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云起我怕谁 金水桥上看虚无 (《雪》51-1)

                                                                   51
   

  •     矛盾从来不存在独立的相互排除的绝对斗争性和相对同一性,绝对普遍性和相对特殊性。矛盾斗争绝对化正是马列主义阶级斗争、暴力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和残酷实践的哲学基础。
        “啊啊,鸽子又折回来了,鸽哨多好听!”
        她扶着汉白玉栏杆看毛泽东画像,泪眼婆娑。毛泽东被泪水泡着,白亮一片,渐渐膀了,扭了,虚了。
                                  --蘑菇云起“我怕谁” 金水桥上看虚无
                           
                                                                      1
    狱中,百里玉妆和何伟雄一宿没合眼,有今日没明日地放纵,倾谈。
    清晨时分不得不告别,何伟雄要急赴北京。
    出古城向南多是下坡路,自行车骑得倒也轻快,何伟雄想着百里玉妆临别的话:“我胸前抱着火,脊梁背着冰,与你每次相见都可能在诀别,快去快回呀!”
    过昌平赶上大顶风,加上骑辆机关有人抢没人修的破车,滞滞扭扭,不得不骑骑推推,推推骑骑。身子像掏空了,气喘吁吁,脚也疼,一瘸一拐,上下眼皮打架,天地恍恍惚惚,于是想歇歇脚,眯一会儿。见路旁有座废弃的砖瓦窑,就放倒自行车,钻进去,找窑膛和烟道的连结处蹲下。大风在窑口奔突呼啸,这里避风,碎砖上积了厚厚尘土。想睡却睡不着,想起没来得急看的百里玉妆的研究提纲,就从帽里子的垫层抠出来。是张稿纸,正反面密密麻麻写着娟秀的文字,许多地方改动过。
                 马列主义哲学的拐点
    马列主义认为,矛盾的斗争性是无条件的,绝对的,矛盾的同一性是有条件的,相对的;矛盾的普遍性是绝对的,矛盾的特殊性是相对的,其实是把斗争性与同一性,普遍性与特殊性从具体的现实的矛盾统一体中分裂开来。在具体的现实的矛盾统一体中,斗争与同一、普遍与特殊的条件都是相同的;斗争与同一仅仅表明矛盾双方相反的发展倾向,普遍与特殊仅仅表明矛盾双方的依存关系;矛盾从来不存在独立的相互排除的绝对斗争性和相对同一性,绝对普遍性和相对特殊性。矛盾斗争绝对化正是马列主义阶级斗争、暴力革命、无产阶级专政及其残酷实践的哲学基础。事实上,两个对立的阶级,比如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除了斗争的一面,还存在相互磨合、依存的一面,也就是同一的一面。社会变革并非单纯由绝对的矛盾斗争性、对抗性实现。古今中外无数史实表明,如果万变不离其宗的矛盾斗争绝对化哲学大行其道,必然导致大灾大难。相信人类有智慧有能力最终把握自己的命运。
    夫妻争斗和夫妻吸引家家都有,如果一味争斗,弄得遍体鳞伤,元气大丧,会使吸引变得脆弱,稍稍给个推力夫妻关系就可能解体,或者名存实亡,或者法律离婚;这也是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在现实生活中,大多数夫妻的吸引力大于争斗力。不要小视同一性,同一性经常起主导作用,决定着事物的本质。就是说,矛盾是斗争中的同一,同一中的斗争,绝对中的相对,相对中的绝对,都是由作用于双方的相同的条件决定的。难道夫妻关系不是这样的吗?向自己向身边看看,这个困扰许多人的哲学问题并不难理解。可是竟能遮人耳目以售其奸,大范围地长久地兴风作浪。
    不止一次强调:“中国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或者被打杀或者圈进牢笼,圈进牢笼的死神随时可能敲门,仅存狭小的思考空间,而且两个人在一起就噤若寒蝉,哪能像铁窗里的你我!我尽量履行一个百姓女儿的义务,这,别人看来好笑,我却那么执拗!思想的偏激和思想的懦弱意味着生命的枯萎,自取灭亡,对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都是这样!”
    百里玉妆信誓旦旦:“我死了你也要思考。中华民族的觉醒必成大势。历史将证明一切。”
    何伟雄个打盹。突然,胸里一热一疼,好像衬衣口袋里装着的两条性命在拱动,就使劲扑棱脑袋,抽嘴巴,骂一句脏话,手脚并用爬回公路。
    “一定要找到孙韶华!”他默念着,搬起自行车,在后衣架绑牢棉帽子,顶风上路,不管浑身出多少汗,嘴里灌多少沙。
    北京如此地遥不可及……
  • 附:江郎才尽时
  • 江郎才尽时
                        抱峰
    鄙人向来没有江郎那样的“五色笔”,只提一支单色秃笔划拉些粗陋的文字。
