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秦春河对老妻说完黄奶奶的悲惨遭遇,巩桂香听着哭得泣不成声。
“日本鬼子真是太可恶了!”巩桂香哭着说:“这仇早晚要报的!所以,祖文和桂兰现在做的是应该的,我就不信我们中国还能被小日本给吞了!” “暂时这几年会很艰难,我们要做好在乡下过些日子的准备。南京城里,我暂时是不能回去了。就是不知儒生和俊生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秦春河叹着气说。
“对了,老大老二都有信来,这儿,你看看。” 巩桂香从枕头下摸出两封信给丈夫,秦春河看着一个重庆的邮戳一个贵阳的邮戳,有点急迫地先抽出大儿子秦儒生从陪都重庆寄来的信。
秦儒生的信:
亲爱的父母大人,
余随中大西迁,一路不时遭遇日军空袭、车船不济、物品遗失等等困境,短短一个月内,跋涉数千里,终于到达预定集合地点。如今学校设在重庆沙坪坝松林坡,是重庆大学东北面的一个小山丘,山坡上长着稀稀疏疏的松树,嘉陵江从山坡下绕过。学校也已开课,我仍在原金大外国文学语言部教授英语,一切皆安,勿念。
听闻南京失守以及日军在南京的恶行,急切挂念父母大人的安危。记得临行前,曾听父亲说要送母亲去巩家村舅父处,希望父母大人都避开了日军屠城的刀枪,平安与舅舅一家在一起。
局势残酷,很多学生甚至年轻的教师都毅然投笔从戎,报考军事院校,或者走上战场,可恨我这七百度的高度近视,想报名从军都不让。贝德士教授安慰说报效祖国可以有不同的方式,为将来重建国家培养人才,是能尽力的。
希望能早日回家与你们团聚,尽一尽我这秦家长子的孝敬父母之心。
万请珍重!
不孝子秦儒生跪拜
秦春河读完大儿子的信,点点头,对老妻说:“儒生在重庆应该没有大问题,日本人虽也去空袭那里,但那儿是山城,易防守,不易被攻进,国民政府也在那里,那里是我们的希望。”
他说着又看向另一个信封,那上面写着寄信人的地址:贵州贵阳南明区市南路,虽没有注明中央医院的名称,但老先生一看就知道那肯定是俊生和秋月服务的中央医院的所在地。
“他们兄弟两个倒是心有灵犀啊,不约而同把信寄到巩家村了。”秦春河说着展开了手里叠成又字型的信笺。
父母亲大人膝下
月前俊生救治一名南京保卫战的幸存者,向他打听南京的情况,竟意外得知他在日本军队占领南京的当天,曾经得到父亲的保护,让受伤的他在金陵中学的地下室躲过了日本兵的搜捕,一扫这些时日我们日夜为身陷敌占区的父母生命安危的担忧,父亲是我们的好榜样!我们为有你这样的好父亲而骄傲。他伤愈将前往皖南加入那里的新四军,我们托他转这封信,希望他能路过巩家村时交给舅父舅母。
我们要报告父母大人以及舅父舅母大人一个好消息:你们已经是祖父母和外祖父母了,你们的长孙女秦湘南已经三个月大了。这个孕育在家乡的孩子,生在湖南,随着我们一路往南,如今是我们这里最小的抗日战士了。
敌人的武器虽然精锐,可我们的部队在国仇民族仇之下,都咬紧牙根,坚决和他们死拼到底。他们可以暂时占我城池,伤我民众,但这笔帐迟早是要跟日寇清算的。
虽然我们退居南方,虽然日军还在步步紧逼,但是,请相信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请父母大人保重,等着胜利的那天,我们凯旋归来。
儿:俊生、媳:秋月 叩首
秦春河读完信,按捺住得知自己做了祖父内心的激动,问妻子:“怎么这封信不是通过正常邮局来的?” 巩桂香压低声音回答:“那个送信来的人说他们部队编制跟老大他们学校系统不一样,虽说国统区和敌占区的通信系统很快恢复,但可能老二他们也不能随便行事吧。”秦春河听了觉得有道理,本还想写封回信,想想还是算了,只要孩子们都好他们老两口就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礼为和惠生他们怎样了?”巩桂香想起了远赴太平洋彼岸的女儿和女婿。
“他们算是避开了这场硝烟,他们怎么没有信呢?美国的信应该还是可以抵达中国的。”秦春河说着又忽然省起:“会不会他们把信寄到南京家里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那封信一直待在秦家的门房的门下面,直到几年后抗战胜利,秦春河带着妻子回到家宅,才发现,那是后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