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
诗 / 家馀
你在冰封无气孔的梦里将走
大地簌簌承接无数落叶的告别
门前的伟松可不敢模糊泪眼
为了清晰感同你的不凋丰烈
所有的谋划都穿过地上的人气
伪善的呵暖俗气通向阴沟沆瀣
你的忧患背景显现豺狼奔突
苦心于生命蹂躏后的信念永葆
跨世纪与依恋的树石同语悲哭
人间已没有贴切的语言来哀悼
一直拒绝不甘又安然地断气
曾想忘掉强痛折磨去求飘渺
却深知血气稠糊，无力独善
时间的泥河中浮动身后名号
褒音与贬义的奔波加重呼气
吸气的机会极少，气在逸逃
游走在周围哀伤等待的眼前
给昂首人们忐忑观望的预告
天上良知碰撞了地上的狡黠
无法击溃长期思忖后的心堡
蒙昧依存，隐觉天命的难违
你的形骸遁迹于威权的奸狡
能迅奔多远？徒增心裂之伤
自命深识游戏法则的方圆巧
峻急的眼光穿越灰沉的厚云
遂入宏深之境领悟一种妙道
——大而呈无用之树显荣华
因被闲置而成全了枝繁叶茂
大隐于朝的滑稽会涤荡块垒？
曾跟草籽述说：让大地泛光
童心，怡情，瞳仁歪向一边
白眼翻说：罪债一定是要偿
浮荡的云雾遮蔽了额头的紫气
高贵的尊严被囚于陋院及古井
闲散人口头吐纳文饰过的信息
功利者的嘶哑与嚎叫纠结权柄
肺腑切感非关揶揄的政体翻覆
冷暖间不停变换询问添加感情
行人如文字密集，压抑，窒息
褒贬一位灵魂与天国相联的慈行
垂殁将逝的双手盛得住倾洒的泪？
喜中含悲的泪，悲中暗喜的泪倾？
你安放如昔的双手无言地安慰
无声无力、软弱、柔和地回应
积郁忧闷，勇血澎湃，皆属自欺
油蒙的心魂，苟得人间的享乐
鲁莽，涂炭，巧取，攻掠，欺哄
不屈淫威，晕茫创愈后的祥和
创伤一直在地上之城曼延到乡村
吸纳皆是毒的源头，吐露成了恶
屏蔽了一幕图景又揭开罪的序幕
身处漆黑午夜，你点亮一盏灯了
显出超绝人寰的亮，暂时的明丽
若这时身后闪现耀眼的霓虹陈设
一盏灯的光亮便显得微不足道
你被拥前行，无力停下，身无选择
狂风吹秀木，推风与旋风合为狂风
有方向的一股风，无目标的一拉扯
终促成远离土壤营养的秃枝枯叶
投以悠然一瞥后飘向归宿而完妥
童稚的问候声音，浅薄的款送语意
你都一一顺耳微笑，却无力可舍
对早到迟来的人群一样无精的盯视
将隔开生与死而致盲了肉眼的心核
反向深省“伟大”乃孕在决意瞬间
“伟大”与“渺小”让你无权选择
头上有篮幽的淫威，足踏一片沙砾
加上同伴的龃龉分神误开“大车”
共驾“大车”滑进深冬历史的泥淖
胸怀慷慨如同现于昨日的壮烈本色
唉……呵……良心之潮淹没的哀号
急催睿智人奋力泅游在解冻的心河
天国——蔚蓝色安息的至圣所
迎接一位飘然追云的仁义领袖
放下了吵嚷汹汹世界的苦涩杯
铸成真与善代替迷醉人的浊酒
你面对虚荣与真诚中间的窄道
只能左眼干涸、右眼迸泪去走
化解危机凭借的平衡木是什么？
宽恕， 崇敬， 献身， 保守
演示了相引相斥中的出招拆招
启开民主侧门，越过明哲壕沟
务实与空谈在黑巷的深处相竞
头顶悬着时间裁决的荣辱秘咒
为自己的爱恨等待寒冰融化
智慧破解了深渊锁门的密码
你的忧郁地枯死了受辖的巨树
你一直劝勉大家勤俭，奋发
用辛劳创造的丰收告别贫苦
让林涛掀涌心灵激情的田园家
冷冻大地有自在抒怀的歌声？
没有哭泣的岁月只感觉压力大
水会倾注与漫流在皲裂的心田
贫瘠、荒漠渴盼梦泉眼的喷花
1996年 2月7日 夜 创作于 北京 . 香山
※※选自《家馀诗歌二集》 家馀 / 著
标签：生命之思、求索创新、诗歌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