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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宣又一次打住了。
他想自己幸亏没有行动,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很多事都有可能判断错误的。
继续等待吧。
但是,看来可能性是不大了。
除非上帝亲自做工,感动她的心。
傍晚,文宣一下班就到了江北。他知道今天父亲肯定会有一阵暴风雨的
果然,父亲一见他,马上就拉下脸来,大声问道:“文宣,你昨天前天怎么都不来?”
这几天教会传福音,聚会结束后,他要和新来的人谈话,一谈下来就九点半了,早上又有晨更祷告,6点钟就开始,单位里又很忙,人觉得很累,所以他就没去江北了。
但和父亲解释这些有用吗?他才不会听这些呢。
他一声不吭,看着父亲。
“你这几天都没来,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自己印,自己理,还要自己烧饭,找个人接应一下都没有。你啊,太不懂事了!”
文宣也不接话,走过去理纸。父亲一边端纸出去,一边大声数落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啊你,太不体谅我了,我这么辛苦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趁这几年我还能干得动,好好干几年,让你们兄弟三个成了家,我也就完成任务了。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在教会里这么积极,教会会为你娶妻买房吗?教会会为你将来考虑吗?你已经22岁了,再不为自己考虑,将来怎么结得了婚?!”
文宣只管埋头理纸。父亲见他不答话,气就更大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我在听着呢。”
“我问你,我们家一穷二白,要房子没房子,要票子没票子,哪个女孩愿上门?爸好不容易办起这个厂,这厂是你们三兄弟唯一的经济来源,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现在办厂难办,业务不正常,所以爸舍不得叫工人,让你来帮忙,为的就是省一个人的工资,一个月省几百块,一年下来也有几千块,积少成多啊,你不过来,这工人就非叫不可了,这钱就白白花掉了。”
“爸,我知道,可我也没办法,我是同工,聚会如果不去,别人也会不去的。”
“文宣,爸也不是不让你信耶稣,可我们家现在这样的经济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怎么还有心情去聚会,去为耶稣做什么工作?信耶稣是要信,但是现在不是时候,等你结了婚,自立门户了,你要怎么信,我都不拦你。”
“我……”
“我想,你这样天天两头跑也不是个办法,干脆停薪留职算了,现在很多人都这样的,你向单位提出来,跟爸好好干几年,等有钱买下房子,结了婚再回单位,怎么样?你好好考虑考虑,过几天回答我。”
文宣又不声响了。他的手停在那里,怔怔地看着什么地方。
发了一阵牢骚后,父亲终于安静下来了,但文宣心里却无法平静了。
上帝啊,我是否应该停薪留职和爸爸一起干,先挣笔钱再说?此刻,我确实很想得到爱情,即使不选择慧琳,我也希望家庭经济条件能尽快改善,这样我才能结婚啊。
第二天,一个上午他都在想着停薪留职的事。
他分析了一下父亲厂的现状,觉得父亲现在最需要一个人分担担子。弟弟虽然已经在父亲身边学技术了,但起码还要一二年时间,技术上才能独挡一面,管理上才会有经验。父亲一个人忙里忙外的,有时难免会顾此失彼,有时活儿赶不出来,搞得焦头烂额,确实很需要自己的帮助。自己如果停薪留职了,可以负责外面的事情,父亲只用把生产管好就行了。
现在温州很多家庭企业都是这样的,一家人或是一个家族一起办厂,各负其责,各尽其职,企业发展得很快。
但是,他又一想,如果从单位里出来了,可能就没有一点自由了,人在职场,身不由己,这样聚会怎么办?圣工怎么办?
他想起一个弟兄,以前很热心的,后来办了个工场,聚会就越来越少了,现在连人影也看不见了,
所以,不能轻易决定从单位里出来。
但是,不一会儿,停薪留职的念头又跑出来了。
就出来干几年,等钱挣来了,结了婚就回单位,保证不贪心,这样即使影响教会,也只有几年时间,如果上帝祝福的话,可能二年就够了,那时,弟弟也能担当重任了,自己退回来,父亲也会同意的。
可是,谁能保证二年以后还能恢复热心呢?就像一粒火炭,一夹出火盆就会熄掉,人一离开教会,就会冷心,冷到一定程度,想恢复热心是很难的,这是得不偿失的啊!
