄,你说啥?你和他说过话?还知道他的名字?”土智子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童智子走到土智子身边,对他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土智子和童智子正在石人身旁交谈,不料老槐树下面的黄家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顺子从里面走出来。当他看见两个身穿蓝袍、腰束紫带的青年人时,一眼就认出了童智子。另一个是谁呢?他正在迟疑,黄仲仁却说:
“顺子兄,你咋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我是土娃呀。”
他一边说,一边把帽子摘下来。顺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公子呢?他怎么这么瘦?他不是……。他顾不得寻思这些,一个箭步飞奔过来,把黄仲仁抱起来,在空中转了好几圈,才放下来仔细打量,激动得热泪盈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此时站在一旁的童智子说:
“到窑里慢慢谈吧。”
三人携手进了黄家大院。顺子一叠声地喊张妈出来见黄公子。张妈正在南窑厨房里和面做饭,听见黄公子回来了,哪里还顾得了洗手!她跑出来拉住黄仲仁,高兴得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她粘着面粉的双手,把黄仲仁的蓝色弟子袍都染白了好几块。张妈经历最初的激动之后,收住泪,慢慢地平静下来,这才问长问短。黄仲仁叫大家坐在炕上,把自己的遭遇从头至尾讲了一遍。顺子听了公子的故事,觉得太离奇,无法理解!张妈是个有年纪的人。她听了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若有所思。童智子注意到张妈对黄仲仁故事的反映过分冷静了些!这让他有点迷惑不解。接下来,顺子和张妈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了黄仲仁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家里发生的事情。除了黄老爷子的逝世和安葬以外,其他的无非是些陶器帐目一类的杂事。一说到老爷子病逝的经过,黄仲仁就又禁不住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正午。张妈在厨房忙了好一阵子,在黄家北窑大厅里摆上了一桌子土娃爱吃的中州菜肴。午餐之后,黄仲仁披麻戴孝,手提装满了麻纸、冥钱和馨香的竹篮。张妈端一盘子水果餐饭供品。顺子和童智子各挑着几串用花纸做成的各种陶器。四人一路来到西沟半坡的黄家坟地里。黄仲仁跪在父亲墓前,摆好供品,上好香,燃烧麻纸冥币,扑倒在地,悲哭不已。顺子、张妈和童智子也在一旁掉泪。他们把纸糊的陶器一一烧了,希望黄伯升老爷子在阴间,也有黄家陶器做伴。在张妈的规劝下,黄仲仁停止了哭泣。他默默地告诉父亲:他很抱歉暂时不能做陶器了。不过,他向父亲保证,等他干完了那些大事,天下太平了,就回到黄土崖,继续做黄家陶器。他在心里把这些事情对躺在地下的父亲诉说了一遍之后,顿觉如释重负。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顺子把黄仲仁扶起来,四人一起向黄老爷子行了告别礼。礼毕,顺子劝大家回家,商量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坟地回到黄家正窑,土智子黄仲仁换上横贯山的蓝色弟子服,对顺子说:
“我已经做高士元先生的徒弟。明天我就和童师兄回半崖洞。我走了之后,想把家里和陶器厂的事情都托付给你。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这还用问?”顺子忙说,“咱俩个跟兄弟一样。老爷活着的时候,也没把我当外人。你放心去,我替你守着。等你回来了,再还给你。”
“太好啦。”黄仲仁说,“有你在,张妈我就放心了。”
黄仲仁又对张妈说:
“妈妈一直把我当儿子看待。我想把妈妈留下来,好给您养老。您愿意吗?”
“愿意愿意。”张妈含泪说,“你放心去吧。妈妈什么地方也不去。噢,仲仁,你吃罢晚饭,到我的窑里来一下,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黄仲仁说了声是。事情处理完了,黄仲仁在童智子的提议下,跑到东沟黄家陶器厂,玩了一下午,一口气做了十几个陶坯,叫顺子日后烧了,留个纪念。童智子见黄仲仁在离开黄土崖之前,好好地过了一回泥巴瘾,心里也着实为他高兴。
晚饭后,黄仲仁来到张妈住的南窑里。张妈从炕席底下拿出一个金边烫花牛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牛骨雕成的人像,只有核桃那么大小,由马鬃拧成的细线穿成项链。张妈把它双手捧着,像是奉了圣旨似地来到黄仲仁跟前。
“仲仁,不要问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张妈说,“我要你把它时常戴上,好好地珍惜它。妈妈有一种预感:它能在你有危难的时候救你,帮助你度过难关。”
黄仲仁觉得张妈今天有点古怪,不大像他从小儿熟悉的那个张妈了。但是他又一想:人老了,也许都有些偏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牛骨雕像。见是一位壮士,双手各持一件叫不上名字的兵器,模样就像是中州第三纪的英雄。没准儿是个吉祥物。黄仲仁不解地看着张妈,见张妈不肯多说一句,就默默地把牛骨雕像戴在自己脖子上,出了南窑。
翌日清晨,太阳刚刚爬到东沟的黄土梁子上,黄仲仁就挥泪别了张妈和顺子,和童智子过乾唐镇到白沙渡,一路乘舟经清水河回横贯山去了。
圆通赏花进行时 (2013-02-03 18:59:49) |
顺子和张妈是小角色,写的也很不错。可惜鸟人和熊人死了,其实反面小人物随时都有,到处都是啊!谢谢! |
夕林 (2013-02-04 03:37:48) |
谢谢圆老美言!其实,南域有人怪军团,人怪多的是!谢谢你跟读! |
梅子 (2013-02-04 04:20:48) |
想不到张妈这里也有故事。看来每个人都有一笔。 |
夕林 (2013-02-04 16:12:39) |
梅子,你很敏感呀!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悬念。张妈的故事比较靠后章节。谢谢跟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