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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文宣到外面办事，完事后看看还只有四点多，就拐到蒲鞋市菜场那边。
问路边的小店机关幼儿院在哪，店主一指斜对面，说，“呶，就在那里。”
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幼儿院了，只见门口悬挂着一条横幅——“欢迎小朋友”。他往里面看了看，院子里静悄悄的，问传达室的老伯慧琳在不，老伯说，“那个新来的程老师啊，在小一班教室里。呶，就是右边那个教室。”
文宣走近小一班教室，站在窗外看进去，慧琳正坐在矮桌边专心地剪着什么，地上落满了碎花纸片。他轻轻地叫了声“慧琳”。
慧琳转过身，一脸惊喜：“文宣，是你啊，快进来。”
文宣走了进去，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我那搭档有点事，先走了。”
他这才看清楚矮桌上摊了一桌纸贴娃娃，随手拿起一个看看，做得还真不错，问：“这些纸娃娃都是你做的？”
“当然啦，做得怎么样？”她一脸骄傲地看着他。
“真是心灵手巧啊！”
“你还没看过我做的挂饰呢，呶，在那边。”
文宣朝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那一串串挂饰可爱极了。
“等我这个做好了，你帮我一起贴在墙上啊。”
“好！”
慧琳把最后一个纸娃娃剪好，细心地粘起来，然后把十几个纸娃娃拿在手里，走到墙前，两人一个涂胶水一个贴，都贴在墙上。
他涂胶水的时候，看着她的手，想象着这双手弹琴时的样子，等会儿她要是能弹一曲就好了。
终于全部完工了，慧琳坐在矮桌上，看着整体效果，满意地点着头。
文宣则走来走去，认真地欣赏着她的劳动成果，连连称赞：“看不出来，你还真有水平。”
“不过，我觉得自己画画还不行。”
“这是给孩子看的，已经可以了。”
“这两天可把我给累坏了，现在总算大功告成，可以休息几天了。”
“初上班都这样的。”
“文宣，坐下来谈吧。”
“你怎么知道我要谈事儿呢？”
“你今天就是为松鹤叔做说客来的嘛。”
“呵呵，那我就开门见山吧，”文宣笑着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再过几天，你就是正式老师了，我现在就当一下孩子，先叫你一声老师，让你提前尝一下老师的滋味。程老师——”
“小朋友，坐好。小嘴巴——”
“不——讲——话。”文宣学孩子的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等一下你肯定要说——再过几天你就是唱诗班的老师了，我再提前叫你一声程老师吧。所以，你先别讲话。”
“程老师，那我举手总可以问问题吧？”
慧琳迟疑了一下，“可以，问吧。”
文宣举起手，“程老师，你是不是嫌那边远不想去？”
“不是，那里对我来说还不算远。”
“是不是因为太偏僻，晚上一个人不敢去？”
“是的，松鹤叔也讲了这个问题。”
“那下周我先陪你去，以后让他们教会的人来接你。这不就解决了吗？”
“你这么忙，会陪我去吗？”
“我也是没办法，松鹤叔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叫我无论如何要陪你去他那边。”
“你不去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去。”
“看来，我是非去不可了，如果我爸那边非去不可，我就等茶话会结束了再去他那里。”
“好吧，既然你们这样强烈要求，我就答应吧。”
“太好了，我明天就告诉松鹤叔。程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现在能弹一曲吗？”
“可以啊。不过这里没有钢琴，只有风琴。”
“风琴就风琴，弹得好也好听的。”
她坐在琴前，弹了起来。
“这是一首世界名曲，叫《巴比伦河》，是我最喜欢的。”
文宣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他想，如果这是一架钢琴，那将会更好听。
俩人从教室里出来，文宣去推车时，慧琳说：“文宣，我看你买辆摩托吧，你常常去你爸那边，路途这么远，多辛苦啊。”
“摩托太贵，再说有了车，还要上牌照，一块铁皮要几万块，我哪有这么多钱啊！”
“也是，温州的牌照实在是天价啊。”
“骑自行车，是一举三得，既是交通工具，又能锻炼身体，还省下不少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每天工作量运动量这么大，睡得又迟，身体可不要累垮了。说实话，我可是看你服事上帝这么辛苦，才答应的。”
“你能答应，我真的很高兴。我觉得用上帝所给我们的才干来服事上帝，是一件特别享受的事情。”
“我还没到这种境界，只是推不掉而已，我这人耳朵软，别人多叫几次，就会答应下来。”
“唱诗歌、弹琴都是你的特长，这些特长用来赞美我们的上帝，这可是最有意义的事啊。”
出了门，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此时正是下班高峰，又是在菜场边，他们只能推车慢慢走着。
“文宣，我看你白天上班，晚上除了去你爸那边帮忙就是聚会探访，现在还要到山上讲道，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这样热心服事上帝？”
“我也不算是最热心的，比我热心的人多的是，有些人甚至放弃世上的工作，专门为上帝传道呢。我还在读书时，就把自己奉献给上帝了，想将来也这样做一个四海为家的传道人，但……”
