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人已经走了
今年的中秋，被问候电话意外地搞得天昏地暗，几天沉睡不醒，在悲痛的情绪里，在怀念的记忆深处徘徊徜徉，不仅儿子时断时续地掉泪、哽咽，而且我这个儿媳也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素昧平生除了生我养我的父母，她算是我在中国的一个亲人，2010年竟然长达三年了！没有人告诉我们，他们的善意让我们后悔不已，现在想来好像有什么迹象暗示过我们，2008年和2009年我们曾经连续两年回国，也是这两年帮助儿子寻回曾经断层的记忆，找到了根的印记，他来自那块土地，是从这个家里走出去，虽然越走越远，却终于没有走出那个心灵的磁场。
回忆这三年每一次打过去的电话，总是爷爷先接电话，问候了一大圈，以为大家都好就好，原来爷爷报喜不报忧，这么大的事情让他们瞒住了三年，你们哪里知道，那个家其实因为有婆婆、有奶奶才是我们想家的理由，那个家什么时候回去都有热饭热汤地等着我们——那远途的跋涉，油煎韭菜合子、牛肉丸子香菜汤、干煎小黄花鱼等特有的家常味道，紧紧系着我们的胃，成为想婆婆、想奶奶的记忆诱惑，其实与婆婆、奶奶见面她也没有更多的语言表达，但是那份温馨是从她心里流淌，从眼神里滚烫得热辣辣，是我们的粗枝大意，忽略了她也会老去，后悔从心底涌起，还没有来得及说声再见，就这样天地两界地分别了吗？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道家庭妇女，那也是她一辈子最了不起的地方，婆婆养育了四个儿女，带来四个小家庭12口人的大家庭，她像个老母鸡一样两只粗壮的大手紧紧地按着护着，没有谁会跑出她的羽翼，唯独我们破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最后离别时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生死离别般地痛苦，令人唏嘘感叹，多年的分别的确难以相见，不是大人工作忙就是孩子学习忙。
婆婆是世界上最不容易、最了不起的妻子、妈妈、婆婆、丈母娘、奶奶、姥姥，一生始终不渝地扮演着这六个角色，绝不含糊，尽管婆婆没有什么文化，总结不出什么活着的道理，但是婆婆的生活经验够我们分享不完。她唯独忘记自己也是女人，还很漂亮，也有自己的愿望，她勤劳、节俭、贤惠、本分、任劳任怨，从来不会背后议论人。也许世界上描述母爱的词语于她都不为过，尽管她的眼神时而过于忧郁、无神，缺少生活的激情、感动，更象温吞吞的白开水一样，渴的时候解渴，不渴的时候不想多喝一口。谁有难处都会想到她，因为她是这个家的大管家，吃喝拉撒睡、跑医院、上菜市场、下厨房哪一样都离不开她。
这对父子是这个家里的长子长孙，从血缘还是心里上自然被人看重，但是在她老人家的周旋和料理下，全家上下十几口人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事事让人感到公平合理，不偏不倚，这个家老的宠着小的，大的让着小的，大的敬着老的，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看谁的热闹想都别想，在你还没发现的时候，问题就没有了。你看这三年不也是大事变成小事了，小事到了快要忘记了，才吞吞吐吐地道出来，我们哭得悲痛起劲的时候，他们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婆婆的一生不长也不短，74岁的旅途中除了美德、优点一大堆之外，也有几样不足称道的嗜好：吸烟、玩牌、打麻将。在东北老家受周遭环境影响，她大慨十几岁就开始抽大烟袋了，后来自己动手捲烟，到了城市以后，谁要给她送盒香烟，看到她美美滋滋比什么都乐意。为了身体着想，公公很有毅力最早成功戒掉香烟，别人送给公公的高级香烟都让她一个人独享了，尤其她多次患病后，全家都干预她吸烟，几次三番最后还是计划泡汤，大凡这个时候她总要对家人说，我这辈子什么爱好都没有，不言而喻：就这么两样，再戒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了。听的人真的不忍心再勉强对她讲什么大道理了。
农村、城市两地多年分居的婆婆与公公，四个子女几乎是婆婆一手带大，那时的婆婆从来没有自己的时间表，从早到晚总有干不完的活计，她种过地，养过猪、牛，喂过鸡、鸭、狗、兔，担水、烧饭、劈柴，缝缝补补，没有没干过的活儿，没有没吃过的苦，后来随公公来到城市，城市生活于她无奈、失落，长时间无法融入其中，每一步地进步都付出了代价，城市生活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尽管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家里再有钱她不认为那是她的钱，她最大的收获和安慰就是学会玩纸牌、打麻将，开始与邻居玩赢火柴杆，后来赢个零花钱也透着兴奋和满足，对一个家庭妇女来说，或许那也是个存在价值的小小认可吧！她的病与吸烟有没有直接关系，难以说得清楚：是吸烟和玩麻将令她快乐活着有意思，还是戒掉这两样多活几年更幸福，我倒是羡慕婆婆活着的时候一直快乐着，干自己想干的没有一天停止的那份坚持。
婆婆留给我的是个很中性的印象。公公是婆婆的头，婆婆是公公的手脚，婆婆总是看公公的眼色行事。他们在一起婆婆看起来比公公高大一圈，公公显得瘦小、精明干练，婆婆比公公大一岁，女大一抱金砖，外表的一大一小不是太般配，但是婆婆的周正端庄也是远近乡里有名的大美人，公公毕业留在外地发展，父母包办了他们的婚姻，逐渐地公公从一个小技术员稳坐到一个大企业的第一把交椅，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公公从来没有嫌弃过婆婆，倒是婆婆总感到配不上公公。他身边还是节假日来家里的人中，少不了女同事的身影，婆婆有意退避三舍，时间久了婆婆忧郁成疾，患过精神忧郁症和很怪的皮肤病，浑身上下过敏，尤其挽捲着的两个小腿布满各色深浅不一涂抹的药剂，多年到处求医不得根治，她的身上除了很重的烟味就是药味，少见女人的味道、化妆品的味道。
天堂里的婆婆，还有我们的亲人们，你们在天堂还好吗？！说心里话，我对儿子说，有一天妈妈也要离开你，你也要有自己的家人与你相依为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活着更好，还是现在在天堂更好，只有我们在天堂见了面才会彼此知道。看着儿子稀释了些许的悲伤，游离着若有所思的神态，我的心才慢慢地又回落到现实生活、生命意义的思考中。
呢喃文/图
| 天地一弘 (2012-11-01 11:28:3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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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的美德带给家人温暖和感动，感动婆婆无私的爱。 |
| 梅子 (2012-11-01 14:16: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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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于你说世界上任何描述母爱的词语于她都不过分。 |
| 邱俊伟 (2012-11-01 14:25: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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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像母亲，很令人感动。 呢喃姐的老照片也很漂亮。 |
