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未完成的书

说来很惭愧,原计划今年(2019年)把我六年来写的部分文字汇集成一本散文集出版,但计划最终流产,让许多期待这本书问世的热心读者们失望了。我把这本书的书名定为《与癌共舞十一年》,並请我的外甥女黄歆真女士为我特别创作了封面画。看来这本书如果推迟到到二零二零年出版的话,书名也要改为《与癌共舞十二年》了。

 

没法在2019年顺利出版这本书的主要原因,是我在这一年期间几乎死了两次。第一次是在上半年,我因肾功能衰竭与心脏疾病被送进了急诊室,在医院的隔离病房住了长达九天。在那段时间里,我心脏的二尖瓣无法正常运转,大量的血液在心脏回流,导致体内严重积压了五十磅重的水份。后来一位年轻的心脏外科医生Dr. Frank Lin为我做了一个高难度的经导管二尖瓣修复 (TMVR) 创手术,这是一个被人们称为令人望而却步的风险手术。在这个手术中,Dr. Lin把两个夹子植入我的二尖瓣中心,减少了二尖瓣血液返流, 使得心室内的阀门继续在夹子两侧打开和关闭, 让血液流经,从而救了我一命。

 

我经历的第二次濒临死亡发生在下半年,由于肾衰竭与心脏手术停止使用抗癌药物,我体内的癌细胞全面复发,特别是在脖子里气管上的一个肿癌,几乎要把气管完全堵塞,每咽一口涶沫,吃一口饭,喘一口气,我都会感觉痛苦万分。主治医生立即让我恢复使用一种叫做Cabozantinib的抗癌药物。这个药物的副作用极大,它除了可以杀伤癌细胞之外,对人体内的正常细胞也具有很大的破坏力。这导致我每天都上吐下泄,失去味觉,吃任何东西都好似嘴巴里含有由苦胆泡制的苦酒一般。这令我每天的生活质量大大下降,根本无精力去想出版书的事情。

 

尽管2019年的出版计划流产,而且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精力与能力在新的一年中把此书出版,但在这新年的前夕,我想与大家分享这本未完成的书里的前言与后记,因为这两篇文章都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成文的。

 

前言,是我冒昧请《境界》杂志主编刘阳先生为我撰写的。当时刘主编的妻子沈颖主编罹患脑癌,刚刚手术开刀后不久,刘主编一个人身兼数职,除了要照顾病床上的妻子,还要照料两个年幼的孩子。但他义不容辞答应了我的请求,令我感动万分。后记,是我在医院的隔离重病房里写的,当时我呼吸困难,全身积水重达五十磅,我以为自己马上要去见上帝了……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福杯满溢,主恩常伴!

 

常约瑟

写于2019年,1231

加利福尼亚州,钻石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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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常约瑟讲过两个笑话,我一直都记得。他说这么多年身边的癌友已经走了好几轮了,只剩下他还在参加新药试验——作“小白鼠”。因为药物有效率不达标,像他一样见效的人并不多,两年前就连研发新药的公司都倒闭了,但他还活着。

 

我曾经对着四百多人复述这个只有他能讲的笑话,台下许多人两眼发亮,抬头看着我,露出惊喜的笑容。他说:“经过那么多事情,我从试炼中增强了信心。”

 

另一个笑话是2018年,他抗癌十年的时候,录了一段音频发给《境界》的读者:“刚开始得癌时,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很抱怨,为什么是我得这个病?到现在,我想的是我怎么还不死?为什么我还活着?”他边笑、边说:“关键是我们活着的时候,怎样才能有感谢和欢乐的声音从我们心中发出来?”

 

“必有感谢和欢乐的声音从其中发出”(耶30:19)是古代以色列,一个叫耶利米的诗人写的,记载在《圣经》里。

 

能讲出这两个笑话的人,主业是生病,副业才是写作。他在死亡面前娓娓道来,既不急促,也不勉强。他所写的,就是他所活的。因此当我写下这几行字,我才忽然明白我在做什么。我正在为一个人的生命作序。这是一个邀请,邀请我用生命相合。没有推诿的可能。或许第一次见面时,邀请就已经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时候发出了,只是那时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回应。可能我们彼此闻出了对方身上的什么味道吧,毕竟我人生所写的第一篇序言,就是为前妻所作,她因癌症离世,靠着信仰的力量,让探望她的人反而被她安慰。

 

死亡是一个奥秘。被这奥秘触碰的人,就获得一个机会,让生命因为接近永恒而透出温润的光。被触碰过的文字,里面不只堆积故事和语感,而是藏有宝贝。

 

从书中的文字,你可以看到作者是真的软弱,所以能真的信靠。并非勇敢、并不粗粝,甚至是敏感的、带着几分胆怯的,但却被带到最可怕、最粗暴的死亡面前。可奇怪的是从他的文字中,我们看到好像恰恰在那一刻,他才真的活过来。

 

回想起我和妻子决定见常约瑟的那一天,我们带着两个最没有耐心的乘客:一个两岁、一个半岁的婴儿,开车去洛杉矶的海滨参加一个会议。越走越觉得不对,正在担心孩子哭起来的时候,我看到路口Diamond Bar的牌子。我扭头对妻子沈颖说,原来Diamond Bar在这儿,够远的,不过这下认识路了,看来我们一定要去拜访常约瑟了,我记得他在文章中提到,他家就在Diamond Bar

 

