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城转机
文/姜尼
去岁末去了趟拉斯维加斯，从多伦多直航拉斯维加斯票价甚贵，于是选择了多个城市转机，往返机票才三百多美刀，甚是经济划算，不过去时需在费城转机。好在是休假期间，倒机时间长些也没什么关系。
我曾在纽约工作生活过一段时间，临离开美国前开车或跟团坐大巴把东部的几个州都顺便玩了玩，好像也去了费城，但是印象不深，只记得费城是宾州大城，独立宣言起草之地。不过对机场没什么概念，应该没有去过。
我大概中午就到了费城机场，下一班飞机还有几个小时，于是在机场转转，顺便吃个午餐。费城机场的餐厅很多，几个登机口就会有一个餐厅，顾客只需在座位上扫码点餐，一会儿考究的食物就送到了座位。点餐的时候那个洋人女孩很热情地帮我在IPAD上操作。我从来节俭，本想点那个12％小费选项，不想女孩手快已经点了18％，我也就只好微笑默认。不过西餐的确做得不错，侍者也热情，应该多给些TIP。
费城机场航站楼之间的机场巴士是在机场停机坪上穿梭的，所以很快，从一号航站楼到三号航站楼没多远，但要在长廊上走一段距离。我突然觉得这个长廊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特别是路过一间不大的房子，更是觉得熟悉。
想起来了，我的的确确来过这里，曾经在这个机场转过机。
二十几年前我还在欧洲比利时留学的时候，我所在的那个大学是有近七百年历史的老牌大学，在那里的中国留学生大概有一千多人。由于欧洲人口密度很高，移民政策相当苛刻。这些年前前后后有几千中国留学生在这里工作和学习，成功移民的也就十几个人。那里的本地人也基本都视留学生是临时人口，经常有同事不经意间就会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很多时候，我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个此地的旅行者，总有一天会离开。
这里中国留学生最后一般有三个去向，一是拿到学位学成回国；二是去美国工作，多是工作签证；还有一部分去了加拿大，多是移民签证。学成回国的其实占比例很小，大部分留学生都以各种方式留在了欧洲或北美。由于我刚出国时存在签证问题，深知在国外生存身份之重要，应首先解决身份，然后再图发展，于是决定移民加拿大。
由于比利时面积太小，比国加拿大使馆并没有接受移民申请的业务，所有这个地区的申请人都必须向巴黎的加拿大使馆提出申请。我们全家的移民申请基本顺利，大概一年多的时间就得到了批准，十月三十一号之前必须登陆加拿大。
由于在欧洲的申请人大部分都正在工作或者学习，很多人还不确定今后的方向，有些人犹豫之间就没有及时登陆，不经意间就放弃了已经得到的加国身份。加国使馆屡次遭遇这种情况，于是移民纸上的截止日期就是最后期限，一旦错过就会失去移民身份，或者重新申请移民。我们决定移民加国，这其实意味着我们必须放弃正在欧洲的工作生活，必须在一个完全未知和不确定的新大陆开启新的生活，着实令人有些忧虑。然而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登陆加国，开启新的生活篇章。
当年买飞机票只能去旅行社，还没有网上购票一说，于是我去城里的一家旅行社购票。接待我们的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白人姑娘。我们虽然是旅居比利时的中国留学生，但也拥有市政厅发的身份证。西欧当时有个欧洲一体化的政策，叫做“申庚签证”。也就是凡有西欧诸国任何一国签证就可以免签去任何一个签署申庚协议的国家，包括比利时、卢森堡、荷兰、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国家，当然本地人去北美也是免签的。她很快卖给了我们全家三张三十号美国大陆航空公司从布鲁塞尔飞往多伦多的机票，整个过程非常顺利。
三十号一大早，我们全家一大早就坐上火车往机场赶。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斜挎包绑在身上，一家人的移民纸贴在胸前，感到非常踏实。
当我们办好了登机卡，过了安检，这时候一个大陆公司的人把我们全家叫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开始认真地询问。检查了我们的机票、中国护照、比利时身份证和加拿大移民纸，又要求我们提供了比利时的银行证明等等。待到实在没什么可问了的时候，那个小伙子问我们能否过几天再走。
我坚定地告诉他这是我们登陆加拿大的最后一天，如果今天不走我们的移民纸就会过期，今天必须走！
这个小伙子回头又和航空公司商量了许久，最后非常客气地告诉我们可以登机了，但是必须一直听从大陆公司的指令，不能离开大陆公司人员的视线。
后来我才知道这架飞机的确是从布鲁塞尔飞往多伦多的，但是飞机要先飞往美国费城，然后再从费城再飞往多伦多。我们虽然有加拿大的移民纸，但是我们没有美国的过境签证，严格地讲我们是不能登上这架飞机的。
经过大约七、八个小时的飞行，我们终于到了费城。我们全家还有几个南美的乘客被大陆公司的工作人员带到一个候机的大房子里。这个房子挺大，是个套间，有饮水处还有厕所，但是门口有一个警卫，我们只被允许在室内活动，不允许离开房间。我终于意识到我们被限制自由了，尽管感觉很不好，很沮丧，但是也理解到这是大陆公司在帮助我们，只要不离开这间房子就一直算在大陆公司内部。我们是不能走到走廊上去的，尽管看到那里有餐厅，因为我们没有美国的过境签证，不能进入美国领土。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非常感谢大陆公司，虽然感觉有些沮丧，但毕竟帮我们解决了问题。
几个小时后我们顺利地抵达多伦多Pearson国际机场，顺利登陆，成为加拿大永久居民。三年后我们宣誓入籍，成为加拿大公民。
转眼移民加国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些年也有许多挫折，许多失意，但没有了在欧洲时的那种无根的飘浮感。虽有失败，但总有从容翻盘的机会。所以对于我们这些长年在外漂泊的人，无论什么原因离开了故国，重新找到一个扎根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才能像今天这样自由地在机场走动，买来自己喜欢的食物慢慢享用，还能给出一点儿小费，才能自由地呼吸，轻松舒适地成为自己本该有的模样。
作者简介：姜尼，天津人，医学博士学位。曾经的心血管病医师，曾留学比利时鲁文大学，2000年底移民加拿大。先后在欧洲，加拿大和美国著名医学机构从事心脏病基础研究，现居多伦多。 自幼喜好文学，2013年开始中文创作，著有自传体纪实小说《医师日记》，散文随笔集《枫国情怀》以及个人诗集《情系多伦多》《秋风起了》。诗作、散文各种报刊报刊、文集。海外文轩作家协会理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