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诗人和两个女人的故事（下）
舒怡然
静雯心里也很矛盾，出了这件事虽说是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会殃及到殷实毕业分配这件大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爸妈这一次倒很开明，他们并没有过多地指责殷实如何如何，还时常关切地询问为什么殷实老不来家里一起度周末，这让她特别受感动，看来只有父母亲是真正心疼自己的人啊。
静雨看出了姐姐的心思，她很想做个穿线人，使姐姐和殷实大哥和好如初。私下里她就问静雯：“姐，你真的那么在乎殷实哥分配到哪吗？要是他去不了够档次的单位，你们就得吹灯拔蜡不成吗？”
静雯瞟了一眼静雨，“唉，你还象个小孩子，哪里知道咱中国的事。要是没个好单位，你读的书就白费了。一个读书人，离开了正轨就如同走进了一条死胡同，任你有天大的本事，都无计可施。”
“姐，没那么严重吧。那你真就舍得离开殷实哥？你们原本是那么卿卿我我地相爱着。”静雨迷惑不解地问。
“爱？我们是很相爱。可是，爱，其实是件很实际的事情。如果不考虑那些实际的事情，将来俩人会更加互相折磨，痛苦的日子就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了。”
静雨瞪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姐姐，好象不认识她了似的。二十年来，她还是第一次从另一个视角来看她的姐姐。她忽然可怜起姐姐来，她真的没有想到，姐姐对殷实的情感竟是这么淡泊，淡得令她这个做妹妹的都感到寒心。
接下来的日子，殷实专心做起了他的博士论文，他要赶在五月底以前参加论文答辩。那个多事的春季，校园里到处弥漫着躁动和不安，有些系甚至允许学生停课去参加学潮。殷实这一次没有盲从，他在静观，而且博士论文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潜心钻研。他和静雯已经有些时候没见面了，倒是静雨时常过来看看他，特别是周末，帮他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还帮他去食堂打饭。
每次一见到殷实，静雨总忘不了说上那句，“我是受姐姐之命前来帮你，懂吗？”殷实也就笑着问她：“那你姐她自己怎么不来呢？”
“她呀，和你一样啊，也在忙着赶论文呢。你们这些人啊，都是属于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人物。”
“那你呢，是属于先扎好了耳朵眼，时刻准备上轿子的人喽！”
一句话，把静雨说了个大红脸。她举起拳头想打殷实，可拳头停在了半空，她忽然意识到，殷实和她之间还是有段距离的，那段距离之间隔着姐姐静雯。她也不是没有劝说姐姐来看看殷实，可是静雯似乎决心已定，她有意慢慢地疏远殷实，从物理距离到心理距离。
殷实的博士论文终于有了眉目，那天晚上他心情特别好，推着单车送静雨回家，这是静雨盼望已久的了。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都想有个机会能和殷实单独呆上一会儿。俩人走在朦胧的路灯下，两只长长的影子时而交聚，时而分开。
走着走着，殷实忽然停下来问静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殷实大哥这么好吗？别忘了，他现在可是个落难之人啊！”
静雨几乎是未加思索地冲口就说：“因为我崇拜你啊！殷实哥。”
“崇拜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崇拜的？”殷实有些迷惑不解地问。
“殷实哥，其实崇拜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心里一直都这样想你的。”话一出口，静雨就感到后悔，她想起了姐姐。
殷实盯着静雨的双眼，静雨也仰脸看着殷实，他们都愣住了，俩人分明都感到了有一种东西在彼此的目光中，那就是爱吗？为什么他们总是在刻意地回避？
殷实还是准备南下了，这似乎已成了他无法选择的选择。诗社事件使他留校的人生计划化为泡影，他也努力去联系了一些研究所和报社，但都没有结果。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一双无形的黑手，在背地里操纵着他的命运，要挣脱它，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京城，离开常人走的轨道。他现在也不得不佩服静雯的预言能力。
当静雨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静雯时，静雯显得有些落寂，她眼圈微红地说，“唉，当初他执意不肯听我一句话，才闹到今天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怪谁呢？”
“姐，你去给殷实大哥送个行吧，毕竟你们曾相爱一场啊！”静雯满怀期待地看着姐姐。
“去送行，那不是徒然增加彼此的伤感吗？还是让他尽快忘了我的好。你对他比我还上心，要不然，你去送送他吧。”
“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你太让我失望了！”长这么大，静雨还是头一次批评姐姐，她一贯是个顺从大姐的小妹妹。
殷实不想让任何人去为他送行，他就想一个人悄悄地离开北京，去那个据说是充满了生机的城市—深圳。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会是个什么样子，走一步看一步吧。
列车就要启动了，他有点怅然若失，是啊，他失落在这个城市的东西太多了，青春，爱情，还有许多他理不清的东西……
突然，殷实的眼前一亮，他定睛看了又看，确信他没有看错，是她，就是她！那个梳着一头披肩发的女孩，那个长着一双亮亮的大眼睛的女孩，急急地不顾一切地向他奔跑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红红的塑料袋。她把那塑料袋递过来，放在他的手里，大声说：“殷实哥，那里有你最爱吃的澳洲火腿，还有麻辣方便面！”她几乎是在喊。列车开动了，她就小跑着向他招手，她的两颊绯红，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害羞。
殷实，这个很少流泪的男人，他的视线模糊了。静雨，她的身影越变越小，直到完全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我的小天使，我能够给你什么呢？”他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两年以后，静雯毕业如愿地被分配到一家杂志社当上了编辑。她也如愿地嫁给了一位工程师，心满意足地过起了自己的小康日子。
静雨从R大毕业后去了上海一家报社，她想远离北京，因为她想躲开姐姐静雯，只要一见到静雯，她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殷实。而她和姐姐最不能谈的话题，就是殷实。
静雨心里一直觉得，殷实是个值得女人去爱的男人，只不过那个女人不会是她，因为她也爱姐姐静雯，姐妹之情是父母牵给她们的缘，是需要她一生去珍惜的。
她不知道殷实在深圳发展得怎么样了，也不想刻意去打听，尽管她时常牵挂着他。但是，牵挂又能怎样呢？她知道他们之间的缘就是那么短暂，如过往云烟。只是缘过留痕，而那道痕已经深深地埋在了她的心底……
（全文完）
| 飘尘永魂 (2011-12-16 02:55: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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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结局完全出乎意料，我最初的感觉和今兄一样。 |
| 海云 (2011-12-16 03:05: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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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男女思维的不同！男人的现实和女人的梦幻充分显示。 怡然写得好。 |
| 林玫phoenix (2011-12-16 03:07: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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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城的路啊平又直啊西瓜大又甜啊，那里的姑娘辫子长啊两只眼睛真漂亮。你若是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我，带着百万钱财，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马车来！ |
| 一休 (2011-12-16 03:52: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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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唱上了！居然没跑调儿，奏是这个意思。 |
| 舒怡然 (2011-12-17 16:28: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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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上各位的评论！谢谢海云的鼓励！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
| henrysong (2011-12-17 18:05: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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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结尾好，留下回味的空间。人生没有结局一般都会成为小说中的好结局。 |
| 民鸣 (2011-12-21 19:5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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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篇小说我一口气读完。写得真好！ 静雯和静雨姐妹俩的不同心性写得淋漓尽致。 |
| 舒怡然 (2011-12-22 02:48: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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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nry: “人生没有结局一般都会成为小说中的好结局”，你的这一句，对我很有启发。谢谢！ 祝节日愉快！ |
| 舒怡然 (2011-12-22 02:5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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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鸣： 谢谢你的夸奖！我得接着努力哦。 祝你圣诞节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