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伟在她面前沉默地坐着,目光低垂,不敢直视她充满伤痛的眼睛,双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指节用力。深吸口气,语气里充满歉疚:“也不想这样,迪娜。可是……我不能继续拖累你了。”
“拖累?”迪娜的声音突然尖锐了些,她猛地抬起头,泪水在她脸上纵横交错,划出一道道晶莹的痕迹,目光中充满了震惊与不解,“你什么时候成了拖累?徐昕伟!你是不是连我是谁都忘了?我迪娜从来不需要别人替我做任何决定,更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保护’我。”
昕伟痛苦地抬起头,与她泪光盈盈的目光短暂相遇,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声音低沉而缓慢,像是每一个字都需要从内心深处艰难地抽出:“迪娜,你还年轻,未来充满无限可能。你应该拥有更好的生活,更好的选择,而不是被我这样的人牵绊着。我……我必须对你的人生负责。”
“负责?”迪娜重复着这个词,声音沙哑而颤抖,仿佛在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更多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原本明媚的笑容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苦涩,“负责不是让你就这样离开,昕伟。真正的负责是你和我一起携手走下去,无论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可是你呢?你竟然天真地觉得,离开才是对我最好的方式?”
她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交叠在腿上的手背上,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也像无声的抗议。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些,但颤抖的语调却始终无法掩饰内心的痛苦:“你以为我需要什么绿卡?你以为我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身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只有我们在一起的未来,只有我们共同编织的那个家?”
痛苦地闭了闭眼,胸口像压着块沉重的巨石喘不过气,他伸出手,想要握住迪娜的手,给予她一丝安慰,却在半途停住,最终无力地垂落下来。
“等绿卡申请完全结束后,我们再正式办理手续。不想让移民局产生疑虑,影响你的生活。”他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仿佛在宣布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句话像把利刃,狠狠刺进迪娜的心脏,让她感到窒息般疼。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含义,也无法相信他竟然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反驳,想要质问,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片刻后,她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顺着脸颊淌下来,像是所有的抗议和辩解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湮灭。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其中仍然无法掩饰深深的悲伤和难以置信,“你的‘负责’,就是帮我办完绿卡,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开?把我们之间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当成一场可笑的交易?契约婚姻?人家老肖的契约同居,还结出了婚姻的果子。”
再次,沉默像堵无法逾越的墙,将两人彻底隔绝在各自痛苦的世界。他的目光无力地落在桌面上的杯,杯中的水面微微荡漾着,仿佛映射着他内心深处无尽的动荡和不安。
“徐昕伟!”迪娜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像一声轻叹,却带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痛楚和失望,“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到底是在害怕我,还是在害怕你自己?又或者,你是在害怕面对真实的内心?”
痛苦地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和犹豫,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任何解释此刻都苍白无力,他所做出的选择并不是迪娜此刻最需要的,也不是她能接受的。
“你不必回答我。”迪娜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背轻轻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平静,眼底深处仍然隐藏着深深的悲伤和失望。“如果你真的认为这样做是对的,我不会再拦。但我希望你记住,今天放弃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更是曾经共同拥有、共同憧憬的美好未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墙壁上的挂钟依旧不紧不慢地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场令人心碎的对话划上个无声注脚。两人间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世界。
迪娜缓缓地站起身,眼神不再像刚才哭泣时那样柔软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疼痛的决绝和坚定。她的背影依然挺直,但迈出的每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仿佛都重重地踩在昕伟的心头,让他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他想要叫住她,想要挽回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哽咽。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房间门口,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但他却只能无力地低下头,将所有痛苦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他知道,已经无可挽回地走上了一条注定要失去她的路,而这,不仅仅是失去迪娜,更是失去他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最美好时光,也将在心中留下无法弥补的伤痛。