| 阿朵 (2012-11-01 15:16: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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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
| 海云 (2012-11-01 19:30: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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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很像妈妈。岁月就是这样无情。 |
| 呢喃 (2012-11-01 19:3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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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就是那个你想回去家。 |
| 呢喃 (2012-11-01 19:43: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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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尽到了，只觉得做女人她有些亏了。 |
| 呢喃 (2012-11-01 19:46: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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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就是资本。那时工作忙，婆婆经常帮我照顾生病的儿子。 |
| 呢喃 (2012-11-01 19:50: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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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婆婆不是母亲，所以我很感激她为我们所做的。 |
| 呢喃 (2012-11-01 19:53: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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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很快的十年过去了。 |
| 林静 (2012-11-01 20:08: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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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我直流眼泪，让我想起我姥姥。 |
| 予微 (2012-11-02 03:49: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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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么个好婆婆，真是福气！ |
| 呢喃 (2012-11-02 10:0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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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关注，问好！ |
| 呢喃 (2012-11-02 10:11: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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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产生美，我们分开的时间长了。 |
| 天婴 (2012-11-02 14:5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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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走了，留下了爱。爱永存。 |
| 呢喃 (2012-11-02 16:49: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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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双方的给予。问好！ |
| 抱峰 (2012-11-16 22:08: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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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族繁衍生息，因为有伟大的母亲！啊，婆婆，广义的母亲！伟大的母亲！ 这个儿媳，心眼真好使，这个儿媳，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传递者！正在努力进取，从不消极！我似乎看到了。 一篇入情入理、活灵活现的、滚烫的文字。 致以远方的问候！ |
| 呢喃 (2012-11-17 16:15: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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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婆婆也是母亲，在离开母亲生活在外地的日子，那时与婆婆相处把她当作母亲。 |
| Sujuan (2012-11-21 04:12: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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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婆婆和奶奶，连一句再见的话都无法说。咱们中国人对告别临终总不愿意正面对待，失去了非常宝贵的时光。临终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机会，让死者总结自己的一生，该谢谢的谢谢，该道歉的道歉；也给生者一段反醒人生，展望未来，开始悼念疗伤的时光。我们不习惯坦然面对死亡。许多中国的医护人员也最怕临终病人，不知如何有效地安慰帮助病人和亲属。这与信仰有关。许多基督徒在葬礼上众人都十分喜乐，把葬礼当成庆祝生命旅程，与神同住的美好。没信主的人无法理解这种现象，错认为基督教不敬拜祖先。向您和孩子表达我的悼念之心！但愿您和孩子有机会表达您们的伤痛。这篇文章也是一种悼念的表达方式。多多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