“后来中专一毕业就上班了，这个愿望就落空了，是不？”
“唉，谁叫我家里穷，我爸又不信上帝，我又是长子，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或许我也可以走上这条全时间服事上帝的道路。”
“我觉得你还是一边上班一边为上帝做工，这样好一些，毕竟我们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作一个全时间的传道人，生活肯定会很清贫的。”
“但是，我觉得我好象已经和上帝订了一个合同，这一生非实现这个心愿不可，有时候，我只想自己早一天离开单位去各地传道，我觉得呆在单位里是在浪费自己的青春。”
“做全时间传道人，一家人有多少时间聚在一起呢？就算教会给工资，又能拿到多少钱呢？还不是要靠妻子挣钱来补家用吗？在今天这样的社会，这是不大现实的啊。”
“慧琳，你现在还不懂奉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了，我们不谈这个话题了，讲讲你的工作吧。我觉得幼儿教师是一项最开心的职业，整天和天真无邪的孩子打交道，自己就会变得无忧无虑。”
“可是，当孩子王也是挺累的，我过去在幼儿院实习时，有时觉得真拿那些孩子没办法，有些调皮王会弄得你哭笑不得。”
“等你把这些孩子都能管得服服帖帖时，上帝也许就会让你带小子班了。”
“我可不想带小子班，一个星期上班累坏了，再叫我去教会带那些孩子，我可受不了。”
“我前年一毕业，马上就开始带小子班，我觉得那些孩子很好带，他们都很听话的。”
“你也带小子班？”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还真看不出来，又会弹琴又会带小子班，如果幼儿院要招男教师，你肯定能选得上。”
“我如果当幼儿教师，还可以教孩子们踢足球，打排球，这些都是我的强项，保证男孩子都会喜欢我的。”
“呵呵，以后我和院长说说，招个全能男阿姨，可以提高我们幼儿院招生的吸引力，或许她会同意的。”
“她若同意我进去，我保证进去！”
“那不行，你的单位可是国家行政机关啊。”
“行政机关有什么大不了的，梁三伯祝英台。”
“梁三伯祝英台？什么意思？”
“这是我爸的说法。梁三伯就是‘两三百’，月工资只有这么一点，祝英台就是‘粥影抬’，这么点收入只能喝喝粥，死不了活不起的，所以现在机关里有些人就停薪留职自己干了。”
“呵，经典!”
“我觉得我不适合在机关工作，按我的性格，加上我的信仰，在机关里是很难有前途的，与其在里面干耗着，不如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工作。说实话，我很喜欢教育工作，当老师曾是我的选择，可惜后来没能留校。如果有机会，我真的会去做一个教师，哪怕是幼儿教师。幼儿院里只有女老师，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利，需要男老师的阳刚之气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看不出来，你对幼儿教育还有研究的呢。”
“国外早就注意到这方面了，幼儿院和小学里的男教师比例都有明确的要求，我们国内还没有这种理念，首先是没有男生会去读幼师或去当幼师。”
“那也是，哪个男孩子如果说自己要去当男阿姨，肯定会被同学或朋友笑死的。”
“但我相信，将来肯定会跟国外一样的。慧琳，当初你为什么选读幼师？”
“从小我就盼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老师，我觉得老师对孩子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果在一个人还很小的时候，就给他良好的教育，他就可能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是的，人的幼儿时期就像一张白纸，我们在上面画上什么，往往以后就会一直都是什么，这就叫先入为主，在孩子的心中画上真善美，他的一生就会受益无穷。”
“教师被称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是，现在有些老师却有辱这个称呼，学生也因此变得不再纯洁，但愿幼儿院会好些。”
“不管环境怎样，我们都要坚持自己的做人原则，不受环境影响，反而要以我们的人格去影响别人。”
“文宣，和你谈这些问题时，我觉得很有感触。我以前都没去想这些事，现在我发现这些问题是自己必须去面对的，在我还没踏上这个岗位之前，我必须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确认，知道自己到底要当一个怎样子的教师，要给自己的学生以怎样子的影响。”
“我觉得一个基督徒当教师，是最适合不过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上帝，他知道自己必须有职业良心，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和不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必须对得起每个把孩子交给自己的父母。所以，我是真的很想自己能成为一个教师，能拥有这个阳光下最神圣的职业，我也希望你能无愧于这个称号。”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好了，明晚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