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日报》副刊， 2010年7月26日

我是鳥迷。眾多飛鳥中，北美的白頭鷹可謂最驕傲最榮耀，並被帶上了熠熠的政治光環，卻不是隨處可見。朋友說，每年十一月到來年二月，愛達荷州北部的Wolf Lodge Bay將有成群結隊白頭鷹（Bald Eagle）來訪，不可錯過。愛達荷州與華盛頓州相鄰，從華州東部的斯波坎（Spokane）開車過去，個把小時就到了。我趕緊收拾行李，買了西雅圖到斯波坎的機票。五十五分鐘之後，飛機降落在六個多小時車程的斯波坎機場。

白頭鷹也被稱為白頭海鵰，是美國的國鳥，上了國徽。美國國徽的圖案，正中是一隻象徵獨立、自由精神的白頭鷹，前面盾牌狀的國旗，代表了1777年加入美國聯邦的十三個州。白頭鷹的右爪持著希望和平的橄欖枝，左爪握著決心自衛的利箭。白頭鷹銜著一條用拉丁文寫著「合眾國」字樣的彩帶，國徽頂端則是透過雲霧，閃閃發光的十三顆金星。國徽由威廉‧巴頓（William Barton）和查爾斯‧湯姆遜（Charles Thomson）設計，美國政府於1782年6月20日開始用這個國璽來鑒定重要文件。

白頭鷹飛得很高，速度很快，代表著自由、勇氣與力量，而且壽命很長，能夠活到六十歲，是諸多權力人物偏愛的動物。美國金幣的背面，銀幣美元，半美元和二十五美分硬幣上，都有一個延伸翅膀的白頭鷹。只有一個大人物反對——班傑明‧富蘭克林。1784年，美國獨立戰爭結束之後，他在巴黎寫信給他的女兒，極力反對用白頭鷹作為美國國徽，認為白頭鷹的品德及性格很壞，是一種「很懶惰且膽小」的動物。他推荐火雞成為美國國徽。但是，沒有得到支持。

要說相貌，白頭鷹並不美麗，眼神時而憂鬱時而銳利。前爪用來抓獲獵物，後爪直刺動物的身軀而致之死地。白頭鷹是空中的猛禽，滑翔和鼓翼時，飛行速度可達每小時35到44英里，即使抓獲捕物，仍可達時速30英里。其視力極佳，能在幾百米上空透過水面發現魚類，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從高空往下俯衝，把魚從水中抓出。

白頭鷹求愛時相當可愛。一般四到五歲進入性成熟期，常常飛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尋找配偶。發情時，不斷呼叫對方，然後一起飛行、俯衝、追逐和翻跟斗。飛至高空時，雌雄抓牢對方的爪子不放，成雙而飛，直到落地前才分開。白頭鷹的鳥巢是北美所有鳥類中最大最重的，深度4米以上，直徑可達2.5米，重1噸至幾噸。白頭鷹每年生產一到三顆蛋，雄性和雌性輪流負責孵蛋，而當一方在孵蛋時，另一方則負責獵食及尋找更多築巢的材料。白頭鷹的蛋一般長約7.3公分，寬約5.5公分，很少有百分百的存活率。白頭鷹的領地接近水源，不用遷移。如果離開水源遠，便在踏入冬季時往南遷。愛達荷州Wolf Lodge Bay的白頭鷹屬於後者，來自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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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90號公路往東開三十英里，到達愛達荷北部的Coeur d'Alene（柯達林市），繼續往東南開七、八英里，90號與97號公路相交，一面是落磯山脈的崇山峻嶺，一面就是波光粼粼柯達林湖。此刻，湖中積雪覆蓋，溫柔的陽光好像金色的彩筆，塗得白雪金光燦爛。筆尖輕輕地把積雪撥開，抹出一條彎曲的裂縫，狹窄的水紋把白雪推向兩邊，湖面好像一幅淡雅的水彩畫。畫的邊緣，是疏密有致的蒼綠松林。樹身筆直，衝向天際，好像巨人舒適地躺在藍色天幕上休息。這是視力所及的山水風景，一旦拿起望遠鏡，哎呀，白頭鷹！一個個像哨兵一樣，站立在老樹的高處，目光鎖定，紋絲不動。