没成想常约瑟后来回信,说他正在我们住处附近的“希望之城”癌症中心治疗。那里成为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我们再有想象力也不会想到,沈颖编辑发出的《境界》上,唯一一个专栏——《常约瑟专栏》会成为她自己极大的帮助。2018年她直接成为一位晚期癌症病人。这个巧合不过点明了一个事实,我们都是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

 

当常约瑟的文章在新媒体平台上被点击、发送出去,他被使用“要释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为奴仆的人”。(希伯来书2:15 死亡作为奥秘,可以让人不致骄傲。因此当他面对网络另一端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读者履行这一荣耀的职事时,仍然葆有足够的真诚、足够的谦卑。

 

怀揣奥秘生活,就不再有偶然的相遇,也不再有作为终点的死亡。

 

刘阳

写于2019年,3月15日

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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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用中文写文章,因为我14岁那年读完初中一年级,席卷而来的文革风暴就让我失学了,我的中文程度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小学生的水平。我更没有想过把自己的文字以传统文学的纸媒形式出版,因为纸媒出版要涉及到财务预算,以及政府机构严格且繁琐的审批手续(如果要在中国大陆出版的话),这些都是新媒体网路作者不需要去费神考虑的。

 

然而,近一年来发生了两件事令我改变了对传统纸媒出版的看法。第一件事是:去年我被推荐为海外文轩作家协会的终生会员。接到通知后我受宠若惊,因为我知道海外文轩作家协会有规定,申请其作协会员必须要有出版的作品,即:传统纸媒个人作品集。而我只是一个网路作者,从来没有出版过一本纸媒书。我想也许现在是我应该出版一本个人作品集的时候了,否则我这个海外文轩作家协会终身会员是徒有虚名,无功受禄。

 

第二件事情是:我的病情最近开始恶化,在接受了长达十年之久的抗癌药物之后,我的肾功能终于衰竭了。主治医生决定停止对我进行的标靶药物治疗。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在这个世界上剩余的时间不多了。与世界上大部分末期癌症患者相比,我是很幸运的。因为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撒手人寰,很难有机会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把所思、所想用文字表达出来。而上帝却给予我这个末期癌症患者充足的时间,去醉墨淋漓地把自己的心灵世界写将下来。因此我蒙生了以传统纸媒的形式出版这本《与癌共舞十一年》的念头。

 

汇集在这本书里的文章,是六年来我在病榻上写的部分拙文。这些文章涉及到许多诸如死亡、生命、信仰等比较严肃的人生主题,但其中也有一些涉及儿女长情、北美见闻等轻松、愉悦的生活话题。类似这种话题的书籍其实在书店里举不胜举,但从一个末期癌症患者的视角来书写这些人生主题,却並不多见。 这些文字是被圣灵感动而喷薄跃然于纸上的,有时候,甚至连我本人也惊异其本身蕴含的神秘色彩与力量。

 

此书能够得以出版,首先要感谢美国南方出版社的编辑夏婳女士。虽然我从没有见过夏婳女士,但因我曾在她主编的海外文轩微信公众号上发表过文章,与她在网上有过联系。当我冒味在微信上向她提及出版这本书时的意向时,得到这位70后天才美女作家的大力支持,她向我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建议。

 

感谢《境界》杂志刘阳主编在百忙之中为此书写的序言。在过去的六年期间,刘阳主编与他的妻子沈颖主编在《境界》杂志上,为我开设了《常约瑟专栏》,把我的文章介绍给世界各地的中文读者。几年前他们在美国读书时,还曾经两次去美国希望之城癌症医疗中心City of Hope Hospital去探望当时正在接受临床试验治疗的我,为我的病情祷告。特别令我感动的是,刘阳主编在为这本书写序言时,他的妻子刚动过一个脑部大手术,他一人身兼数职,除了他的全职事奉之外,他既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要照料妻子,但他並没有放弃当初答应为我写序言的承诺。

 

正当我下决心准备出版此书时,却因为肾功能衰竭被送进了急诊室,后又被当成重病号转入病房接受治疗,原来打算自己去做校对文字的计划也因此泡汤了。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友人付阳女士主动提出,愿意为此书提供校对服务。她仿佛是上帝派来的一位天使,在我陷入困境中伸出援助之手,尽善尽美地完成了此书的文字校对。

 

最后,我要衷心地感谢我的读者们,谢谢你们的陪伴、支持与鼓励。《圣经》(提摩太后书4:7)上说: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不久,我会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把这本纸版的书留下,做为我的一个人生的见证。

 

常约瑟

 

写于2019, 314

美国希望之城癌症医疗中心病房

City of Hope Hospital






杨超 (2020-01-01 09:25:23)
你的抗癌精神令人敬佩,值得大书特书!
新年快乐!
予微 (2020-01-01 15:30:14)
常弟兄新年好!
犹记得在2016年的元旦,我们怀着忐忑的心去拜访您,到今天是2020年的元旦!四年了,谢谢你对我的关怀和鼓励,谢谢你对《海外文轩》的大力支持,使文轩能继续办下来。
感谢天父!
天父在你身上展示的愛心,恩典和奇迹,鼓励着帮助了世间多少人!敬佩你的坚韧,赞叹神的奇妙。
求神保守祝福,让此书得以出版,流芳世上。
周小哭 (2020-01-01 16:11:01)
这是新年第一天,看到的第一篇稿子,感动~~~文轩也曾经是我天天去看的一个网站,可惜后来生活忙碌了,顾不过来了。但因着微信的兴起,时不时从他人的转贴中还是可以看到常兄弟的情况,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中~~~