    《雪落轩辕台》第五十一章原题是《弱女柔肩担道义 铮铮男儿泪沾襟》,主要写:面对百里玉妆的生与死,孙韶华或为人或为鬼的思想冲突,几个大男人束手无策的焦急痛苦。但是,这次修改遇到了不曾有过的情况:所搭的框架根本装不下人物性格的扩展!怎样扭转?必须重写,重写吧,没了激情,没了信心,加上酷暑煎熬,于是产生了莫名的恐慌。戳穿了,连那支单色秃笔也没毛了!
    不久赶上伦敦奥运会,就没黑天白日地追着看,也算个营生,可是孙韶华的影子总挥之不去。熬到奥运会偃旗息鼓,余波消逝,仍一片茫然,抓耳挠腮。又过了许久,突然想:这篇小说对中国的帝王情结、个人崇拜点染得不够,问题至关重要,便计划让孙韶华充当这方面的角色,稍后作了必要准备。准备来准备去又改变了主意:这不陷入了中国传统长篇小说模式定型的老套么!
    中国传统长篇小说人物并列者众多,各自的故事较少穿插,多靠行为故事演绎,缺乏自我矛盾、心理描写、起伏跌宕,往往一种性格特征贯穿始终,少发展不飞跃。创造的艺术人物,说典型也典型,说生动也生动,却犯了忽视社会人以及万事万物的复杂性以至多变性的大忌。如果书中人物好就好到底,坏就坏透腔,怪就怪得无以复加,红了绿了一个颜色,主要人物性格应该升发却不见了下文,本来还有好戏却草草收场,因而人们很难获得教益的超越。事实上,这反倒容易偷懒,只要循着事先设定的路线,选取少有变化的种种罗列,甚至人物不分主次、以多取胜就行了。
    中国长篇小说中的人物如林黛玉的多愁善感、王熙凤的泼辣刁钻、诸葛亮的足智多谋、李魁的鲁莽斗狠等等大体上为一种性格的重复和强化;人们津津乐道这些人物,万古相传,反衬出不啻为有效的被认可的创作方法。历史纪实性的长篇小说有情可原,而纯牌的创作小说《红楼梦》处处因习,贾宝玉、林黛玉过早退出了尚有好戏大戏可演的人生舞台,不能不留下久远的遗憾。如果从人的社会性分析,从长篇小说区别于其它文学样式的巨大库容分析,考虑到人类认识世界能力的不断进步,考虑到中国与世界艺术理念的碰撞与融合,另辟蹊径也就在所难免了。学习古人,不苛求古人,今人不应墨守成规,无所作为。
    客观地说,这个美学思想在写百里玉妆时自自觉不自觉地得以贯彻,所以才有了爱而不敢爱、多思而踟蹰、重生与轻生的复杂性格的反复强化和阶段性攀升,飞跃。那末,为什么对书中另一个重要人物孙韶华的描写就邯郸学步,把她当作极端政治的典型,其性格没有质的、部分质的飞跃呢?
    所以依习惯思维再次设定:小说中的孙韶华或者顺着极端路线走到底,走出彩,或者蜕变成极端政治的觉醒者,叛逆者。这,似乎开窍了,可是仍然四顾茫茫,难以决断,恐慌再次袭扰萎蘼的神经。
    掐指头算,耗去一个半月了。耗的什么?有限的生命。急,急不得,不急,耗不起。
    “别再强迫孙韶华了,让她走自己的路吧。”万般无奈向自己说。这样,顺着她,领着她,拿出吃奶的劲儿完成了八千多字的重写稿,舍弃了那几个大男人的后续故事。
    写是写出来了,后怕也接踵而至:本应较深入开掘的人物性格几乎因江郎才尽马虎成篇!
    后怕也是恐慌,大约欲体验写作苦乐的疯傻者都与恐慌结缘。
    后怕、恐慌过后,完成重写稿过后,思路渐有起色,或者说明晰多了:必须承认,中国传统长篇小说人物的模式定型、即单一人物性格在一个阶梯上的重复、强化,塑造的人物形象给人们的印象特别强烈,所以是一个长篇小说成功的创作方法,是中国人对世界文化的贡献;绝不能以西方古典名著加以否定。在世界长篇小说人物艺术长廊里,林黛玉等等林林总总的各色人物群像同样占踞多个席位,光彩夺目。中国的做法和西方的做法并存才是正理。写作时该怎样就怎样;进而使两者恰当融合,伺其情况吸收各自的长处,才有可能逐步接近理想境界。文学创造层出不穷。
    打个比方。我家门前的枣树是土生土长的品种,根深干粗,特别适合当地的土壤和气候。长出的枣却偏小偏酸,就保留几个枝杈,砍去其余枝杈,嫁接了几种甜枣接穗。树冠蹿得很快,开的花混合了奇异的芳香,果实挂满枝头,有的红了,有的湛绿,吸引了许多孩童。自然树上的枣日渐减少,落了一地青叶。但当初的选择没错。不失根本,眼光向外,求新求变,为嫁接效应。
    第五十一章新题:《蘑菇云起“我怕谁” 金水桥上看虚无》。是骡子是马,仰赖他人慧眼。
    这里又冒出个问题:江郎为什么才尽?依我的想法,是因为认为自己太有才了,抛弃了知识的积累,不断的进取,敏锐的感悟。鄙人无才,仍很糊涂,热切得到救援。
    唉,又一个凉秋,“世无千般好,但看一月圆”了。
  •                     (2012年9月30日)





天地一弘 (2012-10-08 23:40:06)

欣赏,渐渐发现中国人的良知在那个时代,迷失了太多。

抱峰 (2012-10-10 09:39:26)

一弘大师,许久没这样称呼你了。正如海云所说,遇到了瓶颈。你说得好,那个时代中国人的良知迷失得太多。回想起来也是一笔财富。站远了看,才能看真切。有的问题非常重要,比如矛盾斗争无条件的绝对性,至今仍有许多人不明了对与错。似乎是个禁区。用这样的方法作指导哪能不出乱子。可是写在小说里未免过于说教,我没办法摆脱。好在,大量的描写不是这样的。谢谢!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