雨声依旧在窗外淅淅沥沥地回荡着,像一曲低沉而冰冷的挽歌,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响。
不久前迪娜写的诗,他已经可以背下来了:
我仍旧独自伫立在那棵熟悉的老树下, 微风轻轻翻动着手中的书页,试图唤醒那些早已沉寂的时光。 爱,就像夜空中转瞬即逝的微弱星光, 曾短暂地划破黑暗,却最终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怅惘。 你的目光曾是我疲惫时停靠的港湾, 你的笑容也曾温暖过我冰冷的心房。 但如今,这曾经的光芒,终究无法融化我心中的寒冰, 只能在记忆深处,指引着我们各自走向不同的远方。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爱是永恒的守望, 直到此刻才真正懂得,爱也需要学会放手,甚至不得不放手。 如果放手是最后的成全, 那么我愿化作夜空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流星,悄无声息地湮没在无垠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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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厅的光线柔和而昏暗,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一些未尽的故事。昕伟坐在伊丽莎白和托尼对面,桌上三杯咖啡冒着淡淡热气,却无人动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布兰迪,这里真的没你什么事。”托尼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攥紧,目光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可以照顾好伊丽莎白和辛蒂。”
昕伟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平复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他的目光落在伊丽莎白身上,那张熟悉的脸庞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显得格外苍白憔悴。她的手轻轻地放在托尼的手背上,这是一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她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和依赖。
“托尼,我不是想从你们身边抢走什么。”昕伟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中带着几分恳切,“我只是……只是想尽一份力,哪怕只是为了辛蒂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
托尼低下头,温柔地看了眼身边的伊丽莎白。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托尼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淡淡微笑,语气也缓和了些:“布兰迪,我理解你的心情,真的。你要明白,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责任心,更是深沉的爱和全心全意的陪伴。爱不是来分担责任的,而是用来支撑彼此,共同度过难关的。”
短暂的沉默被伊丽莎白的声音打破,她的语调平静得像潭湖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布兰迪,谢谢你。”眼神柔和却没有丝毫动摇,“谢谢你愿意来这里,并坦诚告诉我这些。但你真的不必这样做。”
她停顿了一下,低下头,温柔地看了一眼依偎在托尼怀里的辛蒂,仿佛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再次抬起头时,她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地直视着昕伟:“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不想再亏欠你任何东西,也不想让辛蒂将来背负任何负担。她是我的女儿,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她,给她最好的生活。”
昕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伊丽莎白轻轻抬手制止了。她的声音依然柔和,但却像一扇在他面前缓缓关闭的大门,将他彻底地隔绝在门外。“你是个好人,布兰迪。”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但这并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希望你能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回到家庭,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知道你很有责任心,但这份责任真的不属于这里。”
托尼紧紧地握住了伊丽莎白的手,动作轻柔而坚定,仿佛在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力量。“布兰迪,”他开口说道,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块可以安放所有情感的坚实基石,“伊丽莎白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更多帮助,而是更多安心和陪伴。她需要有人能无条件地站在身边,无论现在还是未来。而那个人,只能是我也只会是我。我愿意为她放弃所拥有的一切,这不仅仅是因为责任,更是因为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
昕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深沉的依赖,仿佛无论未来的生活如何风雨飘摇,这两只手都不会轻易松开。
