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上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阳。
被酒莫惊春睡中,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 纳兰容若
莎莎握着心慧的手:“不要再说话了,收收心,歇会儿吧。” 莎莎给心慧盖了个毯子。
心慧的手冰凉,她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道竟然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和王磊在颐和园里初次相遇,去买羊肉串,讲好价钱去掏钱包,才发现钱包不见了,什么时候丢的完全没印象,或者是被小偷偷了。正着急,尴尬地不知所措,王磊来了。梦里的心慧和王磊却不是刚认识,那个帮她付钱的他是共度一生,昨天熟悉的样子,不是年轻的那个他,她想走进他,感谢他,而他却突然消失在尘埃里,心慧害怕极了,惊吓中醒来见莎莎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心慧擦擦眼睛:“我说梦话了吗?”莎莎帮心慧盖好毯子:“没有,不过喘气急促,好像做噩梦了。”
心慧说:“奇怪的梦, 象真的,要说也是真的,就是我和王磊第一次在颐和园见面,我丢了钱包正着急不知道怎么办,王磊来了,他帮我付钱,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谢他,他的脸就模糊了。。。”
莎莎拍拍心慧的手:“王磊帮你付一块钱买了三根羊肉串,你就把心给了人家,两年后结婚一起远渡重洋,一起幸福地生活了二十多年,还生了两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儿子, 真象个梦似的,不过你刚五十岁,一生会更长些,不是吗?”
心慧泪眼婆娑地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当时失恋,跟我妈赌气,怎么也不会嫁给王磊的,早知道他这么短命,当初就不该和他结婚。。。” 泪水无声地湿透了眼前一张一张洁白的纸巾。
莎莎拾起心慧冰凉的小手放到毯子下面:“生死不由己,不要多想,心静一静。车窗外景色不错,你不妨看看窗外。”
正值落日黄昏,残阳如血,心慧不看窗外则已,一看窗外,顿时泪流满面,莎莎也跟着默默垂泪。头上的天空色彩瑰丽,从淡蓝到淡粉,再妙曼地过度到淡紫色,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 那是天堂的芬芳,王磊没有虚度此生,他爱过,他活的真实彻底,他活的完整,走得无牵无挂。
心慧失神地盯着夕阳,直到夜幕低垂,黑云鬼魅般扯地连天,浑然不透一丝光亮。心慧忙收回目光,深情地看着海蓝色的毯子出神。虽然毯子是莎莎的,但海蓝是王磊最钟爱的颜色。她抚摸着盖在腿上的毯子又是一阵心酸, 那份酸楚撕扯着她的身心,充盈在疾驰的车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不安地搅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魔幻般弥漫在浩渺的夜幕中,令人窒息,令人痛不欲生。
心慧的心空落落的,头昏昏的,王磊呵护了她一生, 她本想退休后好好学做饭,好好回报王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了,她还没来得及对他好,人生怎么可以这么残酷?
不过孩子们都已经成年了,甚至都知道照顾妈妈了,他们都会陪心慧去加拿大,把她安顿好了再回加州上班。好吧,如果生活已经如此安排,那我愁坏了身子又有什么用呢?心慧转念想到.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打坐,练习打坐十来年了,思绪却从不曾如此纷乱,王磊的脸清晰地出现在颐和园,在老房子的厨房,他忙不迭地收拾碗筷;在高尔夫球场娴熟地挥动着球杆;他抱着儿子们,满脸堆笑;他推儿子们荡秋千,左手推一个,右手推一个;他坐在驾驶座上,伸过头来接她剥好的橘子。。。莎莎说:王磊你要劝劝心慧, 她总以为她能活一百岁。。。莎莎怎么早就知道人生短促,为什么我就不知道?。。。挥之不去的过去如漫天的飞絮落花,层出不穷,她试着任由这些思绪飞旋淡出,而不与这些思绪为伍,不一会儿,她的全身慢慢放松下来,思绪渐渐远去,而后又纷至沓来,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离不弃, 静观的心慧随着幽蓝色的本田越野在茫茫的夜色下疾驰,全然不知身置何处,驶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