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牵挂

     做了母亲的人最敏感最心动的一个话题就是孩子,每一个关于孩子的悲凉故事总能化作无数个牵挂缠绕于心。数年前的一次偶遇就成了我心中永久的惦念。
  
  那是在回乡探亲的火车上,偶遇一对母女,一位年轻的妈妈和一个年约4-5岁的小女孩。我们一家是中途上车,她们坐在车厢靠近车门的位置,看到我们上车后在找座位,这位妈妈立刻向我们示意,她们对面的座位是空的。
  
  应着这份热忱心中对这母女俩的好感油然而生。起初我们的交流很少。妈妈一直在忙着照顾小女孩。女孩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一张可爱的小娃娃脸。妈妈同样流着一头齐耳短发,高挑而略显瘦削的身材,衣着很精致。母女俩互动很多,只是一直只听见妈妈轻柔的,一字一顿的说话声,始终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
  
  女孩似乎不喜欢跟别人交流,跟她打招呼,在妈妈的提示下她也只是“冷漠地”看我们一眼。她一直在座位上、在妈妈怀里上来下去来回折腾,妈妈就这样耐心地陪着孩子玩,让我们这坐在一边的旁观者看着也觉得实在累。这样折腾了一段时间,看样子妈妈有点招架不住了,就跟女孩说,“宝贝,妈妈很累了,你也休息一下,坐一 会儿好不好,让妈妈也休息一下”。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女孩困了,妈妈开始哄她睡觉,女孩躺倒在妈妈怀里,此时从女孩的头发间露出耳朵上戴着的助听器,蓦然明白了,原来女孩有听力障碍。
  
  女孩睡着后妈妈开始跟邻座的乘客聊天。从他们聊天中得知,女孩出生时是健康的,不到一岁就会说话了,性格很活泼。一切的变故发生在女孩两岁时。有一次 她感冒咳嗽,父母带去当地最权威的儿童医院就诊,当时医生给使用了抗生素,半年后先是发现孩子突然变得言语迟钝,几乎不说话了,似乎听力也异常,去检查, 被确诊为永久性失聪。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辞去了公职,每年带孩子去北京聋儿康复中心做为期半年的康复治疗,经过近两年的康复训练,孩子有很大进步,已经能跟人做基本的交流。
  
  听着母亲平静的叙述,我们的心始终揪着,也从那时体会了什么叫“心痛”。那是一个夏末秋初的日子,窗外华北平原的农田透着一片成熟的黄色,偶尔还能看到农田里忙碌的机器和人。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忙碌着,每个人头上都有一片蓝天。小女孩的蓝天是什么呢?
  
  大约一个小时后小女孩睡醒了,显然来了精神,跟妈妈的互动多了起来。有一阵她让妈妈打电话,妈妈跟我们解释说,小女孩说想奶奶和爸爸了,让妈妈给拨电话。
  
  火车到了一个车站,小女孩指着站台上的人喊“爸爸,爸爸”,尽管不是太清楚,但是却让我一阵激动,好似听到自己的孩子发出的第一声“爸爸”“妈妈”。妈妈告诉小女孩,“那不是爸爸,爸爸在咱们家呢,等到北京了咱们给爸爸打电话,好吗?”,小女孩大概领会了妈妈的话,冲着妈妈使劲点头。
  
  接下来的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上“酒足饭饱”的小女孩精神头十足,显出了活泼好动的一面,只是她的互动对象依然仅限于自己的妈妈,给妈妈扎小辫,给妈妈喂吃的,给妈妈穿外套脱外套……我们这些外人在她眼里似乎还是无法接纳的陌生人,所以无论我们送上多么谄媚的笑脸,她都只是回以高度警惕的冷眼瞥视。妈妈略带歉意地在一旁解释说,“这孩子就是怕外人,就只跟每天照顾她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玩,连叔叔姑姑舅舅姨姨这些不是每天见面的家里人都不太接受”,我们赶忙说,“没关系,小孩儿都这样,只认熟悉的人”。
  
  几年后偶然从报纸上的一篇报道中得知,原来曾经某个时段在中国的数个地方曾经有不少孩子像小女孩一样,因为小小的感冒,因为医生“不经意”的抗生素处方永远地失聪。
  
  时隔多年,耳畔依然能清晰地回响起女孩的叫“爸爸”的声音。那是平生听过的世间最甜美最宝贵的声音。






海云 (2011-12-18 04:49:59)

我也认识一位妈妈,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先天性失聪,儿子刚进了大学,女儿还在成长期的挣扎中,很是不易。

暖日和风 (2011-12-18 21:49:10)

谢谢留言。孩子总是母亲心里最柔软的牵挂,记忆里一直刻着那个女孩的眼神,最痛心的是人为因素给孩子造成终身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