“我已经辞去了在纽约的工作,因为她比任何东西都更重要。”托尼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后悔,“我不会让她独自面对,辛蒂也不会。我绝对不会允许她们感到孤独,感到害怕。这是我对伊丽莎白的承诺,也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昕伟的目光缓缓地移向伊丽莎白,她正低着头,用充满母性光辉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怀中的辛蒂。她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辛蒂柔软的发丝,那份温暖而坚定的爱意,仿佛能抵挡世间的一切风雨。
“托尼说得对。”伊丽莎白轻声说道,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尽管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中却透着一种令人敬佩的坚韧和力量。“布兰迪,我非常感激你今天能出现。但你要明白,我们都已经走过了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而现在,这是我的人生,是我必须要独自面对和承担的人生。我必须学会坚强,也必须教会我的女儿同样地坚强。”
窗外的微风轻轻吹动着树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像一层无声的告别仪式。
昕伟默默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摩挲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如果……如果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随时联系我,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
“谢谢你,布兰迪。”她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充满感激,但更多的是决绝,仿佛在划清一条清晰的界限,轻轻地抱起辛蒂,然后转身离开,步伐缓慢而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留恋。托尼也站起,紧紧地跟在身旁,伸出手臂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他的动作温柔而自然,仿佛这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深情。
昕伟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原地,目光久久地追随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在光影的交错变幻间,他恍惚地感觉到,那是他这一生中与他们之间最遥远的距离。他的胸口仿佛被掏空了一块,空荡荡的,却又隐隐地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释然。
窗外,微风依旧轻轻地吹拂着,带来一丝初夏的清凉。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复杂的情感都深深地封存在这一刻,让它们最终化作记忆深处一道无法轻易触及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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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阴沉低垂,细雨如织,给喧嚣的城市蒙上了层淡淡薄雾。昕伟独自走在湿漉漉的街道,脚步缓慢而沉重,像灌了铅般。他不知道究竟该去向何方,心中只有个模糊的方向指引着他——教堂。他想起伊丽莎白曾无数次在周日的清晨来到这,虔诚地祷告、倾诉,将她的喜悦与痛苦都毫无保留地交托给她的上帝。
他推开教堂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门内幽暗的光线与雨后湿冷的寒意一同扑面而来,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空旷的大殿里空无一人,只有祭坛前方几盏昏黄的烛火在静静地跳动着,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蜡烛燃烧的气味和陈旧木料特有的气息,一种肃穆而安宁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空间。
缓缓走进,在后排随意找了个位置。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高悬的十字架上,木架上的耶稣雕像看起来悲悯而静默,仿佛默默地承载着世间所有人的苦难。他低下头,手指交叉握拢,笨拙地模仿着伊丽莎白曾经祈祷的姿势。可不知为何,这样的动作让他感到十分别扭,仿佛自己是一个误入庄严仪式的异类,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思绪很快便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纷乱而杂沓,让他无力阻止。他想起伊丽莎白病重时那张苍白而虚弱的脸庞,以及托尼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离不弃的场景。他曾试图参与其中,想尽各种办法提供帮助,却都被托尼毫不留情地拒绝。“这是我的家庭,”托尼的话语直白而冷酷,像把利刃刺痛了他,“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真的不需要。”
那一刻,第一次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如此多余,仿佛一个不速之客,贸然闯入了别人的生活。他只能孤零零地站在那,看着伊丽莎白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目光偶尔与他交汇,却带着一丝遥远的陌生感,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而迪娜……她的目光也开始让他感到无比沉重。她没有说过任何责备的话,但每次温柔的关心和问候,都像根细细的针扎在心头,隐隐作痛。他看得出来,迪娜依然深爱着,也看得出来,她为他现在的状态感到深深难过。他知道自己的冷漠和疏离让她痛苦,可他的心却像块被寒冰冻结的石头,坚硬而冰冷,根本无法腾出哪怕一丝的空间来容纳她的关怀和爱意。他不想伤害迪娜,却又无力改变自己现在的状态。
