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血军刀刀渐冷 泪溅热胸胸不平 (<雪>49-4)

 

<雪落轩辕台>49-4

 

4

巴宗光脚丫子蹲在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自斟自酌。双管日光灯在屋顶咝咝鸣叫;笨重镂花的办公桌堆放的卷宗、几碟小菜、枸杞泡烈酒,还有小瓷人新给剃的光头都被照得明明晃晃。几杯酒下肚,仍感到孤单,郁闷。这时想起了家中的老㧟,老㧟怎样㧟胳膊走路,怎样炸花生米,烫酒,拧着解放脚颠前跑后,一个肉肉头头的女人眼见着变得抽瘪了,矬了,弯了,难免心生感慨。忽觉有口痰,就噗地吐出,竟直射在对面墙上;(有孙部长的功底)心想,老子底气还足,一扬脖又灌进一杯。于是细数在老家在县城新老相好的。相好的到底有多少,实在没有精确数字,就过电影,从第一个过到新近的一个,比较哪个女人的哪个地方独具突出魅力。数来数去认为还有遗漏,便倒着数,每到销魂处脸上的笑意就一抹一抹地。

而马洁的突然出现、尤其那水灵灵毛嘟嘟的大眼睛着实使他吃惊。

 “我认识你--马洁!”巴宗叭嗒嘴,一出溜坐在椅子上,用脚丫子够鞋,“正好,陪大爷喝两盅!”心里却叨咕,“怎么是她……今晚又有着落了!”窃嘉。

“我来看看巴主任!”马洁爽快地说,坐在巴宗对面。

巴宗急着找杯子给马洁筛酒。

“哪有老敬小之理!”马洁笑道,毕恭毕敬给巴宗筛了满杯,并在空杯里滴上几滴端起和巴宗相碰,“有巴主任赏脸,今天破例,干!”巴宗只顾盯马洁的大眼睛,并不在意搅酒,一饮而尽。

“知道找我有事……下班不谈政事,喝酒!”巴宗接连喝了三杯,暗自庆兴,在他的眼里,马洁就像饿急了的麻雀傻乎乎飞到秋后的场院找秕高粱向筛子底下钻,只要拉一下绳子就能扣住。“这只鸟更嫩绰,有双好看的大眼睛……”他快美飞了,捉住马洁的手;马洁似要撤回,可是撤了撤,也许半寸,也许一寸,停住。他很受鼓舞,“没有一个娘们会把手撤回的,可,哪个娘们的手也没这么白,这么细,这么软,水葱似的!我抓住了一只小鸟,还是个雏儿!完全不是街上的破烂货……剃头的……卖货的……却是知识分子,臭老九……管她臭不臭呢……今天老子艳福非浅……”

巴宗盯盯瞅一阵,从抽屉里取出香烟,分别给自己和马洁点燃。

“这熊猫烟是专给那几位中央首长特制的,首长每次离开北京饭店我们县的服务员都把剩下的攒着……香吗?辣!嫌辣给我。”巴宗乐不可支地叼起马洁的烟,故意探出舌尖在过滤嘴上磨擦,仿佛舔到了马洁嫩唇,不免心中作痒。

于是又捉住马洁的手,用力捏了捏。马洁并没有要撤回的意思。

马洁皱了皱眉又展开。

巴宗吐出一个烟圈,烟圈渐渐放大,向马洁套去。

“她的大眼睛……”巴宗想,“比那个牛眼珠子胜强百倍,世上竟有这样好看的眼睛!”神魂飘荡。

马洁很苦,很乱,想吐,想哭,一直发狠:“大叫驴,谁都要上,让你骚……该劁了!”后悔不该来,来了没能借把劁猪刀带上,欲尽快离去。

“搬出巴宗!”这时张增旺好像在眼前提醒,她咬咬薄唇,强笑着说:“我早就想来汇报,听巴主任的指示。”

“指示?大家都听毛主席的,我是大老粗,哪会指示……还是喝酒!”

“才不呢,”马洁示意性抿口酒,稍作镇定,“哪个不知巴主任大名,全国劳模,‘九大’代表,受过毛主席表扬,始终保持劳动人民本色。”

“哈哈,小小年纪学会恭维人了!我呢,是个贱胚子,人家给一个好就还人家仨好,仨好。”巴宗心里很是熨帖,意味伸长地说,特别加重“仨好”的语气。

“巴主任是大家的榜样,水平高,我十听学一听就知足了,毛主席教导知识分子要和工农相结合么!榜样就在跟前,过去总以为巴主任在半天云,蹦高高够不着……”

“我的门向你敞着,尽可随时来,告诉你,别等着去请。”

“这不来了么……我常陪外地参观团到巴主任老家,看了展览馆才真正知道巴主任的巨大贡献。”

巴宗笑眯眯,没怎么留意这些听腻了的话,却有一句最投心缝——和工农结合。“……我结合的倒是不少,却从没结合过知识分子。她是大学生,学劁猪的,哼,劁猪也要大学生,劁来劁去可别劁了我这个打种、淘猴的!”自觉好笑,左腿夹起右腿,挤压猴急的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