可是,父亲那边确实也是需要人手啊,有时他忙得连饭都没时间烧,饿着肚子干活,总不能撒手不管啊!就当尽尽儿子的本分吧。
但是,教会工作目前也是根本就不能放下来的,就说探访吧,现在青年团契有些人不愿来聚会,好不容易通过探访把他们叫来聚会了,他们一看你同工不在,下次就不会来了,他们会说,你叫我来,我来了,可你在哪里呢?自己作为主要同工,必须要以身作则。
怎么办?
他实在决定不下到底该如何选择。
中午是午正祷告,他来到教会,几个弟兄姐妹已跪在地板上祷告了。
他跪下来,默默地向上帝祷告:上帝啊,我该怎么办?看看爸爸干得这么辛苦,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啊。另外,上帝啊,你也知道我的需要,我的需要也是合理的,上帝啊,求你给我一二年时间,让我能挣到够结婚的钱,那时我一定回单位,也恢复服事你。上帝啊,原谅我吧,我只能这样了。
带领祷告会的弟兄唱起诗歌:
从前我亦曾热心,努力追求前进,可怜现在已改变,不与救主亲近。追想昔日殷勤景,如何夜寐晨兴,如何辛苦不自顾,而今却冷如冰。我岂能忘救主?我岂可离天父?祂心为我忧伤,我心安忍不顾?
文宣唱着唱着,突然失声痛哭起来,他抽泣着对上帝说:上帝啊,我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为了自己而放下圣工?上帝啊,我对你太无情无义了,我太让你失望了。求你赥免我的不忠,求你使我坚定对你的爱,爱你胜过父亲。也只有求你怜悯我的父亲,帮助他办厂,你的帮助胜过我的帮助。
从地上起来时,他已经决定不停薪留职。
下午上班后,他拿出日记本,看以前写的日记,布锐内德的话,又一次激励了他:
“我与世界已经全无关系,只在其中诚实地为神劳苦工作,我不想为世界所给予我的任何东西而生活一分钟。”
“我觉得对我来说,我在人面前的名誉已经越来越不重要,我愿意被藐视,成为戏景,被人观看。”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慕为主而活和完全的奉献给他,我要为神的荣耀耗尽我的生命来事奉神。”
“啊,我的救主曾为可怜的人流汗如血,我渴慕对于他们有更多的爱心。”
四年前他看过油印本《世界大奋兴》,里面有一章写布锐内德的生平,他对这位至死忠心传道的宣教士佩服之极。布锐内德的日记原话是他去年看《教会名人录》后抄下来的。
他还抄了两个人论布锐内德的话,赛拉坡说:“让我们时常在心目中看见布锐内德在美洲的森林中,将他的心向神倾吐,为那些将要灭亡的土人祷告,除了他们的得救,什么都不能使他快乐。”
布锐内德的岳父爱德华滋则说:“他的一生指明了在服事工作上成功的正确道路,他寻求成功好像一个士兵在战场上寻求胜利一样,又好像一个在竞赛中争取奖牌的运动员一样。基督的爱和救人灵魂的心,使他的生命力旺盛。他怎样工作?常是热诚的,不仅在经训或教义上,在会众面前或独处时有热切的心,在昼夜的祈祷上也是如此,在内室中与神摔交,以说不出的痛苦祷告,受生产之苦,直到基督在他所牧养的人心中成形。他是雅各的真后裔,整夜摔交,直到天明。”
他自己日记里这样写着:“他所受的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他所求的不是世人所求的,他的一生是为主倾倒的一生,是感人至深的一生,我与他相比真是惭愧,我是何等冷淡,对属灵的事是何等懒惰。主啊,求你以爱激励我,使我快跑跟随你。主啊,我渴望为你的荣耀而耗尽我的一生。‘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为了你的福音,我愿洒尽自己的热血于祖国大地,开出遍地生命之花。”
当他看着这些滚烫的字时,他的心里像有火在烧,而下面那段1956年在厄瓜多尔殉道的艾立特所写的话使他心里更加沸腾了——“我可以像火焰一样燃烧起来吗?求主拯救我脱离不能燃烧的情形,使我成为火焰,但是火焰是会改变的,有时非常短暂,我如何能长久不熄呢?哦,主,求你使我成为你火焰的燃料!”
看了这些日记,他的心意更坚定了。
但是,父亲那边怎样回话呢?自己必须要好好想一想,让他能接受得了。同时,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搞个什么第二职业,既能增加收入,又能让父亲不再盯住自己。于是,他开始动起脑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