白頭鷹似乎明白人類的局限，總是停在我們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據說，牠們離開人類的距離至少0.75英里到1.2英里之外。牠們還懂得周長超於7英里的水源，面積大於3.8平方英里的湖泊才有足夠的食物供牠們生存所需。

白頭鷹是北美特產，曾在二十世紀中期數量急遽下跌。據統計，1970年，只剩下1500對。大量使用的殺蟲劑（即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 ）影響了白頭鷹的新陳代謝，生下的鳥蛋，蛋殼太脆弱，不能負荷小鳥的重量而碎裂。1972年，美國正式全面禁止使用雙對氯苯基三氯乙烷。1989年，加拿大亦全面禁止使用。美國漁業與野生動物局報告指出，白頭鷹數量減少還因為人類的開發而造成棲息地不斷減少。1978年的報告指出，非法獵殺而導致部分成年和非成年白頭鷹死亡。1917至1952年，十萬隻白頭鷹在阿拉斯加被殺。美國國家野生動物基金會指出，部分白頭鷹不僅死於獵殺，還死於觸到電線、在空中碰撞和進食有毒的鴨子等原因。其他有關的文獻舉出更多可能令白頭鷹數量下跌的原因，包括汽油、鉛、水銀、噪音和疾病等。白頭鷹1918年首次受到美國和加拿大保護，美國國會通過的「候鳥協定法案」（Migratory Bird Treaty Act），後來延伸至整個北美洲。1940年，美國的「保護白頭鷹法案」（The 1940 Bald Eagle Protection Act）保護了白頭鷹和金鷹 ，禁止所有的商業行動，全面禁止殺害白頭鷹和金鷹。1967年，美國把白頭鷹列為瀕危物種，改變了1940年設立的保護白頭鷹法案，加強對商業行動的限制，增加了對違法者的罰款。如今，誰被發現哪怕擁有一根白頭鷹的羽毛，懲罰是五千美金和一年監獄。僅愛達荷州，白頭鷹的鳥巢從十一個增加到一百多個。

1995年7月12日，美國漁業與野生動物局正式把白頭鷹從瀕臨物種列表中移除，並從「瀕危」改為「受威脅」。現在白頭鷹總數約有七萬隻。美國的阿拉斯加州占有50%。

Wolf Lodge Bay的停車場就在水邊，每年白頭鷹在十一月中旬從加拿大過來，政府機構和各種環保組織以及志願者在停車場設攤，放置高倍望遠鏡和其他信息資料，展示動物模型和照片。這個活動到來年的一月結束。據統計，聖誕佳節的一個星期為高峰，參觀者保持在三千到四千左右，其中70%來自三小時車程之內的當地民眾，其他30%遍及美國各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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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看白頭鷹捕魚必須來得很早，天剛破曉，白頭鷹餓得迫不及待地借助於晨曦的微光穿梭於樹林和湖面之間。大自然提供的早餐是完成生命周期的Kokanee。Kokanee尺寸比一般鮭魚小，但是生命力強，味道特別鮮美，是民眾喜愛的盤中餐。這些年，保護自然環境蔚然成風，垂釣Kokanee得到了控制。成群結隊的Kokanee雌雄交配後，拚足最後一口氣產卵。沒多久，魚身被湖水從底部托起，好像貢品一樣，漂浮於水面。望遠鏡裡，有的魚還在虛弱地擺動，有的魚已經平坦僵硬。只見從空中俯衝下來的白頭鷹不費吹灰之力，腳爪輕輕擦過水面，滿載而歸。等到太陽出來時，牠們已經酒足飯飽，站在樹枝上打瞌睡了。

沿著蜿蜒的山路七拐八拐，汽車一直能開到山頂。這裡藍天白雲，綠樹成蔭。湖水好像睡醒了一樣，水波蕩漾。青山疊嶂，雄姿勃勃。柯達林湖面積達三萬多英畝，由雪水蓄積而成，是世界最美麗的五個alpine lakes（高山湖泊）之一。Wolf Lodge Bay只是一個角落。湖邊的度假村有釣魚設施，湖中有遊艇和豪華遊船。到處都是展翅高飛的白頭鷹，有時成雙，有時成群，好像盛開的花朵一樣點綴天幕。視線跟著牠們走，令人聯想翩翩，流連忘返。白頭鷹擁有大地，也擁有天空，這就是牠們的世界！（寄自華盛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