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轩辕台＞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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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妮的儿女们一点不会体谅人，跟它们的妈妈差远了。深更半夜闹得尤欢，有的在屋地打架，叽叽乱叫，有的爬上床，在被子上、头上噔噔追逐。粗木桌上的食物被一只搪瓷盆扣着，也拱得嚯嚯移动。好像无视她的存在。
百里玉妆头像灌了铅，睁不开眼，口渴内急。挣扎着坐起，摸索灯绳，抬不起胳膊，手没了准头，好不容易才拉亮电灯。
屋外风向不定，一会儿扫荡北墙，一会儿鼓动南窗，屋檐的炉筒子呜呜作响。
她刚把腿挪出被窝，要下床，如同粮食口袋横着摔下。下意识摸肚子，肚子没了动静。这才蒙眬意识到：中煤气了。“啊，是妮妮打发孩子来救我!”就一点一点向门口爬，推门。微弱的喊声被风声吞没。向窗台爬，告诫自己，“必须打开窗户!”不知折腾多少次，连窗台都够不着。又爬向门，嘴对门板下的耗子窟窿。一股冷风吹进，身子蜷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走上一个山坡，跌跌撞撞。天空阴暗，败草枯黄，百木凋零，大风呼啸。她浑身发冷，嘴唇干裂，内逼得厉害，急于找个方便的地方。只见前面有个黑影领路，黑影头发稀疏，回头关照：“姑娘，这就到了!”
黑影钻进一个长长的去黑风岭那样的山洞。她尾随而入。洞顶狰狞，也滴着水，脚下的石头棱角分明。从山洞钻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立陡的高山，高山上的洞窟层层叠叠。黑影披开荒草，进入一个最底层的入口。
洞内很狭窄，伸手能够到洞顶。 “知道你要来，跟我走!”黑影牵住她的手。这手很冰冷，但她没有撤回，高兴地说：“听出来了，你是李县长!”
“是呀，卑职李嘉，知道你正住在我以前住的牢房……”李嘉牵着她曲曲折折来到发着幽光的宽敞的地方。
她看到，光线柔和，呈蓝色，是许多莹石发出的。李嘉瘦削多了，舌头耷拉着。
李嘉笑了笑说：“姑娘，渴了吧？”翻弄干草堆，取出一尊青铜爵，从身边的水潭舀水递给她。她接过，一饮而尽，顿觉清爽。向四下看，更感惊奇。洞窟的上方供奉着孔子、孟子、老子、释迦牟尼、耶酥、穆罕默德的塑像。祖冲之的塑像供奉在右侧，李时珍和扁鹊的塑像供奉在左侧，下方堆放一些中西医典籍。
这里洞连着洞，一个洞堆满书籍，谓之书窟；一个洞堆满佛像，各种罗汉，许多有头无身，有身无头，谓之像窟。李嘉说，再向里还有碑窟，堆满石碑；戏窟，堆满戏装和道具；艺窟，堆满各种字画和工艺品；西窟，堆满西方文化物品，以自鸣钟、科学著作、《圣经》为主。
“李县长，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她问，急不可待挑选一本线装《论语》。
“大家搜集来的。”李嘉说，“后山有个文谷，全是破‘四旧’的文物，海去了!闲来没事就去翻腾，搬些回来。各洞窟的人都拣自己喜欢的搬。东西太多，实在搬不完。”
“我帮你搬吧，”她很兴奋，“多搬些回来!”
“我告诉你，中国几千年有形的文化遗存有相当一部分在这里。你问文谷有多大？听说东西百八十里，南北百八十里，我只在近处走走。刚才你喝水的青铜爵就是从那里拣来的。一切东西，在阳世烧了，毁了，在阴间还能大致保持原来的形状，其实也是杂乱无章，残缺不全。可以这样说，无论阳世阴间这个文谷都是最大最全最高等级的博物馆，人们夸耀的故宫博物院、大英博物馆和巴黎卢浮宫哪比得上!需要整理分类，保存下去，可惜人手不够，为此，邓拓、吴晗一伙天天嗟叹，说要成立个文物抢救委员会……
“文谷后边还有个山谷，叫城殿谷，更大了，光长城就有许多段，当然包括北京毁坏的一百多里。古城、庙宇加在一起有几个北京地面大。这些仅仅是一部分。据说邻近的城殿谷还有炎帝陵、舜帝陵、仓颉陵、成吉斯汗陵、王羲之的坟。
“红卫兵到孔庙造反，把孔子的坟平了，碑砸了，树砍了，像毁了，多惨!造反派把蒲松龄的坟扒了还不算，竟把骨头挂在树上批判!全国的寺院、庙宇不管路多远，山多高，大都在劫难逃!乐山大佛七八十米高，一时半会毁不掉，就把像后的五百罗汉捣毁!日本人焚烧过商务印书馆几十万册图书，没烧净的，流失在民间的，也搜罗起来付之一炬!万寿山顶的千尊琉璃浮雕像曾被八国联军射杀，缺胳膊少腿，缺鼻子少眼，这回又被大规模破坏!还有佛教经典、名人字画，比如叶贝经、宋徽宗的山水画，苏东坡的竹子画，言征明和唐伯虎的画……在这里也能看到!到底有几个文谷几个城殿谷谁也说不清楚。”
“是呀，许多情况我都了解，想不到这么严重。”
| 天地一弘 (2012-07-25 01:18: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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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失理智的人们！ |
| 抱峰 (2012-07-25 01:56: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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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一次体验死亡，（这是第二次，还有一次，最后是真正的死亡）因为中煤气，到“阴间”走一趟。从而把社会生活面拉得更宽一些。关照众多受迫害者的命运，关照极端路线的危害。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