昕伟用力地闭上眼,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但一切都只是徒劳。他重新抬头,仰望着高处的十字架,低声地自言自语:“人们都说,你能替人承载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可是……我究竟该如何向你诉说?”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但在空荡荡的教堂里,每一个字都被无限放大,在空气中回荡。他继续轻声地倾诉着,像是对着十字架上的耶稣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独白:“我曾经试着相信你们所说的那些道理,伊丽莎白也总是说,虔诚的祈祷能让她感到轻松和释怀。我也想放下沉重的负担……可是我真的做不到。那些烦恼,那些深深压在心底的愧疚和迷茫,无处安放,也没有人能倾听。伊丽莎白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托尼也不需要,甚至连迪娜……我是不是也深深地伤害了她?”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十字架上的耶稣依旧静默无声,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忽然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荒唐和深深无助。他试图在这个神圣的空间里寻找一丝安慰,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正融入。他在这里只是孤独的旁观者,笨拙地模仿着别人祈祷姿势的异乡人,却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到信仰所带来的救赎和慰藉。
他无力地低下头,深吸气,目光缓缓地落在空空荡荡的双手上。他的掌心空空如也,仿佛隐喻着他此刻空虚而迷茫的状态。他知道,依靠宗教信仰并不是他能找到出路的方式。这一刻的“失败”并没有让他感到更加痛苦,反而让他内心深处涌起了一种奇怪的释然。
“看来,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他低声说,话既像是对着静默的十字架,更像是对自己内心的告白。
缓缓地站起身,最后一次抬眼望了眼高大而庄严的十字架,目光中没有怨怼,没有悲哀,只有复杂而难以言喻的,像是对这个他始终无法真正理解的世界发出了一声陌生而遥远的问候。推开沉重的木门走出,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和湿润。站在教堂门口,抬头望向夜空,厚厚的乌云已散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宁静的大地上,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真正的救赎并不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也不在某个特定的信仰中,而是在他脚下的每一步,在他所经历的每个瞬间。他不由得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叹息般自言自语:“伊丽莎白,你已经找到了你所追寻的。而我也必须找到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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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着城市,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无声地滑动,像一声声轻微的叹息。昕伟独自坐在车里,手里紧紧握着手机,屏幕忽明忽暗。他的指尖几次犹豫地划过拨号键,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去。脑海中,聂小蒙的话语一遍遍地回响,挥之不去。
“我说你啊,爱这玩意儿,不光是补窟窿,有时候得学会撒手。”小蒙的声音挺实在的。“最重要的,是眼前儿的事儿,还有你答应人家的话。过去的事儿就翻篇儿了,既然都选了,就别老搁那儿后悔,自己跟自己较劲。那样不光自己难受,也碜得慌,也让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跟着添堵。”
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凝视着茶几上那杯早已冷却的水。杯中的水面随着他无意识的动作轻轻荡漾着,如同他内心深处无法平息的波澜。小蒙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知道经济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做沉没成本吗?那些已经发生的付出,不应该成为你决定未来道路的依据。它们只能作为你宝贵的经验和教训,而不应该成为拖住你前进脚步的沉重绳索。每个人都必须向前看,活在当下。”
聂小蒙的话语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徐昕伟心中浓重的迷雾。他明白,虽然人不是冷冰冰的数字,人的感情也不能简单地用数字来衡量和描述,但是,有些道理的确是共通的,放之四海而皆准。有时候,他确实需要换一个角度,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进行换位思考。可是,他对伊丽莎白的深深牵挂、对辛蒂的无尽愧疚,以及对迪娜的深深歉疚,早已在他心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让他无法挣脱。他一直徒劳地试图修补那些早已破碎的过去,却完全忽略了还有人在他身后默默地等待着他,期盼着他能够勇敢地面对未来。
“你的犹豫不决,甚至是近乎纠缠的行为,不仅对托尼是一种无形的伤害,对伊丽莎白来说也是一种打扰。而更重要的是,你对迪娜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她有权利拥有她应得的幸福。”聂小蒙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目光也沉静而锐利,“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仅对她不公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是不道德的。”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感到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徐昕伟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忆起迪娜离开时的背影,那份坚毅中隐藏的脆弱,以及那双噙着泪水却依然倔强的眼睛。他清楚地记得,迪娜是一个多么坚强和独立的女人,她很少轻易流泪,可他却让她如此伤心。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亲手剥夺了她应得的幸福,而他为自己找的所有借口,都不过是懦弱的逃避和自我安慰的伪装。他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那个对她伤害最大、最深的人。
