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生活在别处—— 外出旅游
两个多月前，凯敏就做好了计划：等霖霖一放暑假，全家就外出度假两周。度假以半旅游形式进行，自己开车，自带帐篷，只定终点，不定行程。除了在目的地预订好酒店以外，中途尽量在露营地过夜。当穷学生时，他曾与另两位同学共租一辆车，用这种方式在德国境内周游过一次，既看了名胜景点，也看了乡村小镇，还节省了许多住宿开支，感觉很不错。
一家人都赞成把目的地定为德国南部。因为，那里有佳颖神往已久的博登湖和新天鹅堡，有霖霖梦想中的白雪公主的故乡，也有凯敏一直想参观参观的宝马车总部和慕尼黑自然科学博物馆。
汽车沿高速公路一路向南，经过科隆和波恩，向科布伦茨城驶去。
“看！你们看！古堡！”坐在车后排的霖霖，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
一座古堡，雄赳赳地耸立在悬崖峭壁之上。看得出来，那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建筑。
凯敏告诉他们，现在已进入莱茵河段。从美因兹到波恩190公里，是公认的莱茵河最美的一段，而从克布伦茨到波恩这一段又被誉为美中之最。由于两岸风光实在太美，致使两岸高速公路上的开车人无法专心开车，频频发生车祸。有人因此一语双关地称其为“天堂之路”。
“爸爸，那古堡为什么建在山顶上？什么时候建的？人怎么上去啊？”霖霖放炮竹似地问。
凯敏摇摇头：“这古堡的名称、历史、用途、现状，我也不太清楚。你现在会德语了，可以自己查查这方面的资料。或者，问问你妈妈，她是学文科的，这方面比你爸爸懂多了。”
“妈妈，你知道吗？”霖霖问佳颖。
佳颖没吭声，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尽管莱茵河之美，她早已耳有所闻，但眼前流动着的旖旎风光，仍然让她感到震撼不已。
沿河两岸，山峦叠嶂，远黛近绿。间或出现的古堡、城墙，象封存已久的古老童话，讲述着中世纪骑士们曾经的辉煌。莱茵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幽蓝的醉人光泽。河面上时时驶过的、悬挂着各国旗帜的大型船只，显示着这条河流的国际性和运输的繁忙。河岸旁各式精美的、极具风情的德式小屋，在青山绿树的环抱之中，带着恬静和浪漫的情怀，默默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忙碌，品位着古往今来的故事。倾斜的山坡上，大片大片碧绿的葡萄园与山脚下隐约可见的公路遥相映衬，象一条纽带，把过去与现在不露痕迹地联结在一起。
德国人为什么充满感情地称莱茵河为“父亲河”？在佳颖看来，这条河更象是一条“母亲河”。她孕育了欧洲的文化、文明，反过来又被这文化、文明所滋养，浑身上下、每一细微之处，无不被呵护得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她就象一位风姿卓越、雍容端庄、宠辱不惊的母亲，漫步在欧洲这块充满着人文之美的庭院中。
“你们看！房子！那房子！”霖霖兴奋得简直在惊叫，“真漂亮！”
那是幢坐落在不远处半山腰上黑瓦白墙，带着欧式优美尖顶的小洋房，周围树木错落有致，从每个窗口垂落下的浓浓的、嫣红的花，就象美人优雅湿润的舌尖，轻舔着阳光，吮吸着雨露，在风中轻摇颤动。
佳颖赶紧从背包中掏出相机，对着小楼、对着莱茵河、对着沿岸的美景拍了起来。她要把这些照片寄给她伯父，她相信，如果她伯父亲眼看到这莱茵河如诗如画、如梦如幻的美景，一定会感慨万千——这可是他毕生追求、终而未果的目标啊！
佳颖的伯父五十年代毕业于国内重点大学水利专业。毕业后，在水利设计院工作。参与过国内不少大型水利的设计与规划。
五八年时，他曾坚决反对过一项把工厂建在沿河两岸的城市规划。他以欧洲河流为参照，站在历史的高度，提出了大量保护河流的建议。他的“最大限度地让沿岸建筑顺应河流、装点河流，把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有机结合”的构想，不但没被采纳，反而被斥为“脱离实际、可笑的洋奴观”。那个年代，谁不以“工厂林立、烟囱冒烟”为最美呢？就连孩子唱的歌《小燕子》里都有“小燕子，告诉你，今年这里更美丽，我们盖起了大工厂，装上了新机器”的描绘，那可是人们眼里比春天还美的景色啊！
她伯父有幸躲过了“反右”，却在“文革”中受到了残酷的批斗。他反对在沿河两岸兴建工厂的科学论证，让他背上了“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反革命分子”的罪名。
现在看来，她伯父当初的反对是多么的正确、多么的具有远见卓识！
当人们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工厂给河流带来的污染已严重地影响到了人们起码的生活时，那些当初毫不留情批斗她父亲的“革命群众”，是否意识到了他们的无知？那些当初藐视科学的领导者们，是否意识到了他们犯下的决策性的错误？是否意识到了那种“先污染、再治理”、只顾发展、不及其余的想法和做法是多么的短视和不负责任？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用无知来领导社会、用无畏来主宰未来，将会是多么的可怕！
把心里的这番感慨一说，凯敏听了嘿嘿一笑，说：“这回，是你无知了吧？告诉你，这莱茵河六七十年代也曾有过严重的工业污染。我们刚才经过的安登纳赫城一带，至今两岸还有许多工厂甚至核能厂呢！人家只是比我们早经历了三四十年而已。任何事情，都有个过程。你敢说中国的河流以后就不会被重新整治好？”
“只怕到那时就太晚了！”佳颖说着，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干嘛不去学习水资源管理专业呢？比起关系到民族存亡的水，文学专业算得了什么？
几年后，当所住地的居民，为了保护一条不起眼的小沟渠，自发地组织讨论、集体签名、提交议案时，佳颖从中了解到了一些德国对河道管理的有关明细规定，其中具体到了在河岸多少公里以内不得建厂、在多少米之内不得建私房以及下水道的严格排放要求等等，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莱茵河的美丽，来自于对健全法律制度的执行和全民自发的环境保护意识。
再后来，当她从新闻中看到，欧洲各国为了保持莱茵河的清澈而不计前嫌、同心协力、齐抓共管时，不由地感叹，如果莱茵河沿岸的任何一个国家，为了一己私利，各行其是，拦河筑坝、蓄水发电、建厂排污，只顾现在，不管将来，莱茵河还能够美丽如斯吗？
| 予微 (2012-07-04 02:22: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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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河流理论，发聋振聩！我们祖国的河流，亟待管治！ |
| henrysong (2012-07-04 03:59: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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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的是，中国这半个多世纪来的领导人，不是无知就是短视。既不懂得保护历史，也不知道珍惜未来。 |
| 天地一弘 (2012-07-04 07:11: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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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中国不止是河流，一切都需要良好管理。 |
| 老来天真 (2012-07-04 13:46: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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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坐火车去法兰克福时，总是被莱茵河畔的美景感到！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文章，你对德国的方方面面了解到都很透彻！其实，这个经验可以写成博文发在新浪上，让国人看看！我们对我们的河流不能再麻木不仁了！ |
| 呢喃 (2012-07-05 07:22: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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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瑛关注的视点引人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