“有些爱,”聂小蒙的声音逐渐柔和下来,但却更显沉重和无奈,“不是占有,也不是纠缠,而是学会放手。如果你真的深爱着她们,就应该选择放手,让她们各自走向属于她们的未来,去追寻她们各自的幸福。”
车内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闷,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徐昕伟痛苦地闭上双眼,手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手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抬起头,茫然地看向车窗外。街道尽头的霓虹灯依然在闪烁着,五彩的光影交错变幻,像命运在他面前展开的一条条充满未知的岔路。
几天后,徐昕伟去见了伊丽莎白最后一面。她依然温柔而平静,但眉宇间却多了一种无可撼动的坚定和释然。托尼始终默默地站在她身旁,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像一座可以依靠的大山,为她遮挡着所有的风风雨雨。徐昕伟望着她,目光复杂而难舍。他想对她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回到家后,他将所有与伊丽莎白相关的物品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一个纸箱子里。这不是为了彻底忘记,而是为了学会真正地放下。他知道,那些过去的片段会永远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但它们的意义已经发生了改变。它们是他人生中宝贵的经验和深刻的教训,却不再是他犹豫不前、裹足不前的理由。
他也做出了另一个重要的决定:不再试图与迪娜复合。他深深地明白,自己已经亲手失去了让她幸福的机会,也没有任何资格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他带着深深的歉疚和真挚的祝福,带着女儿搬去了州府。
在州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他独自站在新家的阳台上,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却也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和希望。他眺望着远方,心中依然会涌起淡淡的疼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和解脱。他很快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中型软件公司担任中层管理,负责带领一个十几人的软件开发小组。新的生活平静而有序,他的大部分时间不再被复杂的情感所占据,而是重新回到了工作和女儿的陪伴之中。
“爱不仅是对过去的修补,它更是对现在的负责,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期待。”聂小蒙曾经说过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起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充满希望。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而未来依然值得他去期待,去创造。他默默地告诉自己,每一个崭新的清晨,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珍惜当下,好好地活在每一个平凡而珍贵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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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昕伟醒来时,眼前的世界仿佛罩着一层薄雾,病房的白墙泛着冷光。他的目光缓缓移向病床边,迪娜正蜷缩在陪护椅上,双手托着脸庞,睡得极不安稳。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眼底的乌青如同夜色残留的痕迹。他胸口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酸涩又温暖。
两天两夜,徐昕伟昏迷在病床上,模糊的意识里断续浮现出伊丽莎白的面容。那些往昔的记忆交织着如今的现实,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幻觉。伊丽莎白曾经在他病重时悉心照料的画面仿佛回放着,但很快,她的身影与眼前的迪娜渐渐重合,形成一种魔幻般的错位。
迪娜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徐已经醒来,立刻起身俯身靠近:“你醒了,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坚定。
“迪娜……”昕伟低声开口,话语中带着难掩的愧疚,“你这是何苦呢?跟着我这样的糟老头,除了受苦,应该什么都得不到。”
迪娜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的温度让昕伟的胸口一震。她看着他的眼睛,目光温柔却坚定:“我愿意,这是我的自由。”
昕伟闭上眼,内心翻涌不止。他想起了伊丽莎白的病床,那个为了他忍受疼痛却依旧微笑的女人。如今的迪娜,似乎是命运安排给他的另一个守护者。然而,这种重叠的现实让他既感激又挣扎。他无法摆脱对伊丽莎白的怀念,也无法面对迪娜为他倾注的一切。
“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不该被我拖累……”昕伟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眼眶微微泛红。
迪娜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昕伟,不要总是想太多。思虑太广,只会让你更容易生病。生活有轻重缓急,该放下的要放下,该珍惜的要珍惜。”
昕伟睁开眼,看着她脸上的坚定,仿佛看到了伊丽莎白在病床上的神情。他不由得握紧了迪娜的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昕伟,”迪娜的语气柔和,却充满力量,“你的责任感固然强,但你不能为过去的每一个选择都背负太重的包袱。人生不可能面面俱到,有些东西,得知道什么值得坚持,什么需要放手。”
昕伟的眼角湿润了,他知道,迪娜说得对。她的坚持和柔情,如同一束光,照亮了他复杂的内心世界,也让他看到了一丝未曾注意的希望。
窗外的月光洒进病房,迪娜静静地坐在床边,她的身影与昕伟心底的记忆交叠着,却又分明属于现实。他第一次感到,也许这些交错的情感并不是痛苦的来源,而是一种奇妙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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